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水墨竹石照心靈，才方入定，便立胎息
水墨畫法，作爲浸淫畫道的老人，自然是曉得的。
但是，自古以來，畫竹都是以工筆畫法爲主，精細到一片竹葉上線路的勾勒，都得細細雕琢。
可誰曾想過，原來竹可以畫的如此寫意，如此瀟灑，如此……不羈！
葉如劍客配劍，竿如君子脊樑！
雖非寫實，可是焦墨與淺墨的交相呼應，所形成的層次感，竟是讓這幅水墨竹石圖，栩栩如生，似一陣微風吹過，纖瘦竹竿微微搖擺，卻依舊傲然挺立，出塵脫俗！
一種新式的畫竹方式！
老人驟然回過神來，瞥了眼因失態而不斷溢流出杯盞的老黃酒，老人卻盡是滿足。
“好一幅水墨竹石圖！”
“這一趟酒，喝的甚歡！”
老人一口飲盡已經涼透的黃酒，酒液入喉，沾染鬚鬍，卻是讓他暢快不已！
此時此刻，安樂已經陷入了一種奇特的狀態中。
窗外，漫天星斗灑下光輝，如輕紗般披落在安樂的身上。
少年執筆，靜立原地，腦海之中，心神卻似在沸騰。
他在嘗試以心神之力洗滌掉道心上的塵埃。
“安公子的畫，真的是神了。”
老人聞言哈哈大笑：“安小友說的好，好畫需人識，當然，老朽亦不會白收你一幅畫，你這竹石圖內，劍意自生，明日老朽親自帶酒來，並且……贈你一把劍如何？”
“不行……還是不行……劍意刻於我心，讓我恐懼，讓我顫慄，每每修煉便會如鬼魅浮現，擾我意志……以我的心神之力，還不夠抹除。”
老人點了點頭，細細觀摩這幅墨跡未乾的畫作，眼中有止不住的欣賞。
老人的讚歎聲，自側方傳來，安樂心神踏足胎息，收筆一笑。
心神以非常可觀的速度在壯大！
泥丸宮中，那柄模糊的小劍，開始逐漸的凝實成型！
最後，鏗鏘伴隨，劍光瀰漫！
而安樂的心神狀態亦是跨越一個嶄新的境地，五感增強，甚至不以口鼻呼吸，都能捕捉天地間的靈氣。
最後，他還看到少年在他威壓之下脊樑依舊挺拔！
這一次，他更是因爲一個剛入定的少年而被殃及。
他大口大口的喘息。
老人捋須誇讚，言語中亦有誇讚安樂煉神天賦的意思。
夜色深沉，濃霧自起，遮蔽了天際，讓星光與月華皆是迷失了光澤。
洛輕塵穿着薄衫，盤坐牀榻上，周身心神之力涌動，氣血亦是如驚雷般在皮膜下翻滾。
竹石圖的意，與《劍瀑圖》的意，相得益彰，使得安樂竟是藉此，踏足了煉神第二境，胎息！
最後盯着落款詩詞的字體，老人眯眼。
洛輕塵吐出一口氣，輕聲呼喊了一句。
他的天賦本來極其耀眼，可接連蒙塵，如今……怕是已經被許多人看不上了，莫說再前進一步，成皇子幕僚，甚至有可能在秦府中失去地位，在文院失去威望。
“只是因爲一個剛入定的少年，這花解冰便如此狠辣的在我心頭種下恐懼種子……最毒婦人心！什麼爲少年出頭，不過都是藉口，只是因爲我是秦相的人，所以便藉由出手，毀我道心！毀我前程！”
黃顯眼神冰冷，望向黝黑卻又交錯不斷的巷弄，眉頭一蹙：“這都被胡金剛給跑了！繼續追！”
安樂眼睛陡然一亮。
磅礴的心神之力涌動，如疾風呼嘯，吹得堂內燭火熄滅殆盡，讓人喘息的黑暗如約而至，吞噬了一切光明。
“好詩配好畫，你這少年郎，倒是給老夫一個驚喜。”
黑暗中，洛輕塵猛地睜開眼，他滿頭大汗，豆大的汗珠，自臉頰上滾落。
“竹石……好一首竹石，好一幅竹石！”
“有這畫在，加上五百兩的賞銀，這胡金剛只要還在臨安府內，遲早被緝拿歸案！”
胎息，是心住息而返歸本源意喻爲胎，是心不動念，無來無去，心定神凝之境。
回想起洛輕塵於靜街口給他的壓迫，如今這般實力遠遠不夠。
一幅畫讓他踏足胎息之境，安樂卻並未有何自傲。
洛輕塵雖然不甘，可是實力不如人，他只能忍下。
讓洛輕塵頗爲煩躁，那少年……也配在他道心之上橫插一腳？
“老羅。”
而黃顯面容一緩，吐出一口氣，取出了懷中的畫卷，畫卷攤開，畫的正是胡金剛，與先前逃走的男子，幾乎一模一樣。
