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來二去,相交之人只有孫胖子一個從小玩到大的好基友,剩下一個就是同病相憐的吳勝雪,朋友越少感情越真,自然也越發珍惜,他寧可自己受傷也不願好友受欺負。雙眼通紅,一副拼命的架勢,腳下真氣蓬勃而出,速度再次暴增,如同飛出去的炮彈,同時手裡的書籍全部當做暗器砸了出去。
“哼!”男子冷哼一聲,連續的躲閃已經讓他的臉上亦是怒冠衝發,“喪門星,沒想到你還挺在乎這個醜八怪的嘛。”
“你們一個醜絕人寰的醜八怪,一個禍害親人的喪門星,倒是天生的絕配啊。”
“想要救她?嘿嘿,來不及了,今天我偏偏要這個醜八怪當衆出醜,永遠也擡不起頭來。”
說罷,男子重新站定,雙手大張,不知何時,他的雙手掌心各出現一張白紙,雪白的之上隱約看到一抹鮮豔欲滴的紅色筆跡。
“符篆!”
圍觀之人有人驚呼一聲,符篆可是高級貨,難學更難精,製作艱難,原材料難得,哪怕最低級的符篆價格也在三千塊以上,男子一氣之下竟然使出了兩張符篆,着實財大氣粗。另外有一點,符篆必須金丹境界的真氣激發才能夠使用。
“嘿嘿,我看你怎麼擋我的麻痹符和疾風符。”
隨着他的動作,白紙上閃過一道光芒,符紙無火自燃,卻沒有燒到男子,反而化作一團淡灰色的氣旋包裹住他的右手,嘩啦啦,迎面掀起無數的疾風,吹得書頁發出一陣陣響聲,髮絲早已經飛舞,若不是少女一直在後退,早已經被掀開頭髮。
少女雙膝下曲,真氣涌入腳下正想要不顧一切衝出去的時候,只見男子的左手猛地一揮斬向少女,一團微弱的電流閃電般擊中少女的身體,少女頓時覺得渾身酥麻腳下一軟卻無法動彈。
“真看出來你剛剛使用的是真氣?小小年紀就突破到金丹境界真是不錯的天賦啊。”男子揚了揚空空如也的右手,嘴角流露出一抹獰笑,“可惜有我的麻痹符在,看你往哪逃?”
少女痛苦的閉上眼睛,四肢的麻痹感雖然慢慢消退,但是已經來不及了,等她恢復過來,那團氣旋早已經將她的頭髮掀開,將她的醜陋面目暴露在衆人視線之下。
這時候,陳玄冥和少女之間只有僅僅五六米的距離,令他絕望的是,最後的五六米就像是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哪怕他一直在拼命狂奔,他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比風的速度快。
“你敢!”陳玄冥嘶吼一聲,聲音像是從陷入絕境的野獸,令所有人心中齊齊一驚。
男子身體微微發冷,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睛?眼眶周圍佈滿了一條條的血絲,血絲一層層纏繞,憤怒,自責,疼惜,瘋狂,偏執,以及讓人膽寒的堅定,像是出鞘飲血的戰刀,死死的盯着他。
一股讓人無法忽視的寒氣從腳底涌起,讓一直天不怕地不怕的他也莫名的升起一絲後悔的情緒。但是,疾風已出,想收也收不回來了。一道強烈的勁風以男子爲中心霎時間掀起,吹得男子一身錦衣華袍獵獵作響,腦後黑髮飄飛,更顯幾分英姿颯爽。
而對面,凌冽的勁風霎那間席捲而來,不過是呼吸之間已經吹到黑髮少女面前,頓時黑絲亂舞。“啊!”黑髮少女發出一聲惶恐不已而驚叫,雙手擡起,想要按住飛舞的頭髮,但是,人的雙手如何是風的對手?勁風凌冽,無孔不入,黑髮分散開來,眼看露出半張絕美的容顏,以及另外半張似乎很是醜陋的臉龐。
陳玄冥一口牙齒咬得咯吱作響,雙眼通紅,真氣極速運轉,心臟中一動不動的靈蟬仰頭嘶鳴,渾身滾燙彷彿血液沸騰起來,右手飛快從腰間抹過,一柄似流水一樣的短刀出現掌心,真氣順着手臂注入短刀,短刀上似乎有一抹細不可察的氣息一閃即逝。
“攔下它!”
