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傢伙又開始脫線了……
陳言希嘆了口氣，解釋道，“小貓本就是非常出色的獵手，它們智商並不低，一直都有玩弄獵物的習性，會故意給獵物逃跑的機會，然後等它們跑了再抓回來，如此往復，藉此取樂……所以小歌會控制力度實在再正常不過了。”
“噫。”
王歌嘖嘖道，“殺生不虐生啊，好殘忍。”
“所有的生物都有其惡劣的一面。”
陳言希搖搖頭，提起飼養盒，轉身走回客廳，“以人類的價值觀來要求一隻貓，未免有些太難爲它了。”
“行吧。”
王歌懶散地坐到客廳的沙發上，忽然又想起了今天早上顧盼煙的話，問，“小歌多大了，做絕育了嗎？”
陳言希想了想，“應該差一兩個月就要一歲了，嗯……絕育的話，我是沒打算帶她去做的。”
“不做絕育？”
王歌一愣，“爲什麼？”
陳言希看着慵懶地趴在貓窩裡的小歌，“我帶她去過幾次寵物醫院，去看過其他小貓做絕育，以她的表現來看，她應該是不喜歡被那樣對待的。”
“……就因爲它不喜歡？”
“嗯。”
陳言希點頭，“對她來說，這不是一件小事，所以要看她的意願。”
“呃……”
王歌撓撓頭，有點不理解，“可它只是一隻貓，而且絕育無論對它還是對你都有好處……”
陳言希搖搖頭，沒有立即迴應，而是輕輕喊了一聲：“小歌。”
慵懶地趴在貓窩裡的小狸花貓擡起腦袋，看向這裡。
陳言希朝它招招手，小狸花貓伸了個懶腰，慢悠悠地走了過來，圍着陳言希的腿轉了兩圈。
陳言希將它抱起來，伸手揉了揉它的頭，緩緩開口：“我就是因爲不願意被強制做一些不願意的事情，不願意被掌控命運，纔會從那個家裡逃出來。現在，已經得到自由的我，難道要轉過頭去，去做我所厭惡的那頭惡龍嗎？”
“……可這不一樣啊。”
王歌抓了抓頭髮道。
“我知道，你想說，她只是一隻貓而已。”
陳言希撓了撓小歌的下巴，嗓音輕柔道：
“不給她做絕育，確實給我帶來了一定的影響，我經常會在晚上聽到她的嚎叫，讓我有些睡不好覺，而且她還會尿牀，味道並不好聞……如果是以前的我，可能不會去管她的想法，直接帶她去寵物醫院做絕育——以人類的價值觀來看，這確實是一個正確的選擇，就像你說的，她只是一隻貓而已。”
“但是啊，王歌……”
她看着王歌，眸光平靜，其中卻又含着某種特殊的東西，“同樣的句式，我，也只是一個人而已。”
什麼意思……？
王歌聽着這些話，微微皺眉。
“之前，爲了完成重塑，我翻閱了許許多多亂七八糟的書籍。”
陳言希轉頭說起了另一件，似乎完全與小貓絕育完全無關的事，“其中，與宗教有關，像是聖經與佛經這類，是我重點查閱的對象。”
“呃……等等。”王歌忽然想到了什麼，伸手叫停，“我知道牛頓晚年在研究神學，也知道希希你是天才，但是你還這麼年輕……不會這麼早就進入到牛頓那個狀態了吧？”
“不。”
陳言希搖搖頭，糾正道，“牛頓是一生都在研究神學，他學習物理的初衷，只是想要利用自己的智慧，找出上帝創造宇宙的原理。他的墓誌銘裡有一句是，他用他的哲學證明了上帝的威嚴。”
王歌：“……”
這倒是他的知識盲區了，他還真不知道這事。
“當然，我並不清楚這是不是真相，你也知道，歷史有時候並不值得相信。”
陳言希補充了一句，隨即搖搖頭，“不過，這些和我並沒有什麼關係，我看那些宗教書籍，並不是想要研究神學，只是對其中的一些觀念很感興趣，它們能夠對我的重塑提供一些幫助。”
“這樣啊，嚇我一跳，我以爲希希你要開始信佛了呢。”
王歌開玩笑地說了一句。
“嗯……”陳言希想了想，“對你來說，我信上帝是不是更好一些？”
“啊？”
王歌一愣：“爲什麼？”
“因爲我在網上看到，好像很多人都很喜歡修女的服裝。”
陳言希微微歪頭，那雙黑漆漆的眸子裡浮現出些許笑意，“你應該也會喜歡吧？”
嘶……
王歌的心跳忽然加速。
因爲知道陳言希還有話要說，他稍微按捺了一下自己衝動的內心，笑道，“希希你懂我。”
“開個玩笑，修道院還是很嚴格的。”
陳言希搖搖頭，微微一笑，“嗯，接下來就是我要跟你說的是，現在的我，所看重與堅持的觀念之一，也是我不強制給小歌做絕育的原因——也算是讓你瞭解一下經過重塑之後的我。”
王歌擺出一副正經的樣子，“你說。”
“延續之前說的。”陳言希輕輕撫摸着小歌的腦袋，“小歌是我養的貓，以普遍的價值觀來說，我可以不過問她的意見，就帶她去做絕育，畢竟她只是一隻貓。”
“可是，”
陳言希看着王歌的眼睛，眸光平靜，“我爲她提供吃住、提供物質生活，她爲我提供陪伴、提供情緒價值，這是一場很公平的交易，她不欠我什麼，我並沒有資格凌駕於她的意志之上。”
王歌有些不是很理解，所以就說：“可它只是一隻貓啊。”
他這麼說，不是在反駁，而是想要聽一聽陳言希的解釋，以方便更加深入地去理解她的觀念。
“是啊，她是一隻貓。”陳言希微微點頭，“可是在這之前，她首先是一條生命。”
“……嗯。”
王歌點頭贊同。
“她是一條生命，我不也是一條生命麼？”
陳言希微微歪了歪頭，“難道我和她不是平等的麼？”
“呃……”
突然就有點神愛世人的感覺了……王歌陷入思索。
等到王歌思索完畢，陳言希又問：“拋棄人類高高在上的霸主地位，自降身份，去和一隻依賴人類生活且智商低下的貓講平等，你會不會覺得這是個愚蠢的人？”
“稍微，有一點點。”王歌誠實道。
陳言希盯着王歌的眼睛，認真道，“那麼，假如，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凌駕於人類之上的神靈，真的有可以隨意地主宰任何人命運的上帝和佛祖。”
王歌的呼吸忽然一滯。
陳言希繼續說，“而有這樣一位神靈，她遵循着和我一樣平等觀念，不干預人類的活動，並且充分尊重人類的自由意志，現在，你會覺得這是一位愚蠢的神嗎？”
“不會，”王歌遵循自己的內心回答，“我會覺得這是一位偉大的神……”
但話說到一半，他忽然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