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澗之間,雲霧瀰漫。
神俊白馬從霧中緩步踏蹄而出,看向身前匍匐的衆妖。
它從衆妖身旁走過,一道道消息從它們口中匯聚而來,再由那隻黑眸進行辨別。
“化血妖皇被聶君斬殺,根據兩個抱劍婢女所言,其妻兒在大幹失蹤。”
“白羽妖皇去了八方食樓,進了洞府以後生死未知……姓沈的修士當時也在這裡。”
“這修士後來聯手餘朝安,盜走幽尾槍,後被幽尾妖皇和金睛獅皇奪回,只不過像是起了內訌,幽尾妖皇離開了千妖窟,至今沒有回來。”
白馬腳步愈發變緩,它深居洞府之中,還不知道窟內發生了這麼多大事。
它又看向另一頭妖王:“繼續。”
“青翎妖皇在千妖窟外追擊沈儀,被包括唐元在內的數位修士斬殺,有不少人都看見了滔天紫焰。”
那妖王膽顫心驚的擡起頭:“還有赤心妖皇的隕落,此事裡同樣有梧桐山弟子和沈儀的痕跡。”
說到這裡,它連身子都開始發顫:“玄光洞張宣彥,於洞府中斬了熊皇和銀背妖皇,最後被金睛獅皇摘去了首級……”
直到此刻,白鴻終於聽見了第一個還算不錯的消息。
結果還是那頭它略有些懷疑的金睛獅子所爲。
簡直荒謬。
“獅皇實力強悍……但對自己人下手也頗爲狠辣,蠻山豬皇還有獐皇皆是因爲得罪了它,搶它洞府,放走梧桐山弟子,被殘忍吞吃。”
妖王看着白鴻神情變化,趕忙趁機告起了黑狀:“特別是獐皇,在獅子困於陣中時,被要求去留下童心釧和餘朝安,它確實猶豫了不假……但這分明是強人所難,獅子卻一點情面都不講,心裡只曉得它的功績。”
說着,它憤慨道:“雷蹄妖皇只是想要給它點教訓,卻被這獅子當着兩尊大妖皇的面活活打死。”
“行了。”
白馬擡起頭顱,打斷了對方的話語。
能斬殺梧桐山弟子的機會可不多,能用一條性命換兩個化神後期修士,絕對是穩賺不虧的買賣。
錯失良機,死的不冤。
妖王頓了頓,無奈匍匐回去:“彩霓妖皇前去追殺清風,到現在還沒回來。”
“也就是說。”
白鴻妖皇穿過妖羣,漠然看向天際:“算上幽尾,我千妖窟莫名其妙沒了十一尊妖皇,現在還得再加上一個玄冥蛛皇,外面就死了個張宣彥?”
“是不是本皇再不出來千妖窟都空了?”
它嗓音平靜,但任何妖魔都能聽出那話語內蘊含的煞氣。
“實在是太快了……”
妖王們齊齊叩首求饒,對於妖魔而言,沉睡數年都是很正常的事情,誰能想到會發生這般鉅變。
“自從有了那姓沈的修士,梧桐山愈發囂張跋扈,上次更是連金翅妖皇都沒能留住他們。”
大妖皇出手都沒用,更何況它們這羣小妖。
白鴻妖皇沉默良久,輕聲道:“都下去吧。”
聞言,衆妖如蒙大赦,紛紛四散奔逃而去。
待到原地空蕩。
一道猶如長龍般碩大的身影從白霧中涌出,密密麻麻的腳爪略顯噁心。
它在白馬身後停下,做出一副等候命令的姿態。
“趁那獅子重傷,先把第八窟佔下來,本皇另有安排。”
白鴻妖皇緩緩轉身,黑眸深邃:“金翅與玄冥都對它太過寬容,依本皇之見,它雖實力不俗,但還需敲打,爬的太快,不是什麼好事情。”
即便對方斬了張宣彥,又差點殺了衆多梧桐山弟子。
但再高的功績,也不是對方能隨便對自己人出手的理由。
白鴻甚至懷疑玄冥的死其中也有那獅子的緣故,對方的野心幾乎不加掩飾,恐怕就連第一窟都滿足不了它。
之所以先讓獅子回去養傷,只是看在金翅的面子上罷了。
這樣的下屬,它白鴻可不敢用。
本打算以後隨便找個藉口將其處理掉,現在卻突然發現千妖窟遭受重創……
即便要用,也得按照自己的方式來。
千妖窟安逸了太久,也是時候該出去逛逛了,倒是可以藉此機會,榨乾這頭獅子最後的價值。
“千足必不負我皇重望。”
千足長蟲化作一尊光膀子的壯漢,八條手臂用力攥拳。
……
千妖窟,靈植園。
沈儀在靈田間漫步,時不時就扯下一株往口中塞去。
這些靈田雖無人照顧,但其中的寶藥長勢都不錯,只不過大部分都被胡亂吞吃,還未重新長好。
“你當這是你家菜園子呢?”
