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蕭鵬的意識裡,沒有人可以只用這短短几句話,就徹底顛覆了他全部的cs理念。
而tK就真的做到了……
cs不是智力的比拼嗎?爲什麼自己的智慧和技巧,在面對tK的時候卻顯得毫無用處了呢?
雖然實力存在巨大差距,可蕭鵬絕不相信自己竟如此的不堪一擊。
既然自己水平已經不算弱了,那爲什麼自己完全找不到壓制他的辦法?除卻實力上的差距,最根本的原因到底在哪裡呢?難道真的如tK所說,他的這種風格,天生就是蕭鵬的剋星?
看着面前如神一般的tK,蕭鵬第一次對別人有了無法超越的感覺。
他忽然明白了,自己所謂的“智慧”,其實不過是自己的一些小聰明罷了;而tK所表現出來的水平,纔是一種真正的大智慧。
cs真正的精髓,是不能靠數據或文字去統計和描繪出來的。它需要的是一種積澱,一種開悟,這不是單純依靠苦練就能彌補的。
那些歷史上的槍神,並不僅僅是因爲他們反應速度快若閃電、瞄準能力無人能及;更重要的是,他們用槍的節奏、感覺、甚至是心態,都有他們一成不變的模式。而tK作爲當時世界上衆多槍神之中的佼佼者,這種槍感表現得更加明顯。
試問,如今已經將近三十歲的tK,能有多快的反應呢?在cs的世界,這樣的年紀,已經算是個風燭殘年的老者了。
與其說他的槍法強悍,還不如說他的靈魂足夠強大。心有多大,槍就有多準。
勇敢無畏、正大光明,再加上他在大大小小上千場賽事中歷練出來的經驗和沉穩,就形成了他那無可匹敵的剛烈槍法。
cs理念還停留在純技術階段的蕭鵬,絕不可能是tK的對手,不論他如何的天賦異稟。
正是因爲想到了這個原因,所以現在,蕭鵬正坐在人煙稀少的小公園,靜靜地面對着tK。
名曰公園,其實只是社區裡供居民乘涼和鍛鍊的一個小院子罷了。只不過,這個小院子環境還算清幽,亭臺走廊,山石水榭,加上胡亂安放在一旁的健身器材,是這裡的老年人們平時休憩娛樂的上選。
只不過,現在這個時段沒有老人,只有兩個看上去一身土氣的傢伙,在涼亭中相面般地相對而坐。
tK卻一臉鬱悶地看着面前的這個“瓜娃子”,要不是因爲打不過他,tK相信自己早就動手了……
正是面前的這個一臉平靜的傢伙,硬把自己從寬帶公司的網絡維護站拽出來,還替自己跟領導編了個天大的瞎話:“你好,我是大哥的鄰居;他家裡被盜了,警察讓他馬上回去做下筆錄,看看財產損失情況。”
領導在准假的同時,只是茫然地搖頭嘆息:他們家難道有什麼值得偷的東西嗎?現在的小偷,真是越來越飢不擇食了啊……
想到這裡,tK臉上的憤憤之色更重。
“喂!小子!”終於忍受不住這種氣氛,tK恨恨地道:“你就算把我誑出來,我也不會教你槍法的!你死心好了!”
這纔是蕭鵬找到tK的真正目的。
蕭鵬卻只是聳聳肩,無所謂地道:“如果你真的不肯教我,那我就一直跟着你;你上班我跟着,吃飯我也跟着……總之我是吃定你了!”
定定地看着蕭鵬,許久,tK哈哈一笑,不屑地道:“威脅我嗎?如果你覺得這樣有用的話,你儘可試一試;不過我告訴你,長這麼大,還沒有人能依靠威脅,讓我改變過注意呢!”
說罷轉過身,丟下一句“不信的話,你就跟着我吧!”接着忽地站起身,頭也不回地向着來時的方向走去。
“你真的不怕威脅嗎?當初你爲什麼離開wNv?!”喊出這句話的時候,蕭鵬的臉色仍然平靜,然而tK卻平靜不下來了。
腳步猛地頓住,tK的臉上帶着一閃即逝的怒意,卻又有那麼一絲蕭索,“過去的事情……這些不是你該問的!”
