“三神器靈？”
李彥有些詫異。
天叢雲劍、八咫鏡、八尺瓊勾玉，是扶桑鎮國三神器。
當然這所謂的神器，也不過是對修行者而言，他那時剛來此世不久，就不太看得上這些，更別提現在。
但不放在眼裡，歸不放在眼裡，讓龍女、九葉和九頭蟲去相助明軍時，李彥還特意關照了一句，小心這些器靈生亂。
凡俗的大名死了許多關鍵人物，勢力動盪，修行的陰陽師、法力僧又惡有惡報，七零八落，若說能真正整合起世俗修行兩界，抵抗明軍攻打的，三神器假借所謂天照大神出面，會是一個辦法。
那些器靈也該這麼做，畢竟它們是靠全民祭祀，壯大力量，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在倭國遇到生死存亡的危機時，自然要挺身而出。
沒想到根據加藤段藏的記憶恢復，三神器不僅沒有出手，還把這個爲國家危亡奔波的忍者給弄死了？
器靈不是真的器靈……
真兇……
又是何意？
李彥思索片刻，不得要領，看向加藤段藏的魂體，發現一縷縷氣息正在從中剝離，皺了皺眉頭：“能保住這亡魂麼？”
夜遊神低聲道：“搜魂之法難免損及靈慧，這魂體又早被禁錮，難以保住……”
說話之間，迷霧重新聚集，又將加藤段藏的記憶遮蔽住，他口中不再喃喃低語，眼神趨至癡傻。
李彥知道後續的詢問是辦不到了，嘆了口氣：“此人終究是爲了自己的國家而亡，帶離枉死城吧！”
夜遊神帶着明軍亡魂和加藤段藏去了，李彥又看向日遊神：“有關器靈的監管，地府可有章程？”
日遊神搖搖頭：“天地污濁前，並無器靈存在，污穢之後，更是難以管束了，故無章程可言。”
“也是，你們連猴類都管不了……”
李彥心中毫不奇怪，又帶着日遊神轉了轉：“閣下請便，我自去翠雲宮前。”
那裡至今還是地府鬼仙避之不及的地方，日遊神聞言趕忙停下，行禮道：“送天師！”
李彥朝着翠雲宮而去，遠遠的就見這座幽冥教主的行宮外，太白金星、小白龍和八戒正在協力佈置神禁。
假冒地藏王菩薩的妖魔，至今沒有現身，但地府設施的癱瘓，已經讓十殿閻羅焦頭爛額，坐鎮在各自的殿宇裡，不敢有絲毫放鬆，爲防妖魔突然出面襲擊，自然得佈置神禁，將之困於宮內。
李彥沒有打擾這三位，轉向另一邊，招了招手：“如意，來！”
嗖！
一道光輝顛顛地飛了過來，以迅疾絕倫的速度到達面前，露出寶光流轉的珠子模樣，還有小巧的手腳，熟練地行禮：“見過老爺！”
李彥笑了笑：“近日辛勞了，能耐大漲啊！”
如意寶珠嘿嘿笑着，語氣喜悅：“老爺這是哪的話，吾能恢復至此，亦是多靠老爺賜下的真經……”
作爲觀音菩薩所掌的靈珠，如意寶珠的功能是啓迪真性、祛病、除苦、避災、助人遇難成祥，但剛剛將它從龍宮帶出時，這些一個不剩，唯有遙觀遠視，當成照相機使用。
所幸後來陸炳命各地的錦衣衛，收集《三藏真經》，李彥再用這些經書溫養寶珠，佛法交互，它的能力才逐漸恢復。
現在正幫助小倩，啓迪亡魂的真性，統一操練，才能接下來大規模煉製冥票，如意寶珠居功至偉。
李彥關心了一下那邊的進度後，轉入器靈正題：“我記得你當時說過，器靈並非越強的法寶，越容易誕生，天地成就的寶貝，會被仙佛監管，生不出靈智了，只有機緣巧合之下，才能安然壯大？”
如意寶珠聲音低沉下去：“菩薩是萬萬不會容許寶珠內有器靈存在的，我也是在龍女化作石像後，才正式蘊化……”
它至今都儘可能避着其他神佛，不在那些存在面前出現，可見確實有陰影。
