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風波終於消停, 崔九兒也安然回了府。接下來的幾天,崔九兒仍是時刻焦心青州和雲州的消息,期間宮裡又暗暗派來了幾撥子的人, 都是帶着皇上口諭請崔九公子入宮的, 崔九兒均是藉口病體未愈, 不敢貿然入宮爲由婉拒了。
第六天的時候, 青州那邊終於有消息了了, 說是卻是崔國公已接了皇上的聖旨,帶着麾下的四公子、五公子,只領着一支親衛兵, 輕裝快馬向長安而來。崔九兒聞聽之後急得坐立不安,爹爹及四哥、五哥怎麼就回了長安, 難道小虎兒和小魚在路上出了岔子, 沒將他的信送至爹爹手中嗎?
就在崔九兒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之時, 更壞的消息傳來了,崔國公父子剛剛抵達長安城外, 皇上便派出明國公手持聖旨領兵將崔國公父子拿住了,聖旨上稱崔國公和高句麗相互勾結,意欲叛國謀逆。
就這樣,崔國公父子被押入了天牢,消息一出來, 舉國震驚, 長安城內更是風聲鶴唳, 所有人都覺得不可思議, 一向忠心耿耿的崔國公一門爲何成了叛國之徒?
過了兩日, 又有消息傳出來,雲州的崔家長公子和二公子接聖居然抗旨不遵, 已經自雲州潛逃不知去向,明瑜又頒下了聖旨,輯拿逃犯崔默之、崔俊之兩兄弟,還要一併捉拿自青州逃逸的崔三公子崔毓之。
消息既出,朝野震驚,奕王殿下及靜南王世子入宮爲崔國公請命,已被皇上嚴厲訓斥,奕王殿下被禁足奕王府,林世子也由皇上勒令靜南王領回去嚴加看官。所有入朝爲崔國公求情的大臣也都一一被皇帝斥責,皇帝在太極殿發下了話,若是再有人膽敢爲崔國公一家求情請命,一率以謀逆同黨論。
皇帝雖是宣了崔國公一門謀逆之罪,卻是沒有對座落於京城的崔國公府採取任何措施,他似乎忘了崔家還有一座府邸在,也好像完全忘崔府裡還有一個“崔家嬌郎”的崔九公子。
清風苑,崔九兒已是連着幾日未成入眠了,就連飲食,也是小眉兒和小鸝兒跪地相求才胡亂咽一些下去。他心急如焚,日夜憂心,整個人迅速地瘦下來一圈。林伯趕來相勸,只說三公子沒被擒,雲州大公子和二公子也說是逃了,那說明顏先生肯定到了雲州,公子千萬不要自亂陣腳,該是安心等顏先生歸來纔是。
聽了林伯的話,崔九兒又耐了性子又等了兩天,可是仍然沒有一絲顏長傾和各位兄長的消息。卻有更壞的消息傳出來,高句麗夜襲青州,大敗青州守軍,十萬大軍長驅直入,日夜兼程已是奔着長安而來。
消息傳入朝堂之上,皇帝勃然大怒,一邊派人領兵前去抗擊來犯大軍,一邊遷怒於崔國公父子,定說是高句麗眼見盟友被擒,一時急了便領大軍來犯。於是當堂下了聖旨,判崔國公父子三人明日於菜市口問斬。
崔九兒聽聞消息之後,一言不發走進內室一個人在裡面呆了有一個時辰之久,就在林伯急得帶人要撞門的時候,內室的門被打開了,崔九兒一臉平靜地走了出來。他換上了一身絳紅色的束腰錦服,腰配青玉牌,足蹬朝靴,分明是一副要入宮覲見的模樣。
“林伯,備車。”崔九兒口氣很是平靜。
“公子,您要隻身入宮去?”林伯驚問道。
“公子,你可知道此時入宮意味着什麼?”林伯的聲音開始顫抖起來了。
“林伯,你難道還不明白,我崔家一門上下突遭此彌天大禍,爹爹和兄長蒙受不白之冤,皆是由我一人引起嗎?此時我若還是縮在府裡不出去,豈不是要眼掙掙地看我爹爹和四哥、五哥的頭顱被人斬下嗎?”崔九兒有些激動地道。
“可是公子此去……”林伯有些哽咽了,可左思右想別無他法,也只得忍着淚吩咐人備車去了。
皇宮延喜門門口,一輛輕簡馬車停了下來。趕車的小廝將車停了下來,然後掀開輕簾,便見一個小公子下了車,那小公子一身絳紅色錦服,外披一件白色貂裘,生得粉妝玉琢、風姿過人。他緩緩下得車來朝宮門後而來,引得守門的兩個小黃門側目相看。
“勞煩公公通報一聲,就說崔家阿九求見皇上。”崔九兒隻身走向門口,遞上青玉腰牌,對着小黃門道。
一個小黃門看一眼腰牌,頓時面上一喜,趕緊恭敬行禮道:“見過九公子,總管早有交待,若是崔家九公子求見皇上,不必通報,立刻迎了進去。”
崔九兒點點頭,便隨着那小黃門步入了皇宮。
已是傍晚時分,宮內各處已是燈光通明,因是國喪,一律掛的是白色燈籠,再加上宮門之上白綾喪幡,更顯得肅穆冷靜。崔九兒緊了緊身上的貂裘大氅,越發覺得冷氣襲人。
大興宮觀文殿,是御書房所在。那小黃門將崔九兒帶至御書房門前,又與門口值守的太監告之來者系何人。那值守太監聽完後忙向崔九兒行了個禮,正待推門進去通報。突然屋內一聲脆響,緊跟着就是杯蘸瓷器被砸到地上的聲音,嘩啦啦響成一片,聽起來特別的刺耳。
“滾,你給朕滾!”明瑜暴戾的聲音咆哮而出。
御書房的門被打開了,崔九兒擡眼一看,只見裡面走出來一個年輕男子,雖是大冷着,卻是穿着一身紫色曳地長衫,金色的頭髮,膚色白皙嬌嫩,深目高鼻,一雙修長的眼睛,眼角微微勾起,藍色的瞳孔,裡面正閃耀着有些茫然的光芒。
崔九兒頓時愣住了,這個男子分明非我族類,可是不知爲什麼,他對那人竟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御書房的門半開着,裡面的燈光映射出來,也讓那年輕男人看見了正站在臺階下的崔九兒。崔九兒發現那個男子竟然比自己還要驚詫,他愣在原地,一雙眼睛停駐在了崔九兒的臉上,眼內的茫然立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突然而至的驚喜和雀躍,片刻之後,那驚喜消失,又變成了深深的擔憂與關切。
這人是誰?爲何對我露出這種相識的眼神?崔九兒有些莫名,還是禮貌性的朝他輕笑了一下。
“啓稟皇上,崔家九公子求見。”門口值守的太監對着屋內道。
話音剛落,屋裡便響起一聲椅子被突然帶到的聲音,緊接着便是急切的腳步聲響起來。那年輕男子卻是飛快的收斂了臉上的表情,重新變得茫然平靜,然後一低頭快速地離了御書房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