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是我看錯了,難道是他的鄰居周奎周老爺家?”陸謙在心裡默默將常進節家的住址記下。
“您這眼力啊,真是沒的說!”小二嘿嘿一笑,“要說這京城市面兒上的人物,還真沒我小三達不知道的,那周奎本是崇禎爺皇后的孃家,住在水井衚衕xxxx處,我以前還在水井衚衕打過零工,看見過那老頭子。”
“那老頭子聽說挺有錢的?”陸謙有一搭沒一搭的應承着。
“爲富不仁,壞到骨子裡了。”小三達撇撇嘴,“那坤興,不現在該了號了叫什麼長平公主,是前朝崇禎爺的閨女,雖說大明沒了,但人家不還是公主麼,他可倒好,爲了給滿清獻點見面禮,你猜怎麼着,竟把前朝的公主,也就是自己的親外孫女送上去了,人家能看上這麼個少了胳膊的閨女麼,又給返回來了,討好沒討成,這老頭子現在在家憋得火大,哈哈!”小二拉開話匣子就沒完沒了,和陸謙開聊起來。
“小三達子,你在這胡咧咧啥呢?”一個身穿青色長袍馬褂,腦後頂着一根小辮,頭戴瓜皮帽的中年漢子來到小三達身後,照着他的後背拍了一下。
“喲,掌櫃的,您回來了!”小三達急忙站起身,“抱歉抱歉,這是我們老闆。我有活兒,先不奉陪了。”
“小三達子,不是我說你,你咋就管不住自己那張嘴呢,就你那張嘴不知啥時候就把自己繞進大牢裡去!到時候看你和小鬼拉瞎話去!”掌櫃的看了一眼陸謙,開始數落起小三達來。
“掌櫃的,我不就是愛扯個蛋說個瞎話什麼的,瞧把您嚇得!”小三達不服氣的分辨道。
“拉瞎話,哼!前街的老王不也是拉瞎話麼,被拉進死囚牢,定了個逆黨,過幾天就要問斬了,你再不闆闆你的嘴,我看你也快了!”老闆毫不留言面的訓斥道。
陸謙都走出好遠了,還能聽見這主僕二人的埋怨。
“解脫啊解脫!”知曉兩戶人家的具體住址之後,陸謙心情舒暢,只等晚上前去拜訪了。
“遭了!”陸謙一拍大腿,光顧着閒聊,沒給麪條錢!
但是現在回去給已經來不及了,陸謙就當是撿到的,沒有半點的愧疚,蹲在一個牆角休息已畢,開始向常進節常家走去,此時的天已經矇矇黑了。
左轉右轉來到了常家門口,陸謙順道從一個賣鐵鍬的人家那裡偷了一根木杆,扛着這根木杆,陸謙忽然懷念起自己的那杆火銃來,那玩意多帶勁兒,打兔子一打一個準!
但是這是在北京城,是反動勢力雲集的地方,不利於火器作戰,陸謙一邊瞎想,一路晃晃悠悠來到常家大門口,看着門楣上遒勁的兩個大字“常府”,拿出李輝的墨寶,和崇禎帝的墨寶相互對比了一下,搖搖頭,看來這崇禎寫字也不咋地。
自信多發於盲目的崇拜,陸謙自然不知道這個道理。
“請問,這是常府麼?”陸謙湊上來,緊扣門環,出來一個蒼頭,陸謙急忙問道。
“是啊,你是……”老蒼頭沒見過陸謙,問道。
“舅舅啊,我終於找到你了!”陸謙放聲痛哭,縮起身子就要往裡鑽。
“打住,誰是你舅舅?”老蒼頭被陸謙哭蒙了,急忙詢問原委。
“常進節常老爺啊!我媽是他親妹子,我是他外甥。”陸謙睜着眼睛說瞎話。
“胡扯!我家老爺是常家獨苗,沒什麼兄弟姐妹。”老蒼頭糾正道。
“遠親,遠親!”陸謙馬上更正。
“行了你就是來搗亂的,快走快走,別讓我家老爺看見了非打你不可!”老蒼頭向外推陸謙,陸謙連哭帶嚎,無效,還是被人家給轟了出來。
“活該你家斷子絕孫!死太監!”陸謙站在常府門口,叉着腰罵了幾句,出一口心中惡氣。
常家進不去,陸謙只好在常府的圍牆外頭雙手抱膝捱過了一夜,眼看滿天星星,他真有點欲哭無淚的感覺。
“要不是大哥收留我,我現在不知在哪條野狗的肚子裡呢。”陸謙回想起來路看到的那些慘象,屍骨,惡狗,人肉……一幕幕的情景像電影一樣在眼前不停地飄過,
亂世人命賤如草。
到了清晨,陸謙被凍醒了,走向不遠處的一個包子鋪,嚇!這包子咋這麼香呢?
