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阿信，快點跑”。我跑進衚衕裡，對着身後的人影喊道。
刑警已經出動，大街小巷都傳來警車聲。
我估計小川已經被捕，作爲同夥的他，剛纔趴在牆頭放哨。這次肯定完了，小川一直以來膽小怕事，只能負責放哨，恐怕見到警察那一刻，他已經慌得挪不動腳了。
阿信一邊跑，一邊掀倒小巷兩側廢棄的空油桶，儘量給身後的警察們造成阻礙，就算這樣，警察們離他也不超出十米範圍了。阿信才三十出頭身體就有些發福，跑起來氣喘吁吁的，現在警員們已在三米外，跳過油桶，對着他命令，“站住，別動”。
我站在鐵網上，想在此時拉他上來，可還沒等他跑到跟前，就看見他被兩個身影壓在地上，反鎖住雙手。
再往前跑便是商業街的盡頭，這時已經過了晚上十一點，民居中家家戶戶都已關燈，楊剛就住在前面不遠處吧。我嘴裡叼着匕首，爬上他家圍牆，家裡光線昏暗，傳來微弱的吵鬧聲，估計是關了燈在看電視。
我慢慢推開窗戶，楊剛正在看NBA，桌上放着半瓶青島啤酒。“老子逃命你他媽的在看電視，怪悠閒的。”趁着他上廁所回來，我躲在門後，一把抓住他的頭髮，把匕首架在他脖子上。
“老東西，不準動”。我找出繩索將她綁在椅子上。
外面傳來警員們的跑動聲和吆喝聲。
老人並沒有表現出我期待的慌亂，他安靜的坐在椅子上，打量着我，有那麼一瞬間，我從他眼中發現，好像他明白了什麼。
“年輕人，你跑不掉的，還是快去自首吧。”
“少廢話，你該關心的是你能不能活到天亮。”我的心裡也不平靜，兩個同夥已經被逮捕，即使他們守口如瓶，要調查出我來也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被抓後要是遭媒體曝光，公司的人應該會笑得前俯後擁吧。一想到這些我就心裡來氣。
2
我在千壽保險公司已上班六年，由於文憑低，業務水平也差，幾年來一直扮演不起眼的角色，即使一些新來的職員也對我指手畫腳。上個月，給同事倒完水我在打掃廁所的時候，聽到同事小馮和他的跟班談話。“金陽區186號的老太婆，手裡握着一大筆現金，不存銀行，也不買保險，恐怕等到她臨死也賺不到他一分錢，算上今天，我都跑過去第四趟了。”
“哎，這也沒轍，老古董的思想實在....”另外一人附和着說。
他們談論着離開了，而我一直在想，“金陽區186號”。
下班後，我叫上阿信和小川，在飯店裡向他們說明了情況，“那傢伙現在單身，錢都放在家裡，我們三個大男人，裝扮成推銷員的樣子，只要進屋一切就好辦了。”
“可是我們哪裡有西服，推銷員的那種。”小川說。
看來他們都答應了，不過這也的確是無奈之舉，像我們這種底層人，除了用上這些手段，不然就沒法過上舒坦的日子。
我們三個都是高中沒畢業就出來找工作，十幾年的苦日子下來，錢沒存上四位數，轉眼就三十來歲了。兩天後，我們穿上過時的西裝，提着以前商場免費贈送的袋子，來到186號門前，阿信走上臺階敲門。
一分鐘後，老太婆打開了門，她穿着睡衣，只打開一道門縫，鐵鏈還勾在上面。
“阿姨你好，我們是貴湖商場的營業人員，向詢問一下你對我們促銷產品是否感興趣。”我從袋裡摸出一瓶洗髮水，“現階段，所有生活用品按九元九的價格銷售，還有沐浴液，香波水，不知請你把門打開一下好嗎？”我故意顯出這樣說話很累的樣子。
“不想買”。老太婆似乎要準備關門。
我立刻推住，誠懇地笑道：“這樣啊，既然你是我們選中的客戶，按照公司的規定，我們必須向您贈送一份精美小禮品，不過你需要簽字，我們回公司才能夠交代。”
