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三兄弟爬上了野豬穴上方的大石頭,方二用石塊將洞穴壁敲得山響,洞裡面的野豬聽了登時慌亂,橫衝直撞的向洞口奔來。
方大鎮定異常,穩準狠的將一個獵圈直接套在了最先衝出來的一頭野豬頭上,野豬塊兒不大,只二百多斤的樣子,拖着獵圈就向樹林中跑去,獵圈上的鉤子在地上拖出了一條長長的拖痕,時不時刮在一側的樹幹上、石頭上,使得前方的脖圈越勒越緊,脖子上的血慢慢的就滲出來。
明月不由得再次感嘆古人的智慧,這種方法簡單,危險係數降低,只要將鐵圈套在野豬脖子上,利用野豬的奔跑自重,鉤子鉤到了樹幹或山石,逐漸加重野豬的傷勢,最後被自己活活勒死,獵人只要循着蹤跡找到野豬屍體即可。
明月正感嘆間,洞內再次衝出兩頭野豬來,體形較第一隻明顯大了許多,二豬驚慌失措間,在洞口各佔據了半邊,卻又各不相讓,洞口邊的大石頭被二豬撞得漸漸有了裂痕。
方三一心出風頭,手裡又有兩個獵圈,便想着同時獵到兩頭野豬,學着大哥的樣子,揮起數圈,瞅準機會一套,繩子穩準狠的套在了其中一隻野豬脖子上,再次一揮,明月所做的獵圈也套在了另一隻脖子上。
方三剛裂嘴一笑,卻不想二豬的頭拱來拱去,其中一隻的獵圈竟被褪出了脖子,拱到了地上。
方三這下急了,幸好明月所做的獵圈夠長,方三一探抓住了鉤子尾巴,生怕再掉脫了,雙手用力的直接勒緊了野豬。
野豬出不來,被勒緊了脖子,不得矣向後退,方三更急了,這若是退回洞中,沒有奔跑的空間,獵圈早晚得掉下來。方三下了狠心,不僅不撒手,還將繩子在腰上纏了一圈,右手護住鉤子,防止插入身體,身子卻是加大力氣後傾,企圖阻止野豬縮回洞去。
方大和方二見方三如此拼命,大叫道:“快鬆手!危險!!”
方三哪裡聽得進去,身子向後傾,幾乎與石巖平行,野豬的脖子已經被勒出了血痕,變得狂燥不堪,血氣上涌,猛的用頭撞石頭,洞口邊沿的石頭碎裂,野豬瘋也般的向前奔跑,方三如紙鳶般的被拖得蕩起,重重的摔在地上,直接被野豬拖行而奔。
方大尖聲叫道:“快攔住!!!”
藏身附近的獵戶紛紛拿出獵刀,耐何野豬跑得速度太快,且來勢兇猛,衆獵戶亦怕被野豬傷到,紛紛四散奔逃。
韓興算是有血氣的一個,向前一竄身子,將獵刀一下子砍在拖行的獵圈上,許是明月編的繩索太過結實,許是韓興的獵刀已經陳舊,砍了兩刀,只砍斷了外層的麻繩,裡面的鐵絲卻是毫髮無傷。
錯過了千鈞一髮之機,野豬便奔過了韓興,朝着明月所隱身的大樹一側而來。
方三被拖行了二三十米遠,頭被撞得七暈八愫,卻是騰不出手來,雙手緊緊的抵着小腹外側的鉤子,防止插入小腹中,饒是拼命抵着,仍刺穿了小腹外層,滲出了絲絲血跡來。
明月心裡萬分愧疚,若不是自己做的繩索太長,方三便不會纏在腰間;若不是自己做的繩索太粗,韓興也不會砍了兩刀也沒有砍斷。
這場無枉之災自己恐怕要負一半的責任。
眼看着野豬向自己方向奔來,明月無瑕細想,越出樹後,掏出匕首迎着野豬而來。
野豬正跑紅了眼,哪裡會躲明月,對着明月橫衝直撞,如此正中明月下懷,腳踏樹幹,飛身一躍,一下子騎在野豬後背之上,照着野豬的大血脖子深深刺下,手腕頓時被鮮血染紅了。
垂死的野豬反而更加瘋狂,勢頭不減反增,前蹄飛揚而起,明月被反甩下了後背。
明月慣與野豬搏鬥,在以往,只要往後一個抱頭翻滾便可躲過,耐何這次多了一個拖行在地的方三,明月向後本能的滾落,結果的結果是,一屁股直接滾坐在了方三被拖行的後背上,如坐雪橇一般,壓得方三眼珠都翻白了。
明月忙揮動匕首砍向獵圈繩索,以爲會如韓興一樣多砍幾刀纔會斷,未曾想,匕首相當利落,切鐵繩如切黃瓜一般的輕鬆,不費吹灰之力就斷了,二人登時一躺一坐地上,呼呼的喘着粗氣。
本以爲這樣就擺脫了野豬,不料那野豬似乎知道自己活不久矣,脖腔子汩汩流着血,四蹄卻飛揚着轉頭向二人衝撞過來,眼睛都是赤紅赤紅的。
方三腹部受傷,躺在地上動彈不得,明月臉色一凜,不退反進,再次將匕首扎進了野豬肚子,在裡面又轉動了兩下匕首。
野豬終於晃了兩晃,轟然倒在地上,激起了一地的塵土,血腥氣瀰漫了整個樹林。
