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傾蓋如新
Bloodstrike正如它的名字一樣,血戰到底。
這個地圖很小,沒有什麼任務,玩法很簡單,那就是殺光對方取得勝利,故名叫血池。
葉翔取了個ID叫:SuiBian(隨便),當他看見沈昆的ID後就忍不住笑出聲來:“一看你這ID就知道你是硬不起來的人!哎,男人啊,說什麼都可以,就是不能說自己不行!說自己硬不起!知道不?”
沈昆瞧了自己的ID:DaMaQue(**雀),立即聯想到了什麼,他忍不住鄙夷的看着葉翔:“小哥我一會就硬給你看,女人同樣說什麼都可以,但就是不能說自己能隨便!你明白嗎?”
他故意把隨便兩個字發音拖得很長,葉翔一張麻皮臉立即氣得通紅。
“我是女人嗎?讓你知道我老人家的厲害!”葉翔見沈昆選擇做警察,他立刻選做土匪。
而這個時候,場上形勢一邊倒,高手們看樣子都在土匪這邊,可憐的警察孩子們被打得東躲西藏抱頭鼠竄。
但沈昆一加進來情況就大大改觀了,他一瞧場上形勢二話不說就把鼠標右鍵本來的設置改爲“購買**”,然後就在警察基地裡不要命似的往外扔雷,炸得衆匪屁滾尿流。
尤其是葉翔,每次全副武裝的第一個衝出匪徒基地後,迎面就飛來一顆**,他趕緊學那些高手一樣換刀跑開,但是第二顆**很快接踵而至,第二顆還未爆炸,第三顆就又來了,如此反覆,葉翔就這樣被活活的給炸死了。
他擡頭一看,屏幕右上方的字幕顯示殺自己的警察正是**雀。
“你這算不算無賴?”葉翔責問道。
沈昆不屑的反問道:“我作弊沒有?”
葉翔愣了愣,道:“沒有!”
沈昆道:“我違法犯罪了沒有?”
葉翔道:“沒有!”
沈昆又道:“我吃了興奮劑沒有?”
葉翔道:“還是沒有!”
沈昆道:“那你管我,誰規定玩CS就不可以連續扔雷的?是檢查院規定的還是法院?”
“你……”葉翔氣得七竅生煙,他還沒見過玩CS這麼卑鄙的人。
十分鐘後,**雀的戰績就很無恥的變成了32:17。
沈昆所殺的32個土匪中,有30個都是被他用**硬生生炸死的,沈坤對着電腦笑得鼻涕口水滿臉都是,葉翔鄙夷的看着他。
沈昆的扔雷手法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但卻比一般人扔的速度快出好幾倍,這時他已經炸得衆土匪滿地亂爬,喊爹罵娘了:
“誰,是誰,是誰把**扔得跟不要錢似的?”
“我Fuck呀,不準再扔了!”
“DaMaQue,worinimayo!”
“無恥,下流,卑鄙,陰險,低級,狡詐,混帳,烏龜……”
“老子日你仙人闆闆!”
……
又過去十分鐘,也不知是誰跑到總服務檯的網管服務區去告狀,**雀終於被服務器Kick掉了。
“我靠,我玩得好就把我當成作弊的了嗎?”沈昆忿忿道,“天啊,天吶,天理何在,主啊……”
他正要喊出下一句來,旁邊的葉翔忽然悲憤的大喊一聲:“救救你可憐的孩子吧!”
沈昆立即瞪大眼睛往葉翔屏幕上一看,他頓時笑岔了氣,葉翔的戰績此刻是0:10。
“哈哈哈哈!”沈昆仰天大笑。
葉翔惱怒的瞪着他:“有什麼好笑的?我老人家馬上就要開張了!別來吵我!”
沈昆一邊捧着肚子一邊笑道:“我,我現在終於發現有比我更菜的人了,哇哈哈,平衡了,平衡了,我終於心理平衡了,你是風兒我是沙,纏纏綿綿到天涯,……”說着說着他就唱開了。
葉翔憤怒之極,一氣退出又連線進了另一個能容32人的De_dust2(地圖沙漠二)。
沈昆則跑進了一個能容16人的Iceworld(地圖雪地)。
其實,沈昆是個不折不扣的CS大菜鳥,要槍法沒槍法,要意識沒意識,要什麼沒什麼,但他就是總能稀奇古怪的殺人得分,比如這個雪地地圖只能在中央十字路口購買武器,沈坤比在剛纔血池裡的做法玩得更無恥,一開局他就冒着敵人的槍林彈雨衝上路口狂買**,然後一陣瘋扔,地圖本來就小,**根本不好躲避,一支菸的時間過去土匪們就被炸得死去活來欲哭無淚,有一次沈昆甚至一顆**直接炸飛五個土匪,當然,他這種天外猛雷的下場就是被衆匪問候了祖宗幾十代人後直接遭服務器無情Kick!
