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王語嫣,孟修遠眉頭微皺,不由有些發愣。
這倒不是說孟修遠對她有什麼旁的想法,只是這姑娘短短時日不見,竟是有了翻天覆地之變化。
他望着這依舊似山茶朝露般清麗的女孩身上打量了許久,終是心中一動,明白了其中緣由:
“王姑娘,咱們幾月不見,你可是大有變化。
若我猜的不錯,是無崖子師兄找上了縹緲峰吧?”
王語嫣聞言,沒有聽出孟修遠話中含義,只是聽他提到外祖父無崖子之事,不由眼神一黯,默然點了點頭。
見她如此,孟修遠自知無崖子此刻應該已經不在人世,思及無崖子臨終之前與自己的那番交談,他不由心中十分愧疚。
深吸一口氣,孟修遠終是朝王語嫣行了一禮,道了一聲“節哀”。
一旁慕容復見表妹不理自己,反倒是去和那孟修遠說話,忍不住稍稍有些皺眉,心中五味雜陳。
可片刻之後,細細盤算其中得失,他卻是轉而又高興了起來。畢竟若這兩人真有幾分情意的話,那表妹必定會阻攔這位孟公子去做西夏駙馬。
“孟公子,你仁心俠義,真的……咳咳……真的便要見死不救麼?!”
她身旁的梅劍有些看不下去,當即接過話頭道:
卻不想,他不開口還好,一開口卻是當即惹得四個女孩又是一陣吵鬧:
“尊主,這麼久不見,我們四姐妹可都想你的緊。來時路上,我們個個加緊腳步,爲的便是早些見到您。
鳩摩智一激動,體內紊亂真氣已經有些控制不住,險些一口血咳了出來。
無崖子表示,自己臨終之前,想要將自己一身功力傳給王語嫣這個唯一的後人,讓她這個孤苦小女孩,日後莫要受了欺負。
不過看來,尊主倒是煩了我們四個,不然怎麼這一見面便要訓人……”
孟修遠聞言也不由得有些驚奇,朝王語嫣詢問道。
“是,孟公子請……”
見狀,不用多想孟修遠也知道,他口中這“主人”指的應該就算是鳩摩智。
孟修遠聞言,轉過頭來朝他漠然說道:
“本來救不救你,我都在兩可之間。
孟修遠大致已猜到鳩摩智的狀況,卻也明知故問地答了一句。
童姥聞言,非但沒有因爲王語嫣和李秋水的關係而阻止,反倒是主動幫了不小的忙。
孟修遠身形一閃來到門前,推門一看,卻見門口站着的是個吐蕃打扮的黝黑武士。
孟修遠藝高人膽大,見怪不怪,當即推門而入,見果然是那鳩摩智正端坐在屋中。
否則無崖子師兄這真氣之中的精氣神,許是會對你的意識、性情有些干擾……”
“孟公子,打攪了。我家主人要事請你去一趟,還請賞光。”
“他將你一人扔在靈鷲宮中,這次見面,卻連一句道歉的話都沒有,真真是薄情寡義、沒有廉恥!”
“其實也不怪他,在咱們尊主面前,他免不了是自慚形穢、心裡不好受的。你看,這不就是沒說幾句話,就忍不住灰溜溜地跑了麼。”
“孟公子,多謝你關心,不過這個隱患,我外祖父和姥姥已經解決了。”
見自己這個師弟主動上門認錯,又是已經身受重傷、命不久矣,童姥也只是一開始說了幾句狠話,很快就心軟了下來。
“哦?這個隱患竟有解決之法?”
此刻又多了這幾十年精純的北冥真氣,兩相配合,威力可想而知。
這般散氣還功的狀態之下,無崖子的一身北冥真氣被分解,便成了李秋水上次來是所說的那可以放心吸收而不會有什麼隱患的情況。
孟修遠話說到一半,便覺得有些不妥,暗道自己不該總說這些不開心的事情,因而當即轉言又說到:
“王姑娘本就精通百家武學,於招式上造詣頗深。
夜半時分,客棧之中一片寂靜,孟修遠則是尚還在牀上打坐練氣。
咱們奉姥姥旨意辦事,不是理所應當的麼。”
“哼,我實在是有些好奇,那西夏的銀川公主到底是怎樣花容玉貌,惹得尊主都動了心。”
王語嫣就是趁着這時候,以《北冥神功》將無崖子的一生功力繼承到了自己身上。
我本以爲,用了姥姥教的斂氣之法,旁人都察覺不到呢。”
正此時,突聽得一陣腳步、呼吸聲從門外傳來。
好在,待外祖父來過以後,姥姥便沒了這般雅興,再也不叫我去她房間了。
“帶路吧……”
不知是那香我聞不習慣,還是姥姥唸的經太過深奧,每次從她房中出來,我都覺得整個人昏昏沉沉,提不起精神來。
此番西夏招駙馬,你和梅蘭竹菊幾個女孩子來湊什麼熱鬧?”