陳玄冥的精神高度集中,腦海裡只有這一個念頭,絕對不能讓風吹到少女。體內真氣在四肢百骸高度統一,高度意中,細緻入微的協調感讓陳玄冥的精神變得極爲敏銳,他的眼睛死死盯住前方,那男子噁心得意的嗤笑聲,女子的好奇的驚歎聲,周圍亂七八糟的雜音通通遠離,恍惚之間他進入了一個奇特的狀態,有一個安靜專注的空間將陳玄冥和周圍的世界分割開來,靈感涌上心頭,右手機械式自下而上劃出一道弧線。
迎風一刀斬!
周圍像是死一般的寂靜。所有人的眼睛瞪得像銅鈴一樣,驚訝的張大嘴巴,剛剛發生了什麼?他們看到了什麼?
短刀迎着勁風斬了出去,一道雪白的弧線如寒芒乍現,這一刻,雪白的寒芒竟比窗外投進來的陽光還要耀眼。接着他們竟然看到黑髮少女飛舞的頭髮在空中一頓,然後緩緩垂落下來。風停了?
可他們看到男子周圍依然有無數的書籍在呼呼作響,他的手上還剩最後一點點風旋,顯然風並沒有消失,但是少女身前三尺地帶卻始終風平浪靜。
怎麼回事?這太詭異了!難道這風看不慣少女可憐而自己拐彎了?
不,不對,再看看少年手中的短刀,又想起剛剛那一抹雪白,瞬間恍然大悟,風是被斬斷了。
怎麼可能?他們看到了什麼?少女身前的風,竟然被這個少年斬斷了!
太不可思議了!玲瓏女子驚訝的捂住了嘴巴,雙眼瞪的大大的,風是無形無質,她只看到這個忽然衝出來的少年,速度極快的斬了一刀,然後將看不見的風斬斷,這一刀似乎將黑髮少女和自己這邊劃成兩個截然不同的空間,這邊勁風凌冽,而對面卻風平浪靜,氣氛一時間顯得詭異而壓抑,只能聽到少年粗重的呼吸聲。
看着這個高大的少年一腳深一腳淺的走到少女身前,似乎下一秒鐘就會摔倒在地,但是沒有人敢小瞧他分毫,最後陳玄冥擋在黑髮少女面前。他並沒有去管陷入呆滯的衆人,而是第一時間去查看黑髮少女的情況。
黑髮少女正惶恐不安的捂住自己的頭髮,卻發現自己無能爲力,認命似的閉上雙眼,臉上仍然可以看到清晰的絕望和傷心,但是過了許久,想象中的那些嘲笑聲沒有響起。
“勝雪!沒事了!”忽然一道熟悉而溫和的男聲在少女的耳畔響起。少女渾身一顫,敏感的身體下意識的往後縮了一步,似乎想要將自己藏在黑暗中。
接着,少女就覺得自己頭頂微微一熱,一隻熟悉的大手覆蓋在自己的頭上。
感受着少女身軀的顫抖,陳玄冥心中一悸,目光中涌出憐惜之色,忍不住輕輕用手按在少女的黑髮上,像是按在一個易碎的瓷器上一樣,再次輕輕而堅定的安慰道:“沒事了!別怕!有我在!”
少女小心翼翼的睜開眼睛,暗淡無光的眼神頓時一亮,然後直接撲上來,拉住了陳玄冥的衣服,是陳玄冥哥哥!
陳玄冥溫和一笑,看到少女和小時候一樣。總是拉着自己的衣角。
明明心裡想要拉住自己,憂愁善感的小臉上總是沒有勇氣,生怕自己會生氣,最後怯生生的拉住陳玄冥的衣角,像是個小尾巴一樣。輕輕拍了下她的頭,目光透過重重黑髮,他依稀能看到那張恐怖的臉,他沒有害怕,也不會厭惡,但是他的眼神裡也沒有同情和憐憫,也沒有多安慰什麼,只有平靜和堅強。
他是受人歧視的喪門星,他知道,他們是同類人。有時候同情和憐憫何嘗不是一種傷害,那是對於弱者的一種態度,她不需要憐憫,他也不需要同情,有時候連安慰都顯得多餘,因爲他們早已經習慣。習慣於在流言蜚語,在嘲諷辱罵,在別人的欺負下堅強,堅強的活下去,就像陰暗牆角里的雜草,頑強的生長。
如果剛剛陳玄冥沒有阻止那陣風,那黑髮少女如墨長髮必然會散開,露出另外半張面孔。如果讓所有人看了,恐怕會和以往一樣驚駭無比的捂住嘴巴,尖叫出來,對於少女又將是一種折磨和傷害。
陳玄冥很少會怨天尤人,但是他覺得眼前這個少女是非常不幸的,這是怎樣的一張面孔?
