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沉默的半天,看着日漸憔悴的明月,不由得一陣心酸。
明月是自己的女兒,雖然從不輕易吐露心事,但劉氏多多少少也意識到,女兒的變化是從魏知行離開開始的,慵懶、消極、笑不達眼底,雖然吃食不減,但卻再也沒有過去的熱情,人也日見清減,若是柳富(魏來)提起魏知行來,她立馬翻臉,完全是一隻易怒的貓,見誰撓誰。
這樣的明月讓劉氏打心眼裡更加的自責:
因爲自己無能,才讓明月拋頭露面,所以才認識李放、魏知行等這些高不可攀、十惡不赦的惡人;
因爲自己懦弱,才讓明月身先士卒,與劉家打架,與老宅決裂,與珍味坊合作等等,所以纔會遇到那麼多的橫事,積存了女兒彪悍難嫁的惡名;
因爲自己寡居,才應了那句寡婦門前事非多,自己的名聲一波三折,累得明月臉上無光,蘇家只願納明月爲妾,願娶明月爲正室的孃家外甥又是個癲癇。
一切的一切,只是因爲自己沒有一個男人,一個能保護她們母女的男人。或許,自己嫁給了成鴻略,明月和幾個女兒、兒子就可以被保護起來,不被名聲所累,不爲鬥米折腰,不爲未來發愁。
況且,這成大人對自己很是溫柔,沒有想象中的那麼讓人懼怕,也許,再嫁,也不再是那麼難堪的事情了。
劉氏心裡有了判斷,篤定的對明月道:“月兒,你和牛伯等娘一會兒,娘去買些元寶蠟燭,明天娘給你爹上墳去。”
明月自然不會讓劉氏去拋頭露面,當先跳下牛車,主動再次回到城裡,前往白事鋪子了。
買得了元寶、香燭和白酒,不想劉氏今晚發麪、明早起早蒸包子挨累,明月便想着買了現成的包子給殷友供着。
走着走着,竟無意識的走到了熟悉的包子鋪前,擡眼望去,秋家嬸子正一臉笑容的招呼着客人,低頭用油紙包裝着包子。
明月來到秋嬸子身前,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正擡頭準備招呼客人的秋嬸子,擡頭見是明月,臉色微微一變,狀似未覺的招呼着別的客人,將明月當成了空氣。
秋海棠的長相和性格,均隨了秋嬸子,皆是身高體健、大大咧咧的真性情,不同的是,秋海棠直率中有着算計;秋嬸子直率中有着跋扈,頭腦又簡單,秋海棠見到她這個娘亦是頭疼得緊。
秋海棠之所以扮胖扮醜,一大半是因爲秋嬸子。在秋海棠五歲的時候,秋嬸子和賣肉的張屠戶娘子關系親密,人家舍給了她一對豬崽兒,她頭腦一熱,感情直衝天靈蓋,滿嘴答應女兒大了嫁給屠戶的兒子,簡單得如同小娃子過家家一般。
當時,張屠戶的兒子,吃飯的時候還拖着一溜兒的鼻涕,噁心得秋海棠避如蛇蠍,幸虧後來秋海棠“長劣”了,兩家又沒過婚書,也就不了了之。
扮醜的秋海棠因禍得福,借了明月的光,不僅找了魏炎這樣的好夫君,還找到了一個月有進項的活計(伺候明月),秋嬸子以往見了明月皆是離得老遠就打招呼,臉上笑得如同秋天裡最燦爛的菊花,不管明月吃不吃她家的包子,總是塞得滿滿一袋子,還不要銀子,每次因爲給銀子的事兒,二人推搡得如同打架似的。
而這次,明顯是冷落了明月,明月心中暗歎一聲,以爲因自己趕走了秋海棠,害得秋海棠遠赴京城,母女天各一方,秋嬸子便遷怒於她,訕訕的轉身要走。
秋嬸子拿起轟蒼蠅的拂塵,在包子蒸屜上揮了揮,輕蔑的大聲道:“這做人啊,不能忘恩負義,不能絕情寡義,害人又害己。”
明月皺了皺眉頭,對秋嬸子的好印象一落千丈,自己不過是以前沒給她包子錢,卻被她折了布料等物還了人情,至於如此的尖酸刻薄嗎?
明月心情不爽的向柺子街走去,準備到別家去買。
秋嬸子顯然不放過明月,冷聲冷氣的從鼻子裡哼着氣道:“心虛了?要逃了?我家海棠是個性子軟的,不想找你算帳,老孃卻不是吃素的,若是女婿有個三長兩短,你就把臉洗乾淨了等着老孃唾你、撓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