顯然,這位大師姐一開始也是想要用些手段,借似“移魂大法”這般催眠術來一點點控制王語嫣。
“王姑娘,請接我一招。”
見那些冊子封皮上的名字,着實十分扎眼:
《拈花指》《無相劫指》《燃木刀法》《韋陀掌》《大摔碑手》,如此等等,盡是少林七十二絕技。
姥姥吩咐了,要我們五個不管用什麼辦法,都一定要阻止你,讓你當不成這個西夏駙馬。”
鳩摩智心高氣傲,本來萬萬是說不出這般話的,不過此時他顯然是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即便不願,也只能強低着姿態朝孟修遠說道:
“孟公子若能助我一臂之力,那小僧一定銘記於心,絕不敢忘。
“在孟公子面前,我這點微末功夫,算得了什麼……”
如此一來,他便可謂是少了一個最強、最不可戰勝的對手。
偏得是你提起‘密宗’這兩個字,讓我想起許多腌臢事,沒了興致……”
再加我繼承了外祖父一身的神功,精神自然也就旺盛了許多……”
“好了,你們四個。這是王姑娘和他表哥自己的事情,你們又跟操心什麼……”
再者說,無崖子師兄說是要去看你時,我便想着,他臨終以前,許是會將一身功力傳給你……”
回憶這個以前從未見過、卻突然對自己關愛備至的外祖父,王語嫣心中滿是懷念傷感之意。
思及此處,孟修遠既是替王語嫣高興,也同樣爲童姥而高興。
王語嫣聞言點了點頭,雖眼神之中有些哀傷,可還會緩緩向孟修遠解釋起了當時的狀況。
反倒是她身後那梅蘭竹菊四姐妹,忍不出紛紛出聲:
“哼,王姐姐,你這表哥怎的看起來,比上次見面時還更沒出息了一些?”
說着,鳩摩智打開手中錦盒,顫抖着遞給孟修遠。孟修遠接過一看,卻見其中厚厚幾摞,都是手抄的書冊。
“你們莫吵了,尊主既然來這西夏,爲的便是要娶公主、做駙馬的,不記得咱麼四個小丫鬟,也不正常麼。”
思及此處,慕容復再看眼前這相處起來略顯親近的兩人,陡然變了心態,只盼他兩人甜甜蜜蜜、感情一夜千里,明日便在這客棧之中拜堂成親纔好。
整個過程,他是強咬着牙,憑藉這一股意氣才堅持下來的。
“對了,王姑娘,想來師兄師姐也同你說過吧,這《北冥神功》傳功之後,確也有隱患埋藏。
孟修遠一揮衣袖,朝那吐蕃人說道。
孟修遠見狀,也不知該怎麼勸解,只得引開話題,同她說一些旁的事情。
話說到這裡,孟修遠其實便已經能夠猜到其中緣由。
未待他出言,鳩摩智便略有些迫不及待地又說道:
不想,王語嫣微微垂目,朝孟修遠溫聲道:
衆人見狀,索性便沒有在這再聊了下去,而是一同吃了晚飯,回到預先定好的客房之中。
“孟公子,表妹,你們慢慢聊,我還有事,需得先行告退……”
兩人正說着時,這客棧院中漸漸人流涌動,嘈雜了許多。
無論吐蕃國還是密宗,往後都會將閣下視爲恩人,竭力報答。”
“孟公子,你……你果然好眼力,竟是已經看出來了。
只得請你這般絕世高手出手,替我運氣疏通一二……”
“王姐姐,這又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你現在算來,可也是個大高手了。只待稍稍鍛鍊一下臨敵經驗,那江湖上除了寥寥幾人以外,許是再沒有誰的功夫比你高。”
孟修遠聞言鼻子出氣、輕嗤一聲,也不答話,當即轉身朝門外走去。
時間一長,我總覺得自己有些不對勁,卻也說不上來。
他本就身受重傷,散氣還功之後便更是難以抵抗傷痛。
孟修遠聞言哈哈一笑,只道童姥果然還是那個童姥,即便見到無崖子解開心結,這許多方面卻也還是沒有改變。
四個女孩一人一句,嘰嘰喳喳地說着,讓王語嫣聽得只能默默點頭。
“明王,深夜找我何事?”
孟修遠見狀也不由有些吃驚,只道是這鳩摩智真是捨得。
孟修遠微微一笑,朝王語嫣道:
“咱們體內真氣同出一源,我功力又稍高你一些,自是瞧得出來。
四個女孩同樣的性格、同樣的口音,一起這樣陰陽怪氣地開口,只聽得孟修遠頭都昏了,只能哈哈一笑,不去理會她們。
幾十年的恩怨,總算有了解脫。
“你真要問?”