《劍瀑圖》所熬煉的心神之力，在這一刻，彷彿與水墨竹石圖中的每一片竹葉都交相輝映，隱約間有絲絲鋒銳劍意自畫中凝聚！
門打開，身材魁梧的身影踏足屋內，正是之前爲他駕車，端坐車轅的車伕。
“這字體……亦是奇詭古怪，以行草運筆之勢書寫，卻又非行草，甚至還隱有行畫筆法在其中，作字如寫蘭……另觀字之章法雖有刻意排列，但作字如畫，書字畫融合之和諧，竟是古今未有！”
“昨日你在靜街口遭受襲殺，洛輕塵仗着修爲欺壓你，欲要彎曲你的脊樑，你不曾彎曲，今日觀你這畫，心中自有君子骨氣，難怪能抗住壓力而不摧眉折腰。”
“咬定青山不放鬆，立根原在破巖中，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端坐小院中，沐浴星光與月華，沉澱心神，鞏固胎息。
……
望着老人離去的身影，安樂笑了笑，收拾了一番後，便開始盤膝煉神。
他看到三千粒春雨所化之劍，鋪天斬來。
之前他被傳奇狀元李幼安一巴掌擊潰，道心蒙塵，秦相取來“東海滌心珠”助他洗去了道心上的塵埃，而他亦是付出代價，加入了秦府，受制於人。
“水墨畫法並不算少見，但以水墨畫竹，不添一色，卻是少見。”
洛輕塵雙手撐着牀榻，髮絲垂落，心頭極度的不甘。
他看到身邊車輦被劍氣斬的零落成粉塵。
收起畫卷，黃顯亦是奔出，身形隱入了春日微涼的夜色。
數十根點燃的燭火，將房間照耀的亮如白晝。
安樂藉着這股意，只感覺煉神觀想速度大大增快！
腦海中，昨日畫面縈繞不休……如夢魘噬心。
……
許久，安樂緩緩睜開眼，壯大的心神之力流轉，在昏暗中如天上星光璀璨。
“權貴之爭，我如池魚……”
洛輕塵閉目，越想越怒，整個人的身軀微微顫慄不止。
臨安府阡陌縱橫的巷弄之內，陡然有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一位渾身包裹在黑衣中的人影，快速的逃竄，如一道驚鴻黑影掠過。
老人的評價可以說是相當之高了，當然，以老人的眼力，也可以看出安樂的字體，運用的並不是很嫺熟，還有進步空間。
可想到安樂的年紀，這點瑕疵便可忽略不計。
“安小友，你這畫有點東西，老朽甚是喜歡……”老人捋須道。
眼前這老人是何等身份？他送出的劍，豈會普通？
安樂一畫換一劍，定然是不會吃虧的。
“多謝前輩誇讚。”
【劍舞者】道果，在這一刻發揮出了極大的作用，似有劍意溢散入畫，使得安樂對《劍瀑圖》的理解實現了一個飛躍。
他麾下的黑衙捕快們，紛紛喝了聲，奔跑而出，繼續追逐。
而古怪之處在於，那少年堅毅面容甚至蓋過花解冰的劍意，縈繞他的腦海，驅散不去……
花解冰的實力確實強大，哪怕在強者如虹的臨安府，也有一席之地。
一座華貴的府邸內。
而昨日，他被花解冰的彈指春雨劍所震懾，那劍意如恐懼種子般種在他心頭，讓他每每修行，便會產生驚悸，道心又蒙塵。
少年胸中有猛虎，平息躁動，伺機蟄伏。
老人沒有與安樂再繼續談什麼，甚至有些迫不及待要與人分享好畫，小心翼翼捲起宣紙，便與安樂告辭，離開了小院。
……
片刻之後，數位穿着吏服的持刀捕快快速趕赴來，周身氣血縈繞，殺氣滾滾。
“這詩，這畫便是你心靈的映照，方可讓你此刻心神遙相呼應，才方入定，便立胎息。”
安樂見狀，頓時明白老人的意思：“前輩若是喜歡，便贈前輩，此畫可入欣賞它的人手中，亦是一種幸運。”
……
這樣的存在，給他帶來的陰影太大了。
這是花解冰對他出手的懲戒。
安樂也不曾想，一幅畫居然能有這般功效，難怪老人說一些名家畫作，價值不吝於法寶，畫師作畫可壯心神，那所作之畫讓人觀之，自然也會有所收益。
“先生。”
車伕恭敬抱拳。
洛輕塵起身，用毛巾擦拭着身上泌出的冰冷汗水，淡淡問道。
“我讓你觀那少年，其近日情況如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