不過沈昆卻懶得理會這些罵他的人,他玩CS就是圖個高興,圖個痛快,從不在意其他,只要他高興,一把火燒了C城都可以。
而相比之下,葉翔就顯得穩重多了。
葉翔的CS水平雖談不上是什麼高手,但也勉強算個老鳥,在32個人混戰的沙漠二上,葉翔無論怎樣的行動都顯得很小心,他很懂得保護自己,雖然槍法不太好,但幾十分鐘下來,他的戰績倒也賞心悅目:20:4。
兩人就這樣開心的玩了幾個小時後,結帳下機。
回家的路上,沈昆還有些意猶未盡,一路喋喋不休道:“我說吶,像你那樣玩CS多沒勁啊,過份小心,生怕自己會被別人弄死了,那有什麼意思,看我,炸得多痛快!”
“我這叫意識,你懂不懂!”葉翔爭辯道。
“什麼意識不意識的,殺人才是王道,能殺人就是高手,意識再好有什麼用,連***都說,不管是白貓黑貓,能抓得着老鼠就是好貓!”沈昆手舞足蹈,而且說着說着,他居然搖頭晃腦的唱起小調來,仔細一聽,那曲子居然是鄧麗君的《美酒加咖啡》,但歌詞卻一定是他自己改編的:CS裡殺,哪個不挨炸,捱了我一炸,還想挨二炸,明知道**很可怕,偏偏你屁股大,如果你沒有買護甲,我炸得你喊媽媽,噹噹噹噹噹……
“靠,你這什麼歌啊?”葉翔簡直哭笑不得:“我看你不應該叫**雀纔對!”
“那我叫什麼?”沈昆停止鬼哭狼嚎,好奇道。
葉翔道:“你應該叫**王子!”
沈昆狂笑道:“我光用**就炸得你喊天了,你說我要是用機槍的話,水平你也可以想象,那簡直就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呀!”
葉翔淡淡道:“那是,你的水平我現在已經可以總結了!”
“哦?”沈昆立即來了興趣,“說來聽聽,我是不是高手?”
葉翔道:“你的水平可以用以下詩歌總結,聽好了,配合全部靠吼,爆頭基本靠抖,意識基本靠瞅,靜音還是蹲走,回防基本靠逃,衝鋒基本靠叫,埋包到處亂跳,拆雷基本被秒,武器基本是揀,中槍基本是臉,**專搞隊友,見了對手幹抖……”
“哈哈哈哈哈哈!”兩人一起大笑開來,那笑聲裡充滿了說不出的歡愉,充滿了單純的開心。
雖然他們才相識不到一天,但彼此卻就如久違的老朋友見面一樣,像孩子般的玩笑打鬧、追逐嬉戲着。
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能比認識新朋友更開心的事呢?更何況,他們本也是沒有什麼朋友的人,這樣的人一旦有了朋友,他們總是願意一起分享快樂。
* * *
夜幕徐徐落下,漆黑的蒼穹壓得很低。
街道空曠,今夜路燈的顏色卻顯得昏黃、清冷而蕭索,兩人的影子被路燈拉得斜長。
沈昆走到小區外的立交橋下停住,喃喃道:“什麼聲音,是誰在拉小提琴?”
葉翔頓時又翻白眼:“我的老大,那是二胡的聲音,不是小提琴!你有點音樂細胞好不好!剛纔還唱什麼一炸二炸的歌呢!不懂裝懂,切,真是的!”
沈昆一拍腦袋,笑道:“哦,對對對,是二胡!是二胡!”
葉翔無奈的嘆了口氣,兩人順着那悲悽的曲子聲傳來的方向走去。
高架橋下一個陰暗的角落裡,一個衣衫襤褸的人盤腿坐在那裡,雙手顫巍巍的拉着一架破舊的二胡。
他的頭髮很長,很髒,只披着一件髒得發黃並伴有陣陣惡臭的薄衣,藉着微弱的光線看去,他好象年齡似乎也並不太大,但塗滿污痕的臉上卻有條觸目驚心的刀疤,看上去他應該是乞丐,而且是個年輕的乞丐。
如此年輕的生命,活得也似孤獨的路燈一樣脆弱不幸。
沈昆看不見他的表情,因爲他根本就沒有表情。
曲子依然拉得悠遊綿長,十分動聽,可仔細聽去,那曲子裡彷彿另有弦外之音,那聲音時高時低,時婉轉時激昂,或悲悽或歡笑,或平靜或急噪……那曲子就似在訴說這拉弦之人一生所經歷的痛苦與不幸,人世間所有的人情冷暖、聚散離合、恩怨情仇、喜怒哀樂,還有一種難言的孤獨、深沉的寂寞、蕭索的清苦包含在裡面,然後,曲子又像是在纏綿的演繹一對情人之間的甜言蜜語耳目廝磨,時而又高昂的轉成了戰場上千軍萬馬奔騰搏殺的場景,緊接着這曲子又化爲了紛亂夜晚的狂風暴雨電閃雷鳴,但很快又變成了豔陽天的晴空萬里風和日麗……
一首曲子變化得如此之快,向來喜歡亂哼小調的沈昆早已聽得入神,就連葉翔也被深深的吸引住了。
有誰會想到,在這個喜氣洋洋的除夕夜,閤家團圓的美好時刻,沈昆與葉翔竟然會在大街上聽一個乞丐拉二胡,而且還聽得很投入。
這豈非很滑稽?
