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二十六
這段時間以來,河流在報社表現得相當低調,就連每天的編務會,他也極少發言。也就是這種假象,把金曉崗迷惑了。背地裡,河流一天也沒有放棄尋找找茬的機會。
這天,他依舊上午十點趕到辦公室,安排部門的主要工作。
見河流來了,他部門的一個記者神神密密的對他說:“河主任,報社要出大事了?“
河流一臉平靜的問:“是嗎?”
“真的。報社的退休職工都有意見呢。”記者說。
“有什麼意見?”河流依舊漫不經心的問。
記者見他們的主任對此有了興趣,走到河流跟前,小聲的說:“都在罵金總編呢?”
“爲什麼?”河流問。
“因爲他們的醫療費好久沒有報銷了。”記者說。
“就這事呀?”河流不屑的說。
“當然還有重要的呀。”記者靠近河流。
“你說。”河流無所謂的樣子。
“他們說金曉崗沒有實際能力,只會搞無用的花架子,不管退休職工的死活。他們還說,如果不解決,他們就要採取行動。”記者說。
河流正眼看着記者,問:“行動,什麼行動?”
“這就不知道了。除了這些,老職工還有別的說法。”記者說。
“什麼說法呢?”河流問。
“他們說金曉崗把報社賣了,是爲了個人撈取好處,就從他出風頭就可以看出來。據說,他們爲這件事情呀,他們要上訪,還要舉行*呢。”記者進一步說。
河流眼前一亮,這可是爲難金曉崗的好機會。他淡淡的問:“這些你對別人也說了?”
“沒有,我不是現在給主任彙報嗎?”記者討好的說。
“我告訴你,從現在起,你再不要亂講了,亂講對你,對我們部門都沒有好處。”河流臉色突變,讓彙報的記者不知說什麼纔好。
這個記者原本知道,河流對金曉崗出任執行總編輯,一直心懷不滿,也知道河流一直在尋找機會爲難甚至搞跨金曉崗。他彙報這個絕密,主要是想討好河流,沒料到卻碰了一鼻子灰。記者知道,要是報社的主要領導瞭解自己在下面蠱惑人心,散佈謠言,決不會饒過自己。記者無所適從的說:“好的,我不亂說了。”而後失望的走回自己的辦公室。
記者離開後,河流悠閒的點一支菸,站在窗口邊,思才着這個消息的用處。
河流還想起另一件事情,報社的工資原來是每月十日發放的,而這個月,都十三號了,報社財務部還沒有反應,這個是不是也是一個可以利用的機會呢?
他走回辦公桌前,重重的掐滅了菸捲。他以打定了主意,不放棄這個可以利用的機會。他麻利的整理好自己的公文包,快步出了辦公區。
跨上汽車,啓動馬達,河流想到了一個可以利用的人。這個人就是上次退下去的老宏,報社裡的人都知道,老宏對報社的意見特別大,尤其對報社實行的改革有成見。河流預料,找老宏出面,在背後策劃退休職工鬧事,一定比退休職工散兵遊勇出面鬧要強。
主意打定了,河流立即聯繫上了老宏。
“宏老爺子,在忙呢?”河流半開玩笑的問候。
這個老宏呀,平日裡就喜歡和稀呢,在報社的時候,他可以不聽社長總編的,但是對於河流龍霞他們這批有省裡背景的人,歷來都是景仰有加的。在位的時候都聽河流的調遣,何況現在他已退下去了。此時,他接到河流的電話,雖然有些意外,可他心裡非常舒服,象河流這樣有強硬背景的人,居然還沒有忘記他這個老頭子。
他有些激動的說:“河主任呀,你有空給我這個無用的老頭子打電話?”
“薑還是老的辣呀,老爺子,我有事情找你呢?”河流謙遜的說。
“河主任,你用得着我老頭子的話,你隨時安排。”老宏立即表態說。
“這件事情呀,我覺得非你老人家莫屬。”河流給老宏戴了高帽。
老宏聽到河流這樣說,心裡熱乎乎的,說道:“你說吧,河主任。”
河流停頓了幾秒鐘,說:“宏老爺子,我也是爲報社好啊,沒有辦法,纔想你老人家出面的。”
老宏更是熱血奔涌,急切的說:“這麼說來,你也是爲報社的事着急?”
“是呀,眼看着報社就要被弄得不成樣子了,你說,我們這些人,哪個不着急呢?”河流對老宏說。
“河主任,你不要着急,我們退要職工絕對會支持你的正確主張,你需要,我們一定出面。”老宏激動的說。
“謝謝你們了,報社可是大家的,我們是應該一起努力。”河流說道。
“你說吧,我們這樣做好呢?”老宏是個急性子。
河流給他交代,晚上找個清靜的地方,到時河流會來接他,要和他好好合計合計。
接到了河流的電話,老宏自得起來,高興的對老伴說:“多做兩個菜,老夫今天要喝一杯。”
晚上,河流把老宏秘密的接到了鄉下一個山莊,吃罷可口的原汁原味的農家菜之後,河流才和到園子裡散步。
河流懇切的說:“宏老爺子,爲了報社的前途,你說,你們這些退下的前輩,該不該出面力挽狂瀾?”
