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一個老頭笑道:“虞兄,這年輕人不錯,你的學生嗎?”
爲什麼有這樣的判斷,原因也十分簡單。因爲社會人士,習慣尊稱虞蒿爲虞老,或者喚他的名號青艾先生,極少人叫虞教授。
這樣的稱呼,只有美院的學生,叫的比較多。
虞蒿放下筆,看了眼白葉,隨之溫和笑道:“說是我的學生,其實也不錯。畢竟是中海美院出來的……白葉,過來見過幾位先生。”
白葉只能走過去,在虞蒿的介紹下,給幾個老頭行禮。
這待遇……
許多人一陣羨慕、嫉妒。
“白葉!”
一些人眼裡更是在冒火,卻知道輕重不敢造次。
最關鍵是,他們也發現了,幾個老頭應該不知道白葉的底細,所以言辭之中基本是嘉許後輩的親切態度,這更讓人鬱悶。
但是又不能去提醒,免得成爲打小報告的小人。
這不行,那不行,真是憋屈。
不過讓衆人意外的是,才與幾個老頭交流了幾句,白葉就歉聲道:“虞教授,真是不好意思,我和陳大器另外有事,只能先走了。”
咦?
又犯傻啦?
許多人覺得困惑。
要知道,這可是與幾個名家大師,打好交道的好機會。說句不好聽的,只要幾個老頭賞識擡舉一下,完全可以少讓人少奮鬥十幾年。
這樣的機會,竟然主動放棄了。
腦子進水了麼?
虞蒿等人眼中,都浮現一抹驚訝之色。
不過他們到底是老江湖,表面上卻絲毫不動聲色。
“好。”
虞蒿更是點頭,聲音表情如一。
不要說白葉剛纔,才幫他化解了小尷尬,哪怕沒有這事,以他的胸襟氣度,也不會在意這點小問題。
另外幾個老頭,也同樣如此。
他們目送白葉離開之後,又繼續鑑賞其他人的作品。
只不過另外的人,卻很難裝作若無其事。在看到白葉,真與另外一個人,向山下走去的時候,人羣之中難免有幾分雜音。
一些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換我,絕對不走。”
“是啊,站在旁邊,多露臉啊。”
“指不定還能入鏡,上電視加深印象呢。”
“……當然,也有可能是故意的,不按套路走,會不會更容易讓人記住?”
“好像有點道理哦。”
“……”
在嫉妒一個人的時候,人心變得陰暗,從來不憚以最大的惡意對揣測對方的一舉一動。更何況,還有人認出了白葉。
“你們不知道他是誰?”
“白葉呀,那個油畫家……”
“啊,他呀。”
“他不是改行,去玩泥巴了嗎,怎麼來這裡?”
“所以才急着走呀,不然的呆會拿不出畫來,也要丟臉。”
“對對對,差點忘記這茬了,他學的是油畫。”
“該……”
一股優越感,油然而生。
因爲這些人,基本是國畫圈子的,他們的作品,全是國畫。
在這個時候,白葉的優勢,蕩然無存。
“哼,算他聰明,走得快。”
“不然的話,他們幾位老前輩心裡的好印象,恐怕也丟乾淨啦。”
“狡猾的傢伙……”
一時之間,不少人覺得,識破了白葉的“用心”,自信心又回來了。
有了這樣的結論,一幫人立即把白葉拋在腦後,又重新集中精力,聆聽虞蒿等人的評點,心中充滿了期待。
他們的心情,也隨着點評忽上忽下,好像坐過山車一般,起落不定。
不過大體上,幾個老頭的評點,還是以鼓勵居多。
久而久之,一些人覺得不對味了。怎麼都給好評,都沒有批判。誰的作品更好,沒辦法區分出來嘛。
正所謂,文無第一,武無第二。
學藝術的,可不佛系,上進心,企圖心,事業心,不比誰差。這不是爭強好勝,主要是在新時代下,誰也阻擋不了一個人強烈的表現欲。
年輕人沒有野心,不想成名,不想出人頭地,還是年輕人嗎?
他們不要一碗水平端,更想分個高下。
總之,一些年輕人,有些按捺不住了。他們屢次三番想開口表達訴求,但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畢竟槍打出頭鳥,第一個說話的,未必有好下場。人心多自私,誰也不想犧牲了自己,然後成全別人。
不過眼看虞蒿等人就要把作品全部鑑賞完畢,活動接近了尾聲。
一些人面面相覷,知道再不開口,就沒機會了。當下他們對視,相互以眼神交流,最終達成了默契,一起上……
“靈璧先生,青艾先生。”
冷不防有人叫喚,然後幾個年輕人,同時走了上去,在其他人的關注下,他們異口同聲詢問,“在幾位眼中,這些作品之中,當以誰人第一?”
非常直白的問題。
其他人愣住了,旋即一陣興奮涌動。
八卦之魂,熊熊燃燒。
一路評點下來,除了中間虞蒿出現筆誤的小插曲,比較有看頭以外,基本沒有什麼爆點,這讓大家看得乏味。
現在幾個年輕人,主動挑起了導火線。
簡直就是……大快人心。
“哈哈。”
聽到這話,虞蒿等人也笑了,自然不會生氣。
因爲他們也年輕過,自然明白年輕人的心理。不過正當他們開口要說些什麼之時,在山腰路口方向忽然涌上來一羣人。
這熱鬧的動靜,自然也讓山上衆人錯愕,紛紛回頭觀望。
又怎麼了?
衆人驚訝中,那些人走到了上山,卻是一羣和尚。更讓人側目的是,這些和尚如同衆星捧月一般,簇擁着一個披着紅黃袈裟的老和尚。
這又是什麼情況?
衆人愣住了,有些迷茫。
“……福生大師。”
然而這時候,一個老頭十分驚詫,疾步走了出去。他避開了一羣和尚,走到了袈裟老和尚的身前,又驚又疑,非常不解:“大師,你這是……”
不在寺裡清修,跑來湊什麼熱鬧?
這個時候人羣之中,才傳出了陣陣驚呼聲,卻是一些人也認出來了,眼前的老和尚分明是鐵佛寺的主持,福生大師。
這可是當地,比較有名的高僧,威望較高。
“我有事相求。”
福生大和尚開口,聲音有幾分低沉,卻十分的悅耳,隱約有一些韻律感。他笑了一笑,也沒有深入解釋的意思,直接轉移了話題:“靈璧先生,聽說你們鑑賞書畫。恰好我在機緣巧合之中,得了幾幅畫,現在想請你們,替我品鑑一二。”
“什麼?”
虞蒿等人相繼走來,聞聲也有些意外。
“請過目。”
福生和尚微笑,在懷中把幾頁紙取出,展開撫平遞過去。
“這是……”
一個老頭順勢接過來,低頭看了一眼,心頭頓時一震,失神了片刻,然後才驚訝問道:“福生大師,這是誰畫的?”
“一位小友。”
福生和尚笑容更盛,故作迷惑道:“怎麼,他的畫,可能入眼?”
“何止能入眼。”
這個老頭把幾頁紙,小心翼翼遞給旁邊幾個,表情卻變得鄭重,還有幾分感嘆,“依稀之間,我好像看到了佛性。”
什麼?
看到了佛性?
這個老頭的評語,頓時引發了狂瀾。圍觀的人羣在駭然吃驚之餘,也格外的好奇。到底是什麼畫,讓這老頭給予這麼高的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