也許,那是因爲他們都是孤獨的人。
孤獨的人,總是容易一起共鳴,而生命,它的本身不正是孤獨?
許久,沈昆才生平少見的嘆了口氣,道:“唉,都是沒家的人!”說完,他把手伸進自己口袋裡,把裡面唯一兩張十元面值的鈔票摸出來,恭恭敬敬的放在這乞丐面前。
可是這乞丐似乎根本就不知道沈昆在施捨給他錢,他仍然閉目拉他的二胡,只是曲調已趨於平緩,像是催眠一樣。
葉翔的嘴角動了動,他像是想說什麼話出來,但最終卻也只是嘆了口氣,拉了拉沈昆:“走吧!”
兩人這才邁動腳步。
見沈昆的表情有些黯然,葉翔也有些傷感,他趕緊岔開話題:“你不是說你錢包被偷了嗎?哪來的錢給人家?”
沈昆道:“在重慶的時候,那個陸警官遞給我路上用來買吃的的零用錢!”
葉翔道:“就是你說的那個什麼重慶市反扒大隊副隊長陸耀國?”
沈昆點點頭,道:“對啊,就是他!”
葉翔懷疑的盯着他:“警察有這麼好心?”
沈昆反問道:“爲什麼沒有?這個世界本來就是好人多!”
葉翔點點頭,道:“也是,好心人往往都是糊塗蛋,比如說你就是!”
沈昆道:“我哪裡糊塗了!”
葉翔道:“你小子啊你小子,說是你個白癡你還不承認,你把身上的錢都給那小叫花子了,這年一過完,你還要找工作,還要吃飯喝水,你說你是不是糊塗蛋!”
沈昆裂開嘴笑道:“那怕什麼,有你在嘛,難道你忍心看你朋友捱餓嗎?”
葉翔瞪着他,好半天才道:“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
沈昆道:“什麼秘密?”
葉翔壓低了聲音道:“我現在全身上下包括存款加起來也不超過四百元!”
沈昆頓時呆若木雞,但他很快又哈哈大笑:“你怕什麼,有我在呢!”
葉翔狐疑的盯着他:“你不是錢包被偷了嗎?”
沈昆點點頭:“是的!”
葉翔道:“那銀行卡呢,掉沒有?沒錢不要緊,只要主義真,掉了幾百塊,還有幾千塊!!”
沈昆道:“但銀行卡也掉了!”
葉翔瞪大了眼睛道:“一張也不剩?”
沈昆回答道:“一張也不剩!”
葉翔也愣了愣,但忽又笑道:“那也不要緊,只要身份證還在銀行卡掉了可以掛失,過兩天等銀行開門了我陪你去掛失,你說好不好?”
沈昆道:“不好!”
“啊?”葉翔吃驚道,“爲什麼?”
沈昆道:“因爲,我的身份證也掉了!”
葉翔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告訴我你這不是真得,你上午不是說你身份證沒放錢包裡嗎?”
沈昆露出回憶的表情:“估計是我在長天三號上翻船舷的時候從揹包裡掉出去了!”
葉翔嘆了口氣:“唉,看來那傳說中的長天黴女果然黴,有機會我一定要見識一下,看我能不能被黴住!”他忽又笑道:“身份證掉了也不要緊,反正也可以掛失,快件七天時間就可以搞定了!”
沈昆立即來精神:“但前提是需要一百二十多元錢,你先借我!”
葉翔又翻了翻白眼:“我鬱悶,弄了半天,我這三百多兩銀子還是不能完整的保住呀!”
沈昆笑嘻嘻道:“窮人嘛,是這樣的!”
葉翔咬牙道:“算了,爲了咱倆這個月的幸福日子,我先忍痛借你,你小子找到工作了可得先還我呀!血汗錢吶!”說完,他心疼的把手伸進上衣的口袋裡準備摸錢包,但卻被沈昆及時制止。
“幹嘛?你良心發現,不找我借錢了?”葉翔驚喜的看着他。
沈昆無奈的看着他,道:“其實我也要告訴你一個秘密!”
“什麼秘密?快說來聽聽,快!”葉翔迫不及待的問道。
“我的秘密就是我那幾張銀行卡餘額最多的一張卡上還有兩元一毛錢!”沈昆用打機關槍的速度說完這句話就一溜煙的跑進了小區大門。
直到沈昆跑出很遠,葉翔才反應過來。
“什麼,你爲何不早說?”葉翔目瞪口呆,“天啊,天吶,天理何在,主啊,救救你可憐的孩子吧!”葉翔悲慘的叫聲迴盪在小區空曠的夜色裡。
而這時,沈昆已經跑得沒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