“關鍵時候,我們一定出來。”老宏表態。
“你現在可是退休員工的領班,有些事情,你得前頭,別人纔有方向呢。”河流恭維老宏。
這樣的話對老宏是很受用的,他立即說:“我們老同志,我有把握讓他們聽我的。”
河流把他拉到僻靜的地方坐下來,樣子極其神聖的說:“老爺子,你知道的,我現在還在報社,又是報社的中層幹部,我們有難處,提問題,另人不理睬,我們也沒有辦法呀,採取過激措施,顯然是不行的,可是,現在的報社,不採取點強硬的措施,我看是沒有救了,遲早要被他們弄垮的。”停頓了一下,河流繼續說:“你看呀,現在的老職工,看病的費用都一拖再拖,現在更好了,工資也拖了,你說,這樣下去,我們這些在位的,你們那些退休的,不一樣的結果嗎,單位要是不存在了,你們我們都會成爲沒人要的孤兒,到時候就慘了!”河流一臉憂國憂民的神態,慷慨陳詞一番。
面對眼前這個河大公子,老宏有些激動。他想,人家河流爲了什麼,還不是爲了象他這樣的百姓好。報社要是垮臺了,對他們來說很重要,可是,對他河流這樣一位部官之後,他會有什麼顧慮呢,還不是又到另一個肥缺部門謀一份要職。人家可是真心幫咱們啦。
想到這些,老宏問道:“怎麼行動呢?”
河流詭秘的說:“宏老爺子,你是知道的,你們的動作,我是不知道的啊。”
老宏明白河流的意思,立即說:“只要你在後面支持我們就行了。”
“不,情況都不知道呢,怎麼支持呢?”河流繼續提醒他。
“好,我們自發的。”老宏說。
兩個人經過仔細的謀劃,報社的所有退休職工上訪和*的計劃就秘密的定下來了,一場醞釀良久的陰謀風暴將席捲改革正酣的上京晚報。
那天,報社的大院裡,突然來了很多老人,把這個院子擠滿了,樓道的也是熙熙攘攘的人羣。細心的人們都發現,這些人都是報社的退休職工。他們中有原報社的編輯記者,行政辦公人員,還有印刷廠的工人、幹部。
“報社要舉行老幹部活動嗎?”張鐵山打電話問辦公室的值班人員。
“沒有安排呀?”值班人員說。
“怎麼來了那麼多老人呢?你們瞭解一下。”張鐵山說。
幾分鐘後,辦公室來了電話,告訴張鐵山,那些退休人員是來報社請願的,還說他們要*。
短短的幾句話,讓張鐵山緊張起來。請願,*,這些高度敏感的字眼,衝擊着這位有着豐富執政經驗的老社長。
金曉崗到上京大學演講去了,坐在張鐵山辦公室的郝同和龍霞也一樣緊張。誰都明白,這樣的事情,不管出現在那個單位,主要負責人是要承擔責任的,而今天金曉崗不在,在家的三位報社領導,誰也逃不脫干係。
“怎麼辦?”張鐵山問。
“我去詢問一下情況,你們趕快讓金曉崗回來。”郝同立即說。
“情況我大致清楚了,那些退休員工對報社改革不滿。尤其不同意報社和上海金色傳媒合股。”張鐵山說。
龍霞神色嚴肅的說:“不光是這些呢?”
張鐵山和郝同都望着龍霞。
“那些退休員工現在有三種說法。其一是報社拖欠他們的醫藥費;其二是報社沒有錢發工資了;其三是舉報金曉崗和科貝受賄。”龍霞介紹說。
“這些情況你怎麼得來的?可靠嗎?”張鐵山着急的問。
“應該可靠,我那位在信訪局的同學昨晚告訴我的。”龍霞說。
三人正在說話,報社辦公室主任火急火燎的進了張鐵山的辦公室。氣喘噓噓的說:“社長,可能要出大問題了。”說着把一個傳真件放到了辦公桌上。
張鐵山拿起來一看,果然是信訪局傳過來的。大致內容是:你們報社的退休員工對報社的諸種做法不滿,極有可能*和*,請報社領導認真處理好這件事情,要把事情處理在源頭,不要擴大,事件擴大了,不要說對報社有影響。目前對省委正在醞釀換屆,弄不好對省委也會造成不良影響。幾個人傳看後,誰也沒有發表意見。
事件來得太突然。
金曉崗只得中途取消演講。半個小時後,回到了辦公室。
也就是這個時候,集體請願的老員工,已經圍住了張鐵山的辦公室的房門,他們在外邊高喊:“還我權利,趕走貪官!還我權益!還我公道!”
辦公室內坐着的幾個領導,誰都沒有見過如此陣仗,就連久經政壇的張鐵山,此時也六神無主,更別說年輕的金曉崗。
眼看事態即將擴大,部分請願的職工情緒開始激動,一場衝突眼看就會一觸即發。張鐵山他們還在作最後的研究。
幾個工人模樣的請願人員高吼道:“再不出來,我們就衝進去,砸爛他們的辦公室。”
再不處置,事情就會惡化,誰也控制不了局面。
誰都沒有料到,此時,阿月出現在人羣中,只聽她大聲說:“叔叔阿婕們,你們冷靜些,你們聽我說……”
一些失控的人員說:“她不就是宣傳部長的養女麼,那些高幹的子弟,沒有好東西,報社垮臺了,對他們來說,只是再換一個窩,不象我們這些平頭老百姓,報社垮臺了,我們到那裡去要飯吃。別聽她的,她算什麼東西,讓她滾!讓她滾!”一浪高過一浪的喊聲,早把阿月的聲音蓋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