韓興和韓林已經奔了上來,急急的扶起明月,看看明月哪裡受了傷。
方大和方二也趕了上來,拽下鐵鉤,扯了一條衣服就要給方三包紮。
“慢着!”明月忙推開韓氏父子,疾走至方三面前,推開方大和方二,“哧啦”一聲扯開方三腹部的衣裳,摘下身上的竹筒,將水倒出來,如洗衣裳般仔仔細細、裡裡外外洗着方三的傷口,痛得方三哀哀直叫,惹得衆獵戶都不敢直視,直到血水不再涌出,肉色已經泛白, 明月才小心翼翼的包紮起來。
見方大和方二皺着眉頭,以爲他們擔心自己弄疼了方三,微微一笑道:“鐵鉤上有鐵鏽,傷口洗不淨容易得破傷風,我的水是淡鹽水,可以洗得乾淨一些。”
方大神情複雜的看着明月,不知該感謝還是該怨責,到了嘴邊半天才喃喃道:“沒想到你一個女子有這般膽識,方大在此謝過了。”
明月微笑着搖搖手,算是了了之前的嫌隙。
將野豬簡單分成幾塊包嚴實了再裝入各人的簍子,幾人順着鐵鉤拖扯的痕跡去找第一頭跑掉的野豬。
方三腹部受傷,不能走路,韓興身體壯實,又是這些獵戶當中年齡最小的,自然承擔起背韓興的重任。
方三躺在韓興的後背上,眼睛卻總是不自覺的瞟向用帕子擦着臉上血水的明月,看着看着竟哧哧的笑了。
韓興不明所以,方三已經將嘴巴遞到韓興的耳邊,用只能韓興聽到的聲音道:“韓興,你當我大舅哥可好?”
韓興腳步一頓,臉色登時冷了下來,方三猶不自覺,繼續大言不慚道:“明月方纔幫俺上了藥,俺自然得負責。”
韓興繼續走着,嘴裡卻是沒好氣道:“若是以肌膚之親爲由打如意算盆,那麼你就輸了。”
方三撇了撇嘴,哧然道:“我也許會輸,你,卻也不見得贏。母老虎,得好的獵手才能去獵取。”
韓興不由怔然了,明月對自己,似乎真的少了些什麼,不過,打獵的本事自己卻是可以提升的,尤其,對手還是這個用繩子差點將他自己勒死的方三。
方大套住的那頭野豬身形小,被自己身子所勒殺,存活力竟然更久,衆人依着足跡拖痕找了半天,追了約摸一柱香的時間,纔在最後一片林子發現蹤跡。
不知是衆人的錯覺還是心理作用,只覺陰翳弊日,肅瑟寂靜,連鳥兒蟲兒的聲響也沒有。
幾株樹幹中間,野豬癱倒在空地上,心臟抽動着跳動着,詔示着它生命的即將終結。
野豬的身邊,一隻老虎胡亂的轉着圈子,腳步凌亂的掙脫着什麼。
衆人隱於樹後,仔細一看,原來是老虎拖扯野豬的過程中,不知怎麼的被獵圈纏了一條腿,想走走不掉,想扯扯不開,“嗷嗷”的低吼着,甚是不耐煩。
方三一臉興奮,眼睛裡冒着欣喜的目光,對韓興道:“看,方家的兒郎就是有獵虎的本事!”
明月聽了嘴角一抽,沒想到這方三不僅是個逞能充英雄的,還是個愛顯擺吹牛的,這老虎是方家獵的嗎?明明是瞎貓碰到死耗子。
韓興眉頭卻深深皺了起來,阻止箭己上弦的方二道:“慢着,這虎怕是個雙身子的,不能獵,咱還是走吧。”
方大定了定神,果然那老虎腹部高高攏起,猶豫着要不要下手。
打獵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就是動物繁衍的季節不狩獵,遇到懷孕的動物不狩獵,若是其他尋常的動物,衆人放了也不可惜,只是這次,是一頭被囚住、殺傷力大打折扣的老虎,胎中還有幼虎,不僅虎皮值銀子,就連那半成型的虎胎渾身也是值銀子的。
方大猶豫的半天,仍舊沒有定論,方三已經指着圈中眼看着就要掙脫的老虎道:“大哥,別猶豫了,咱孃的寒病得用烏母草將養着,二嫂生了孩子沒有奶水得買奶羊,俺今年十八了還沒說上媳婦......”
方大的眼色終於鎮定下來,看了方二一眼,方二隨即舉起了弓箭。
明月將身子一橫,阻住了方二的箭矢與雌虎之間,眼睛卻看着韓林道:“既然是獵戶,就要守獵戶的規矩,‘毋殺孩蟲,胎夭飛鳥,毋麛毋卵’,既然懷孕了,放過一馬又如何?況且,殺了母虎,說不得會招來公虎報復。”
方大再次猶豫了,方三見狀,忙勸解道:“大哥,能遇到被困的老虎,是老天給咱的機會,不能再錯過了,家家都不寬裕,等着銀子買米買面過年呢。”
方三又擡眼看向韓林道:“韓大哥,你的事兒我也聽說了,你娶親在即,難道真的不缺銀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