老太婆聽說還有禮品送，僅僅是簽字而已，神情輕鬆了不少，取下門上鐵鏈，“進來吧。”聽她的語氣似乎很理解在外奔波的推銷員，我心中就更加冒火了。
一進門，阿信把老太婆綁起來，鎖進衣櫃裡。小川到牆頭去放哨。
我們開始大肆尋找藏匿的錢財。
可沒想到，警察會來這麼快，也許是隔壁聽到了動靜。
3
“你也餓了吧，跑了一大晚上，冰箱裡有涼菜和啤酒。”老人被綁在椅子上，還是神情自若，我懷疑是不是自己不夠兇狠。
“別耍花招。”我打開冰箱，取出兩碟涼菜，擺在桌上吃了起來。
“喜歡籃球？”我問。
“問這是幹什麼？”
“隨便問問。”
廣告結束後，電視裡直播着湖人對抗鉅鹿的賽事。
“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你。”老人說，“你還是快點回去自首吧，現在估計警察都在挨家挨戶的搜查。”
“哼”我沒有說話，不用想也知道，警察必定在告知居民們關好門窗，仍有一名歹徒沒有落網。
果然，還不到半個小時，響起了敲門聲。
警察在外面喊開門。
“快給我鬆綁，不然他們肯定破門而入，你放心好了，我不會害你的。”老人搖晃身體，繩索緊緊綁在椅子上。
“爲什麼相信你這種人？”我走到窗前，從縫隙向外看，兩個身影站在門口。
最終我還是答應了他。
“警察先生這麼晚了，有什麼事情嗎？”老人拉開門，收了收衣領。
門口果然是兩名警察，夜晚看不清摸樣。“剛發生一起入室搶劫案，一名兇手還沒被捕，我們負責查看一遍這裡所有住戶，不過既然看到你安然無恙，就不打擾了。不過這段時間，沒有必要的急事，還是儘量少出門，我們會盡快將歹徒捉拿歸案。”
“辛苦你們了。”
老人目送警察轉出小巷。
4
老人進屋後。我問：“爲什麼不告訴他們我在裡面？”
“你應該認識我吧？我的記憶力不如從前了，但還是有那麼點印象。”
“什麼時候發現的？”
“你問我是否喜歡籃球的時候。”
“哼，楊剛教練，那你還記不記得九四年，你到縣上擔任裁判那一次。”
九四年。我上高二，學校籃球隊以聯誼名義征戰縣高中部，在最後一場冠軍爭奪賽中，最後三秒，我隊只差一分，我帶球上籃，安全入框，球剛擦着籃網落下，哨聲響起。
裁判做出二次帶球的誤判。
我死盯着裁判，但一切都結束了。
大家都認爲由於我的犯規，導致這場輸球，學校裡所有人都用厭惡的眼神看待我，好像在說，“要不是這小子，冠軍就是我們學校的了。”
一個月後，我退出校籃球隊，而期末考試結束後，我再沒回過學校。我曾想過，向裁判團提出申議，但比賽結果已註定，我也沒那種勇氣。不過，打探中，我知道他的名字——楊剛。
“你應該是十九號吧，我記起來了，比賽結束後，我想找你談談，但再沒見過你。”
“說得倒好聽，你在縣高中部任職，哪裡還有機會再次會面，那現在再給你一次機會，請你再判一次。”我感覺自己胸口在抽動。
“還是和原來一樣，二次帶球。”
“哼，這就是你們裁判所謂的尊嚴？”
“我相信自己的眼睛。今晚，你跑到我這裡，大概也是這個原因吧。”
我沒有說話。
直到四天後。我被押入監獄時，才理智的回想了一遍：當時，我帶球突破他們後衛，逼近到籃下，側轉身試圖擠開內線人員，但中鋒和前鋒都前來阻止，我上籃的時間還剩下三秒，把球傳給隊友，他們中投應該可以拿下這個球，畢竟我已經吸引了對方三名隊員，但此時他們若是猜出我要傳球，突然搶斷，一切就毀在我手上了。那一刻，我左手似乎碰到了籃球，我立刻拼盡全力向上起跳，試圖打進最後一球，瞬間，哨聲響起。
我這人就是在關鍵時候猶豫，平息顫抖後，我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