李彥以前沒有多想，此時卻問道：“龍宮空闊，龍族早已進了宏願界，故而你自從蘊化後，就獨處了數百年，器靈的處境又從何得知？”
如意寶珠道：“不敢欺瞞老爺，器靈之間，有所感應，能傳遞見聞，便是這樣教會了我……”
李彥眉頭揚起：“如此感應，能相隔多遠？”
如意寶珠回憶了一下：“我在龍宮內，一共感應到了四次，大約每百年一次，每次與別的器靈交互，都增長了一番見識，應是海面上路過的器靈，距離在三十里之內，不過即便離得再遠，也有冥冥中的一線感應。”
“龍宮外面可是有禁制的，還要考慮到突破屏障……”
李彥算了算，倒是有些驚歎：“這器靈感應，共享知識，比起其他族類都要方便太多。”
人的知識是後天的父母或師長教導，妖的知識是先天的天賦傳承，器靈間則是循着感應互相傳授，彼此間飛速成長，這個特性當真了不得。
如意寶珠嘿嘿笑了笑，也挺驕傲，拍着胸脯道：“老爺是要小的去辦什麼事麼？請儘管示下！”
李彥將從加藤段藏魂體口中套出的情況說了一遍：“若要你尋三神器靈的下落，能否辦到？”
如意寶珠實力恢復，自信猛漲，連連應道：“能！能！只要那倭國的三神器靈還在人世，定能尋找！”
李彥沒有完全放心，仔細問道：“那要多久？”
如意寶珠道：“這說不準，不過老爺若讓神樂助我，定然事半功倍！”
“神樂麼？”
李彥身邊有兩個器靈，一個是存在感較強的如意寶珠，另一個則是極爲低調的神樂寶船。
那個器靈同樣是天地異變後誕生的，有了靈智後，藏於神樂觀數百年，觀內弟子都不知道她們所乘坐的寶船，居然有一個靈性在默默觀察，險些吃了大虧。
最初發現八部天龍廣力菩薩鎮守兩界縫隙的，也是神樂寶船的器靈，還被八咫鏡利用，暗通款曲。
或許正因爲這些錯事，在投入李彥麾下後，這個器靈一直行事低調，不顯山不露水，很容易將其忽略。
此時得如意寶珠提醒，李彥目光微動，架起陰雲：“走吧，回船上！”
神樂寶船裡面有他的全身家當，自然不放心獨自留在人世，一併跟着到了地府。
不過停留的區域，是當時爲十殿閻羅治療的隱秘之地，那裡怨魂不至，陰氣稀薄，對於靈花靈草傷害較少。
而等到李彥帶着如意寶珠落在甲板上，就見小龜慢悠悠地迎了上來。
在去宏願界前，任誰也想不到這個小小的傢伙，是可以撐天的天柱神鰲，也是讓神佛迴歸人世的關鍵，回來後又恢復到巴掌大小的模樣，安然自得地看門。
李彥對着祂點點頭，走入船艙內，很快來到靈植區域，一股靈性的空氣撲面而來。
雖然仍然夾雜着污濁，不比宏願界的氣息純淨，但李彥更喜歡這自家的苗圃靈園，看着一根根靈植拔地而起，枝頭掛滿果實，就有一種充實之感。
而七個人蔘娃娃正在熟練地忙碌着，還是三娃偶然間看到李彥站在不遠處，才一個激靈，帶着兄弟們呼啦一下涌過來：“老爺回來了！老爺回來了！”
看着這羣小胳膊小短腿的娃娃，李彥笑了笑，嘉許道：“乾得很好，幸得你們照料，我纔能有這片福地，月月吃上靈果。”
大娃趕忙道：“老爺這是哪的話，若無老爺醫治，我等兄弟如何能清除污穢，安心居於此處？”
六娃更是道：“老爺大恩大德，我等兄弟沒齒難忘，請老爺放心，用不了多久，便可日日享用靈果了！”
李彥道：“好，但切不可爲了產量揠苗助長，要求一個細水長流。”
七兄弟應聲：“是！”
李彥再看向地面：“神樂，你也出來吧。”
話音落下，從地面升起一道靈光輪廓，依次可見是女子模樣，只是形貌模糊，看不出半分特點，謙和的聲音響起：“拜見老爺！”
李彥道：“這靈園有此規模，你疏通地脈，調和內外，亦有功勞。”
神樂寶船垂下頭：“不敢！”
