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元覺得，彭拜是白費力氣了。
古話說得好，強扭的瓜不甜，一個人對於建築行業，缺乏足夠的熱情，怎麼可能長期從事這個行業呢？特別是設計師，如果不愛了，怎麼可能還保持旺盛的精力、充沛的靈感呀？
這種情況下，與其推着對方上路，不如徹底放手算了。
有些事情，何必強求呢。天底下，有天分的人不少，多白葉一個不多，少白葉一個不少。
順其自然吧！
有了這個的決定，江元也懶得再關注白葉，他招呼幾個門生，繼續研究規劃圖……
時間如光，一晃半個月過去了。
這一天早上，江元在審覈着，一幫設計師提交上來了方案，一頁頁詳細的圖紙，鋪展在長長的桌面上。
他逐一審視，事無鉅細。
“不行啊。”
最終，江元搖頭，轉身評點：“還是差了一點火候，具體有問題的地方，我已經標出來了，讓他們拿回去修改……”
“是。”
旁邊一堆助手見怪不怪。
修改方案，這不是最正常的操作嗎？
這兩三年來，不要說上面審覈斃掉的方案，僅是他們自己否決的設計稿，也可以填滿一個大櫃子。
越是浩大的工程，越是要精益求精，不能出現一點差錯。
江元愛惜羽毛，同時有自信，從他手中完成的建築，至少可以維持一百年不變。所以他可不能等閒視之，不敢保證建築非常完美，最起碼相對來說，沒有什麼瑕疵吧。
當然，人畢竟不是機器，肯定會犯一些錯誤。
他可以容忍，一些思維盲角，不容易注意到的地方有錯，但是一些設計師，不知道是粗心大意，還是職業能力不過頭，竟然犯下了常識性的錯誤。
他脾氣還好，沒計較。
自己篩選的人，自己敲定的方案，自己不支持誰支持？
江元搖頭，拿起了保溫杯，喝了口枸杞水，清心涼血。然後他走到窗口，凝望着眼前的街道。
長街上，已經有人開始施工了，一輛輛笨重的機械吊車，固定在不同的地方，鋼索挪動，搬動各種材料。
重型卡車拉着水泥、磚石，在街道中進進出出。
熱火朝天，雜亂不堪的場面，也讓江元慢慢冷靜下來，他穩定了心緒，開始反省自己。
壓力啊……
三年來，他無時無刻，不在感受着壓力。
畢竟是千億工程，時間跨度預計十五、二十年的龐大項目。人生又能有幾個二十年？他也是費了老大決心，才接受了挑戰。
這也註定了，這項目只能成功，不允許失敗。不然的話，他大半生的聲譽，肯定要付之流水。
江元喝着枸杞茶，目光在街上各個地段遊弋。一個個工程項目的進度，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等等，那個是？
冷不防，江元目光一定，微微有幾分遲疑。在雜亂的長街上，有一棟完整的建築比較惹眼。
那是……廟。
對了，白葉負責的廟，現在快修繕好了嗎？
江元帶着疑問，沉吟了片刻，也動了心思。他回頭詢問：“現在白葉是什麼情況？”
白葉……
聽到這個名字，旁邊幾個人愣住了。這反應，也讓江元皺眉：“怎麼，你們沒人知道他的動靜嗎？”
“老師……”
一個人連忙道：“白葉現在，已經修好了廟宇。”
“動作這麼快？”
江元想了想，也有點驚訝：“才半個月而已。”
“他好像比較心急，在方案通過審覈之後，就立馬找來施工隊，一天時間就把廟拆了，再花兩天時間平整地面、挖地基……”
那人對於白葉的動態，還是比較瞭解的，“之後他再以原先拆下來的古磚，與新磚混合起來，在原廟基礎上，再立新廟。”
“新舊混搭麼？”
江元神色平靜，畢竟這種風格，也算行業內的常態。不少設計師，都喜歡通過這種修飾手段，突顯建築的古老、氣韻。
“三班倒，連夜趕工。”
那人繼續道：“加上小廟本身不大，所以很快就完成了工程，現在應該處於收尾的階段。”
“……去看看。”江元忽然來了興致。
一行人立即隨行，擁着江元下去巡視了。一路步行，走走停停，過了大半個小時，才抵達目的地。
白葉負責修繕的小廟，映入他們的眼簾。
那是典型的小廟造型，白牆、素瓦、門楣、斗拱……一系列的元素非常傳統，沒有任何的創新。
不過對於這種，供奉神靈的地方，最忌諱的也是“新”字。
傳統的廟宇建築格局，已經深入人心，造成了固定的印象。一般人可不敢打破常規，避免被罵。
但是白葉，卻不是一般人。
文村的佛堂，就是顛覆性的存在。
儘管江元表面上，對於白葉不怎麼在意。
實際上他心裡也清楚，哪怕以後白葉不從事建築行業了，只憑借文村佛堂這一個經典的案例，就可以在建築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畢竟佛堂固然顛覆了傳統的寺院佈局，但又不是叛逆的顛覆，而是對傳統美學的重新解讀，以嶄新的形式闡釋佛理。
有了先例在，誰又能保證，白葉修繕的小廟，真的普通呢？
至於提交了方案，審批通過了纔開工……
嘿，別那麼天真。
那只是架構，空間的佈局罷了。
對於設計師來說，他們完全可以在不變動架構的情況下，使得建築“面目全非”，彰顯截然不同的外觀。
當然，單純看小廟的外觀，白葉似乎沒有什麼動作。關鍵還是內部的構造，以及怎麼裝修……
只是當他們要進廟一觀之時，卻發現廟門緊閉。甚至於在小廟門口，還有兩個人彷彿門衛，左右守護其間。
看到有人前來，其中一個門衛，還伸手阻攔，同時解釋道：“不好意思，寺廟修建中，沒對外開放，請回吧。”
江元一個門生，立即提出疑問：“不是建好了嗎？”
可能是瞧出，這一行人不簡單，門衛也多了幾分耐心：“內部還要裝修，你們過段時間再來吧。”
“你知道……”
一個門生纔想表明江元的身份，卻讓江元阻止了，他的鼻尖微微動了動，眼中浮現狐疑之色。
這氣味，分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