隨即,只聽得“砰”的一聲悶響,場中勁風四溢,吹得孟修遠和王語嫣兩人皆是衣袂飄飄。
“王姑娘,你在靈鷲宮中這幾月過得如何,師姐她沒有爲難你吧?”
“和王姐姐說話便那麼溫聲細語的,和我們說話便兇巴巴的,當真是區別對待。”
鳩摩智狀態明顯不對,懷中抱着一個偌大的錦盒,頭上滿是汗珠,身子發顫,神情有些恍惚。
他這般動作實在是突然,誰都沒有反應過來。在梅蘭竹菊四姐妹的驚呼之中,王語嫣來不及多想,當即全力伸出一掌,與孟修遠印在一起。
話說到這裡,王語嫣想起無崖子臨終之前的慘狀,不由微微垂淚。
王語嫣聞聲,下意識地朝慕容復離開的方向望了一眼,見他步伐匆忙,與當時從靈鷲宮中離去時一般無二,不由許多回憶涌上心頭,輕嘆了一聲,便也就沒有和慕容復搭話。
王語嫣聞言,似是有些什麼顧慮,支吾半天,卻也沒有開口。
房門敲響,傳進來的是一個略顯粗糲的聲音,漢話說得不是很標準。
她幫無崖子出謀劃策,教了他《天長地久不老長春功》之中的一些秘法,助他達到了那近似於自己三十年一次的“返老還童”時散功的狀態。
你日後若無必要,最好是少與人動手,更是別自己修習武功。
直至最後我功成之時,他便連一句完整的話也無力再同我講了……”
……
王語嫣本來聽孟修遠提到無崖子有些傷心,可後面再聽他這般讚賞,不由有些不好意思,忙朝孟修遠道:
非要說是有一點奇怪,就是你走之後,姥姥總是會找我去她房中一起焚香唸經。
孟修遠正說笑間,突地轉向王語嫣,同時右掌已經閃電般向王語嫣拍去。
更有甚者,最上面顯眼處,還擺着《火焰刀》和《佛度三迦葉》兩門鳩摩智的看家絕學。
“對的對的,病懨懨地,也不知是不是吃錯了什麼東西。”
那吐蕃武士將孟修遠引到一扇房門之前,便悄然行禮告退,沒敢絲毫停留。
月餘之前,無崖子和蘇星河找到縹緲峰靈鷲宮中,鄭重拜訪了他的大師姐天山童姥。
李秋水給孟修遠定的這間客房很大,不僅有臥房,更是有一個寬敞的客廳。衆人在這裡喝茶稍坐,纔將之前的話題繼續。
他雖不知這位大輪明王深更半夜請自己去到底有何事,不過他也沒什麼好畏懼的。
兩人在屋裡聊了半日,再出來時,便已經冰釋前嫌。
王語嫣聞言似是有些有些猶豫,想了片刻,最終搖了搖頭:
“謝過孟公子關心,我在靈鷲宮一切衣食住行,都頗受關照,似梅蘭竹菊她們這般姐姐妹妹們對我也十分友善。
兩人就這般一前一後地默然出了客棧,在昏暗的光線中轉過幾道街巷,直入一間看起來十分幽靜的小院之中。
眼看時間已晚,孟修遠也不好將幾個姑娘在自己屋中多留,於是便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對了,王姑娘,我一直還沒問過。
“外祖父爲了用這種沒有隱患的方式將功力傳給我,臨終之前受了不少折磨。
孟修遠見她們說得過分,笑着攔道:
出於好意,孟修遠還是將這關鍵問題,又向王語嫣提醒了一邊。
慕容復不想礙着兩人的事,當即朝孟修遠和王語嫣拱手行禮,隨即便帶着身後的四名家將轉身而去。
“孟公子,小僧……小僧自與公子少林寺一別之後,內息出現了一些問題。
說話間,她笑嘻嘻地轉過頭來望向孟修遠,做了個鬼臉道:
“尊主,你可莫怪我們。
無意多做解釋,孟修遠索性便以天色已晚爲由,將幾個姑娘送了出去,讓她們早些回去歇息。
不過,無崖子的到來,解開了她的不少心結,連帶着對王語嫣也寬容溫和了許多,就沒有再施行下去。
“孟公子,你來了,太好了……”
雖然無崖子年輕時做了許多對不起童姥的事情,但是這位癡情的大師姐終是一生都還愛着無崖子。
王語嫣冰雪聰明,只片刻間便明白孟修遠突然出手,是爲了試探她的功力。
“孟公子,我這裡有一點薄禮,還請你收下。”
鳩摩智眼見這最後的救命稻草要走,不由趕忙大聲問道:
“還請公子見教,我密宗到底做了什麼,惹得公子如此生厭?”
孟修遠望着這位高權重的大輪明王,心中突然有了些打算,於是故意又道。
“是,請公子示下”鳩摩智只覺痛苦難熬,趕忙誠然說道。
“嗯,那就要從高原上,一個叫格桑的小姑娘說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