金翅妖皇從天而降,攔住了獅子的去路:“你說說這幾天你偷吃多少了?這些寶藥都是有份數的,衆多妖皇都得按規矩領取,你倒是吃了個肚圓!”
“咳——”
沈儀蹙眉咳嗽了兩聲,擦了擦嘴角血漬,轉身朝靈田外走去。
“……”
金翅妖皇深吸一口氣,無奈道:“你爭點氣,當上大妖皇,到時候自然不缺補藥。”
就在這時,她像是感應到什麼。
略微一怔後,她化出本體,迅速掠出了洞府。
光幕外。
八臂壯漢垂手而立,朝着眼前的金翅九紋兇虎恭敬點頭:“千足參見金翅妖皇。”
換做平時,金翅妖皇對這條長蟲雖談不上客氣,但也不會過多刁難。對方的實力離大妖皇還有些距離,但跟天賦無關,只是資歷尚淺而已。
但此刻,她卻是隱隱感覺到了幾分不對勁:“你來幹嘛?”
聞言,八臂壯漢認真拱手:“奉白鴻妖皇之令,千足打算接管第八窟,特來告知金翅妖皇……以及那頭獅子。”
金翅緩緩揮動,兇虎的臉色漸漸有了變化。
那雙豎瞳之中,看似毫無波瀾,實則目光已經將這壯漢盡數籠罩了進去。
來自大妖皇的威壓緩緩蔓延開來。
她笑着道:“本皇怎麼不記得,白鴻還有這個權力?千妖窟似乎不是靠關係上位的。”
面對那厚重的威壓。
千足妖皇臉色不改仍舊是那副認真的模樣:“這就是我此行的目的,如果那頭獅子不服,我不介意教會它千妖窟的規矩。”
說罷,它垂下手掌:“勞煩金翅妖皇轉告一下,如果它沒有意見的話,我就先回第八窟了。”
轟!
話音未落,八臂壯漢已經被揮來的金翅狠狠摜在了地上。
那翅鋒抵住它的脖頸,留下些許血漬。
兇虎前爪緩緩踏上它的心口,然後猛地按了下去!
“能不能要點臉啊?”
“趁別人負傷?”
“那本皇同樣不介意讓你變得和它一樣,這樣才公平嘛。”
聽着那森寒的譏諷,八臂壯漢感受着骨骼嘎吱的痛楚,卻是不卑不亢的擠出一個笑容:“您有些過分了。”
“是嗎?”金翅妖皇的爪子陷入了它的皮肉,眼眸中殺機畢露。
“是的。”
八臂壯漢沒有迴應,而是天際傳來了一道輕語。
白馬腳踏雲霧,漠然注視着此地。
“……”
金翅兇虎擡起了頭,沉默注視着那道健碩身影。
她本能的呲牙。
但這兇狠的模樣,卻絲毫不能讓白馬動容。
白鴻妖皇只是靜靜的看過來。
直到金翅妖皇將爪子緩緩抽了回去,怒道:“金睛獅子是玄冥蛛皇麾下唯一的妖皇。”
“曾經也有別的。”
白鴻輕笑道:“只不過要麼被它打死了,要麼被它趕走了。”
“等它養好傷……”
金翅妖皇話還沒說完,便被白鴻打斷:“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更何況它本就不是千足的對手。”
“嗤!”
兇虎暴躁的踏步,隨即化作人形。
她哪怕有再多的理由,也抵不過對方這一句話。
這裡是千妖窟。
不講那麼多彎彎繞繞。
她朝着光幕內發出一道咆哮:“吼!”
不多時八丈高的雄偉身影不緊不慢的走了出來。
鬃毛下的臉龐上還覆着劍傷。
金色雙眸也不如往日那般璀璨,略顯幾分疲憊。
“本皇說不過它們!”金翅妖皇躍起,站在了它的手臂上,豐滿心口氣的發顫:“第三窟的大妖皇仗勢欺人,伱說,是不是隻能認栽了。”
哪怕此事已成定局,她也要噁心這白馬一下。
“認唄!還能怎麼辦!”
豐滿女人冷笑着揮手。
白馬根本沒有理會她的瘋言瘋語,略微掃了眼獅子,轉身便想離去。
就在這時,它動作忽然滯了一下。
只見那獅子略微擡眸,略帶沙啞的嗓音在周遭迴盪開來。
“那就打。”
“……”
八臂壯漢從地上爬起,怔怔的看了過去,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嗬。”
它咧開嘴,發出粗糲的笑。
“嘶。”
豐滿女人眼皮跳了跳,擰了它一把,低聲道:“你有毛病是吧,我就隨口撒撒氣……打,你拿什麼去打,路能走穩了麼你就打。”
她話音未落,便被獅子甩了出去。
沈儀緩步走至那八臂壯漢面前,仔細端詳片刻,忽然發出嗤笑:“本皇的第八窟,也是你配覬覦的?”
被那金色眼眸注視着。
千足妖皇愣神許久,它一時間分不清楚,到底誰纔是第十一窟的妖皇。
豐滿女人尷尬的揮動着雙翅。
她以爲這獅子受傷以後,會稍微收斂一點……怎麼還越來越離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