李彥擺了擺手，讓人蔘娃娃散去，對着神樂寶船道：“不必拘謹，我此來是有一事詢問，如何將八咫鏡的器靈找出來……”
神樂寶船聆聽之後，回答與如意寶珠類似：“器靈間互有感應，但凡只在一界，便可找到，只不過……”
李彥道：“若有顧慮，但說無妨。”
神樂寶船行禮道：“時日難定，恐誤了老爺的大事！”
顯然相比起如意寶珠的大包大攬，神樂寶船是不希望出這個風頭的。
李彥也不在意，個人秉性不同，選擇也不同，器靈雖不是人，但有了靈性，與人也沒有什麼區別了。
他繼續問道：“你曾有言，器靈如果不找一個明確的目標，就會逐漸衰弱下去，是真有其事，還是當時的託詞？”
神樂寶船鄭重地道：“確有其事，我甦醒後，時常渾噩，有消散之危，是一次偶然與別的器靈感觸，方知此事，恰好又聽到觀中弟子所言，我來自東海，才興起守護之責，不爲外人所侵犯，結果卻被八咫鏡利用，實在慚愧……”
如意寶珠在邊上聆聽，適當插了一句：“我的追求，便是恢復往日的威儀，相助老爺！”
李彥微微頷首，打量寶船器靈：“那你現在的追求是什麼？”
神樂寶船道：“修成鬼仙，取回遺忘的記憶。”
“遺忘記憶？”
李彥如今聽到這件事，就想到宏願界的迷霧遭遇，目光頓時變得凝重起來：“我能查探一下麼？”
神樂寶船還是很感激這份尊重的，換成另一位主人，可不會詢問器靈，盈盈拜下：“能得老爺醫治，是吾之幸事！”
李彥帶着它來到旁邊的修行區域，上了手術檯，手腕金絲一亮，化作手術刀，在她的天靈位置輕輕點下。
一股似實似虛的感覺，頓時反饋回來。
“沒有識海，沒有魂魄，偏偏能清晰地展現出神智，實在奇妙……”
“如意神樂早在身邊，之前我居然忽略了器靈的特殊，當真不應該啊！”
人神鬼仙佛妖魔，李彥都有過開刀的經驗，器靈之前也接觸過，卻是從它們的本體入手，比如寶珠器靈，就研究寶珠，寶船器靈，則拆分寶船的材料，但完全從器靈下手，還是頭一遭。
而器靈的構造也讓他有了前所未有的探索感，這是一種特殊的生命結構，值得研究。
李彥的法力循着手術刀尖探入，步步邁進，不急不緩。
不知過了多久，一絲感應與心識相接，那正是器靈的記憶所在，但不待李彥連接上去，一股強烈的排斥感就涌出，居然將他的法力硬生生擠了出來。
不給治癒了！
這又是首次！
李彥大感興趣，再度檢查了一番後，頷首道：“你與如意一樣，進步都很顯著！”
相比起如意寶珠顯露在外，神樂寶船頗有幾分深藏不露，此時的氣息比起最初要強大許多了。
當然，這也與其老實本分，默默打理船內事宜，種出靈華靈草有關，人蔘娃娃是福地的關鍵，此處靈氣濃郁，寶船作爲場地，無形中也沾了不少光。
它如果修成鬼仙，其實就相當於成了土地神，不求有什麼大出息，倒是能穩定下來，不會消亡。
明瞭麾下兩位器靈所願，李彥再回到三神器上：“如意所求，是恢復原本的神威，神樂所求，是成鬼仙恢復記憶，那八咫鏡得全民祭祀，如今卻坐視亡國，爲何如此？它的追求又會是什麼？”
如意寶珠哼了聲：“忘恩負義的，能有什麼大願？”
倒是神樂寶船分析道：“既然那八咫鏡早早與地府勾結，其坐視亡國，似乎就變得不那麼奇怪了，即便其信徒入了地府，成了亡魂，依舊能祭祀它，只要地府爲其盟友所控制……”
“真要如此，那羣倭人就變成鬼子了！”
李彥先是失笑，然後微微眯起眼睛：“到那個時候，地府的判官陰差，就能來一次大換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