“如果你實在覺得難以啓齒,我可以替你說。”蕭鵬的眼神凌厲地盯着tK,語氣前所未有的低沉,“當時的李傑——wNv的經紀人,都做了些什麼?一度強大得讓世界束手無策的wNv,竟然就在那麼短短數月的時間裡一蹶不振、最後徹底滅亡……”
“別說了!”即便tK沒有轉過身,蕭鵬卻還是感受到了tK話語中越來越盛的怒氣。
然而他卻毫不在意,仍然平靜地敘說着:“wNv解散之後,除了Alex短暫沉寂後復出,其他的人,包括你,都從人們的視線中徹底消失了……如果不是親眼見到,連我也不能相信,曾經在世界賽場上像戰神一般強大的tK,竟然就在我的身邊,而我竟絲毫不知。至於當時,wNv,Alex,李傑,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你應該比我更清楚,不是嗎?!”
“我說了閉嘴,閉嘴!!!”猛地轉過身,疾奔至蕭鵬面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竭斯底裡地吼道。
感受到了他那猙獰的暴怒表情,蕭鵬不但沒有生氣,反而微微一笑:“還好,現在的你,還沒有忘記怎麼去憤怒。”
微微一怔,tK緩緩鬆開了蕭鵬,仍舊冷冷地盯着他,像一頭髮怒的雄獅。
“真的可以不在乎任何威脅嗎?人生在世,沒有人可以真的做到無所牽掛。”嚴肅地看着近在咫尺的tK,“我們註定活在既定的命運中,一些事情,即便我們不希望它發生,即便它觸犯了我們一貫的原則,只要你還活在這個世界,它就一定會出現……躲不開,也逃不掉。而我們能做的,只是選擇:要麼順從命運的安排,要麼徹底地粉碎它,堅定地按照自己的路走下去。”
蕭鵬的話,在旁人聽起來顯得十分莫名其妙,然而tK卻聽懂了。
“你這瓜娃子,你懂得什麼?!”微微一怔,tK忽然指着蕭鵬怒吼道:“面對李傑那混蛋的時候,你以爲我不想選擇嗎?!那種左右爲難的選擇,你這種乳臭未乾的毛孩子怎麼能體會?!自作聰明的認爲,只有自己離開纔是對兄弟們、對wNv來說最有利的選擇,也能讓我心裡好受一些;可笑啊!我真正傷害了的,不是李傑,恰恰是我的兄弟們,是wNv這個標誌!!”
沒有人能理解,那種抉擇,對於tK來說是何等的痛苦;沒有人能理解,那段日子,對於他們這些真正熱愛cs、將cs當做生命的人來說,是何等的煎熬。
一場場追逐利益的商業比賽、一次次比賽獎金的故意拖欠、一次次事先毫不知情的無故換人、甚至連參賽名單的制定權,都不在隊長Alex的手中……
這一切的一切,讓wNv變成了外強中乾的紙老虎;表面上強大的wNv,實則早就已經千瘡百孔。
果實的腐爛,往往是從內部開始的,雖盡力保持着光鮮亮麗的外表,而內部的變質,卻早已悄然進行……
曾經的一切,讓這些只知道不斷追求cs極限的wNv隊員們絕望了。
不論他們如何刻苦地訓練,如何堅持不懈地探尋着cs的最高境界,永遠都有一個他們絕對無法戰勝的敵人在摧殘着他們,那就是這個現實而功利的社會。
潛在的危機,如同越吹越大的氣球,只需要一根針作爲導火索,就會全面地爆發開來。
而這導致矛盾徹底爆發的導火索,到底是什麼?恐怕只有當事人們自己瞭解了。就連蕭鵬,都只能從旁人的風言風語中大致地揣度。
蕭鵬的話是正確的,沒有人能夠無視生活中的任何威脅。面對生活,我們能做的只有選擇,要麼選擇屈服,要麼選擇反抗。
“我沒有亂打聽別人隱私的習慣,我也不想知道,之前到底有多少人倒在這條路上……”直直地注視着tK,蕭鵬的鄭重語氣,將tK從思緒中拉了回來,“我只是想了解,cs,真的到達極限了嗎?當cs達到最高境界的時候,究竟能不能戰勝那被人們視爲‘必然’的命運。
cs,難道它必須屈從於利益嗎?難道就真的沒有另一條路可走?
你們沒有成功,並不代表我必然會失敗,我真的想嘗試一下。其實我們什麼都能改變,只要足夠強大……我需要你的幫助。”
“呵……你以爲,你是誰?救世主嗎?”