左半邊面孔白皙無暇,精緻的五官讓人一眼就深深迷醉讚歎。而右邊則被一塊鮮豔奪目的血色斑塊幾乎覆蓋半張面孔,而且那血色斑塊似乎是一塊活物,在其臉上輕微的蠕動,讓那半邊臉的五官變得無比奇怪,時而凹頭深目,時而長耳大節,時而昂鼻結喉,時而肥頂多點,皮膚不用說,已經如同失敗的烤漆,這半張臉上幾個囊括了天下所有的醜陋之處,這一刻,形同看到了世間最醜陋的夜叉,奇醜無比。當兩邊合在一起的時候,仿若天使與夜叉的結合,彷彿瞬間從天堂墜落地獄,驚人的矛盾造成了巨大的反差,讓人更加無法接受。
上天何其不公,給了她傾國傾城的容顏,卻極爲吝嗇的收回了另外半張。這麼多年來,少女遭受了多少的鄙夷和厭惡的目光,那種異樣的眼神,比之陳玄冥也不逞多讓,但是她卻只能一個人默默的扛了下來。
所有人呆愣愣的看着那對少男少女,彷彿從剛剛開始,那一刀不僅僅斬斷了風,同時也隔開了兩個世界,一個世界是陳玄冥和吳勝雪,另外一個世界是外面的世界。
剛剛那道刀光,在場的衆人包括玲瓏女子都只是驚奇和疑惑,也許只有男子一人認出來,正因爲認識才會更加害怕,如果有人能夠聽到他的心聲,一定能夠聽到一道悽慘的悲鳴:“先天刀氣?怎麼可能?一個人人喊打的鄉下少年怎麼會如此驚豔的刀法?”
疾風符所化的氣旋早已經消耗殆盡,但是男子卻動都不敢動一下,額頭上一滴汗水滾落了下來,不是他不想動,而是他感覺到一股危險的氣息一直徘徊在自己的脖子上,只要自己有其他動作,那股危險就會斬斷自己的脖子。
雖然他喜歡浪跡花叢,但他絕不是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若單論見識,在場誰也比不過他,他有一個做局長的父親,要知道,他的父親可是金丹境界圓滿多年的強大武者,連他都不能做到這樣的地步?
另外,他還有一個九江郡城大學的一名戰法教授的舅舅,大學裡的戰法課教授都是築基境界的修真者。
一般來說,尋常的煉氣圓滿的人也不一定能夠練成,築基境界的修真者才能收放自如,除此之外,只有極個別在武道天賦極其出衆的天才才能在金丹境界就施展出部分先天刀氣,這不僅僅需要修爲,天資,苦練和機緣缺一不可。
金丹境界其實不難,對於幾乎所有人來說,都有機會突破金丹境界,只是時間的早晚罷了,難得是能儘早突破,越早突破金丹境界越能說明潛力巨大。
男子今年二十出頭,兩年前十八歲的時候突破的金丹境界,如今已經到達了煉氣第二重,真氣外放。看對面那少年雖然成熟,但依然稚氣未脫,身上的青色校服道袍,證明他還是個學生。還未高考就能有金丹境界的修爲,如此驚豔的刀法,這樣的天資就算是在九江郡也是難得一見的頂尖天才,這個少年到底是誰?擁有如此優秀天賦的他到底是誰?
樓上的巨大動靜終於驚動了整個圖書館,樓上樓下轟隆隆的議論聲和腳步聲同時也驚醒了第三層的目擊者。
很快,學校的老師就會趕到。但是羅成卻沒有在乎。
對於吳勝雪,羅成的心裡是千般愛憐,同時,一股無法忍受的怒氣沖天而起,他們確實不需要別人的憐憫,但他始終沒有忘記,傷害少女的罪魁禍首的人卻誰!
羅成驀然回首,目光灼灼,彷彿有些萬千寒芒隱藏在眼底,對着對面的男子,冷冷喝到:“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