“老闆,三個包子,一碗豆腐腦。”陸謙先交錢,這才找了張桌子坐了下來。要了一碗涼水,用手指塞到嘴裡刷起牙來。
“在掘港,每天早晨是要刷牙的!”陸謙回憶着在掘港的生活。
三個包子下肚,陸謙端起豆腐腦,咕嘟嘟一飲而盡,拿過牙籤,叭叭的剔牙(這就是喝豆腐腦剔牙——硬裝大款的那類型人)。
剔牙完畢,陸謙將牙籤揣到懷裡,又伸手拿了幾根,施施然向周奎家的宅邸走去。
到了周奎家門口,陸謙特意向幾個人打聽這是不是真正的周奎家,看到大家臉上厭惡的神色,陸謙知道自己沒有走錯地方,蹲下來盯着門口,苦思如何才能混進去。
正在此時,一個衣衫襤褸的青年從遠處走來,站在周家的門口,叩響門環。不一會出來一箇中年人,對着青年指指點點。青年很不服氣,兩個人大吵起來。
“什麼事情?”陸謙閒得發昏,湊上前去,躲在角落裡聽。
“你還說你是太子!你是不是被凍糊塗了!現在不是朱家天下也不是闖賊天下了,那滿清抓你還抓不着呢!”周奎的侄子周繹訓斥道。
“表哥,你莫這樣說我。我就是太子,他們能拿我如何?”說話的是太子朱慈烺。
“你這孩子好不曉事!”周繹氣得直跺腳,“以後別人問起,你就說你姓劉,以說書爲生。記得了麼?”
“不行,我本姓朱,若改姓劉,置祖宗顏面於何地?”朱慈烺大喊起來。
“我靠,原來他就是太子!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陸謙心中喜悅,看着二人大吵,“大哥告訴我說朱慈烺因爲與周繹相爭,被滿清騎兵抓獲,送到多爾袞處被殺。那我現在要去救他啊!”
正思慮間,忽見兩個正在爭吵的人廝打在一起,朱慈烺很明顯身體素質太差,被周繹幾拳打倒,“以後不要來周家,省得連累我們!”
“你們把我妹妹放出來!”朱慈烺倒地,用手護住面頰,大喊道。
這時,一隊滿清騎兵從遠處緩緩走過來。
歷史在這一瞬間出現了一點點差池。(歷史的輪子現在已經被李輝弄得快要癲狂了)
陸謙一個箭步衝出去,一把扯起倒在地上的太子朱慈烺,飛一般向遠處的衚衕跑去,事出突然,周繹還沒回過神來,太子朱慈烺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禍根!以後再敢上門就給我打將出去!”周繹喘口氣,對家丁們囑咐道。
陸謙託着太子一路狂奔,跑到一個沒有人的小衚衕,這才停下來,摸着自己喘氣喘得生疼的胸口,“你小子還不起來啊,趴在地上等死啊!”
“兄臺,爲,爲何將我拉到這裡?”朱慈烺扶着牆壁,氣都喘不勻了。
“爲了救你!”陸謙坐在地上,“你不知道,剛纔要是被滿清騎兵把你抓去,你就是死路一條。”
“哦?你又從何得知?”朱慈烺詫異地問道。
“我大哥說的。”
“非也!若滿清將我擒去,不但不會爲難與我,還會與我錦衣玉食。榮華富貴。”朱慈烺呵呵一笑,“我本是前朝太子,古來有此例,當年趙匡胤受禪讓登基,柴氏幼主得封王爵,富貴榮華享之不盡。”
“胡說八道!”陸謙笑了,“你怎麼不好好想想,現在滿酋大殺漢人,揚州,江陰,嘉定,全部被殺戮一空。全天下都在反抗滿酋,若是你仍然活着,登高一呼,從者雲集。滿酋還能睡得着麼?”
一席話說得朱慈烺啞口無言,低頭看了看自己腳上開口的鞋,鞋前已經露出腳趾來。
“兄臺說的是。天下之大,竟無我容身之處!”朱慈烺神色黯然道。
“有!”陸謙站起來,“隨我去江南,我大哥在那裡憑藉十九個人打下一片基業。此次派我來邀請你前往主政。”
“所言非虛?”朱慈烺眼中閃過一道亮光。
“呵呵,我就是負責那支義軍情報的大員。”陸謙瀟灑的一甩腦後的小辮子,“手下管着幾十號弟兄呢。”
“不對,你如此年輕,定在誆騙我。”朱慈烺瞪大了眼睛,“你的大哥姓甚名誰?我可聽說過?”
“浙東,張煌言!”陸謙覺得老大的名字還不夠響亮,於是擅自做主將張煌言搬上前臺。
“還有鄭成功!”陸謙想想,又補充道。
“如此甚好!我們馬上動身前往吧!”朱慈烺大喜道。
“現在不能走,你妹妹長平公主還在周家,我們要把她救出來。”陸謙正色道。
兩個人躲在巷子裡捱到晚上,陸謙出去買了幾個包子,又拿回一大把牙籤,吃完包子就蹲在一旁剔牙,顯得很享受。
“你家張煌言張大哥佔地幾許?手下有多少悍勇?”朱慈烺憋得發慌,問道。
“佔地千里,良將如雲,我們還有大炮,火銃,總之我們的力量非常強大,滿清阿勒泰打了幾次都拿我們沒辦法。”陸謙本着能吹多大就吹多大的宗旨,信口開河,胡說八道。
朱慈烺很天真的相信了,他還在做着復國的美夢呢。
“這天下,本來應該是我的。”他喃喃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