盯着蕭鵬良久,tK忽然冷笑了一聲。
站起身,凝望着涼亭外那遼遠的蒼穹,蕭鵬口中喃喃:“我不認爲自己是什麼救世主……我只是一個在經濟局中、拼命想‘翻盤’的普通人。”
tK吃驚地轉過頭,看着蕭鵬那滿是肅然的側臉。這句話,才真正地觸動了他的靈魂。
曾幾何時,他tK又何嘗不是抱着這樣的想法?憑一己之力,拯救漸漸墮落的cs。然而最終,除了滿身的傷痕,他什麼都沒有得到。
“我曾苦苦追尋,卻頹然跌倒;接着黑暗席捲了我整個世界;我凝望無盡虛空,徒勞地懺悔我的罪孽……”
每當看到《悲慘世界》中的這段獨白,tK都不禁長久地唏噓。那走投無路的冉阿讓,和現在的自己是何其相似……
而面前這個身材顯得有些瘦小的年輕人,看上去其貌不揚,槍法上也馬馬虎虎……但不知爲何,tK卻不自覺地想去相信他,相信他可以做到。
也許……是因爲那雙眼睛吧?別的可以掩飾,眼神卻是萬萬做不得假的。
落寞,卻隱忍;蕭索,卻不屈:即使面對着最令人絕望的戰局,那雙眼睛也仍然閃動着些許希望。
最重要的,是那雙眼睛中隱隱透出的對於真理的渴求。他甚至有這樣一種感覺,若干年後,這眼睛的主人,將會是最有可能觸摸到cs真諦的那個人……
“將自己對cs的所有領悟傾囊相授,到底是在幫他,還是在害他?”面對着人生的又一道“選擇題”,tK長長地沉吟着,猶豫着……
***“又不在?!”林薇懷疑地問着。
周坤無奈地聳聳肩膀:“我幹嘛要騙你?我們也正找他呢!”
孫新也湊上來搭茬:“是啊,鵬哥也真是的,一天到晚玩失蹤,一點‘新意’都沒有。連唐大小姐都找不着他……”
林薇有些懊喪,這已經是自己第三次來110的宿舍找蕭鵬了,按說自己都已“三顧茅廬”了,卻還是沒能見到那行蹤不定的“孔明先生”。
現在的問題是:手裡的“東西”怎麼辦呢?臨出門前唐清秋再三交代,要她親手交到蕭鵬手裡的……
“算了,給你們也是一樣的!”
猛一咬牙,林薇決定不再等下去了,遞過去一沓紅紙包裹的、信封樣的東西:“你們記得把這個交給你們老大,你們戰隊每人也留一張,別弄丟了……我走了!”
林薇轉身要走,佟森趕忙問道:“喂!這裡面到底是什麼啊?”
“自己打開看!”頭也不回,林薇趕忙跑下樓,竟是不願意在男生宿舍多呆一秒鐘……
剩下衆人看着手中的粉紅信封,皆是呆愣半晌,孫新忽然訕笑道:“不會是……唐大小姐給鵬哥的情書吧?!”
“……”周坤一陣氣結:“那怎麼可能嘛?如果是情書,怎麼可能人手一份?”
“沒準……”孫新故作思索的神情,彷彿忽然想到了什麼,猛地拊掌大叫:“唐大小姐覺得兩個人太單調,人多了熱鬧啊!!哈哈……”
“……我爲啥這麼想抽你小子?!”佟森快忍受不住動手的衝動了。
“咱們怎麼猜都沒用,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嗎?”說着,周坤信手撕開了一個信封。
看着信封裡摺疊着的紙片,周坤眉頭一挑,趕忙打開一看,竟不由得神色微變。
衆人湊上前一看,吃驚得嘴都張成了o字型……
這其實只是一封請柬,本身並不值得衆人大驚小怪;讓衆人如此失態的,是這請柬的內容。
“啊啊?!!!”看着請柬上那娟秀的字跡,佟森不由得失神地叫道:“這……唐大小姐想幹什麼?每次都搞這麼大,想嚇死兩個不成?!”
孫新卻是搖頭嘆息:“她可真夠下本的啊!爲了把鵬哥‘泡’到手,簡直……唉!要是有一個女神能這麼對我,我真是死而無憾了!嘖嘖,真不知道鵬哥哪點好……”
佟森像看怪物一樣地看着孫新:“你怎麼知道,這活動是人家唐社長專門爲鵬哥辦的?上面寫的很清楚嘛,‘爲了表達在這次電競比賽中給予我方無私幫助的兄弟社團的感謝’,這很明顯是全社團聯的活動嘛!”
“唉,這種高深莫測的東西,你這種智商自然是看不懂的了!可是,想瞞我孫大聖?哼哼……”
“靠!老子智商怎麼了?”
“不怎麼,就是有點呆!”
“去你的,你丫才呆呢!”
……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鬥着嘴,全然沒有注意到周坤那漸漸沉重的臉色。
當初自己所擔憂的事情,最終還是發生了。
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附;唐清秋對蕭鵬來說,究竟是福?是禍?
看來……命運的“選擇題”,誰都無法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