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皇后感念明月在皇帝面前沒有拆穿“餓肚子”的真相,亦是感念自己與太子齊恆間成了關係不錯的朋友,自皇帝在坤寧宮用過膳之後,明月的待遇再次回到了“假懷孕”的優待時期,在明月的一再要求下,如廁的待遇才“降”了下來。
如此這般又過了兩日,皇后終於接見了明月,臉上消散了些她慣有的陰涼之氣,狀似親暱的讓明月坐在了自己的身側,指着眼前十幾個宮女端着的托盤子道:“你身上太寡淡了些。這些首飾衣物,均是千秋節與萬壽節各國的禮物,是大齊國少有的稀罕玩藝,你看看喜歡哪個,合適了便留下了。”
明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自從入了這坤寧宮,就只自己身上的農女衣裳和一套宮女衣裳換洗,穿農女衣裳出去還好說,大不了收到幾個白眼;穿宮女衣裳出去,卻總是被給皇后請安的妃子們誤會,對自己怡氣指使、煩不勝煩。”
明月終於點了點頭,果斷站起身來,向那些流光溢彩的首飾和花團錦簇的衣裳走去,皇后與周嬤嬤不由相視而望,眼裡顯然露出幾絲失望來。
只是失望還未達眼底,明月卻只挑了一件樣式簡單的藍藕色衣裳,便即回到了皇后身前施禮道:“娘娘,明月乃一介粗鄙農女,穿戴得再華貴,也比不得這後宮中的秀麗顏色,這衣裳明月先拿一套,替換下宮女衣裳,免得被外宮來的小主們當丫鬟使喚,被人無形掃了娘娘的臉面。”
皇后嗔怪的瞟了一眼俠藍,明月說的頗有道理,自己的人想的太不周全了。自己再不同意,明月也是皇帝安排在坤寧宮的人,穿着下等人的衣裳,不僅於明月顏面有損,也掃了自己這一宮之主的臉,若是再傳到皇帝的耳朵裡,免不了又是一陣嫌惡。
皇后沉了沉臉色道:“明月姑娘倒是個晶瑩剔透的人兒,既然如此,本宮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明月姑娘的生辰已經遞給了禮部,待合了姻緣,選了吉日,本宮便會下懿旨,冊封明月姑娘爲才人。”
明月眼睛登時犀利起來,原本佯裝的怯懦已然不再,半天突然微笑起來,笑紋越來越大,看得人只覺得花枝亂顫、毛骨悚然,連皇后的臉色也跟着變了。
明月終於收起了無聲的笑聲,淡然道:“皇后娘娘 果然心胸‘寬廣’得很,既然定民女個‘假懷孕’之責,定是知道民女己非完璧,如何封爲才人?”
皇后娘娘畢竟是見慣了大世面的俊彩人物,被明月如此責難,臉上竟仍無風無浪,無怒無怨,反而淡然一笑,若美麗冰冷的霜花,不帶一絲感情溫度,冷清道:“在大齊,只要萬歲爺願意,殷姑娘的過去都可以不是殷姑娘的過去;殷姑娘也可以不再是殷姑娘。”
明月的臉登時僵住,笑笑不得,哭也哭不得了。心中不由得再次懊悔,總是提醒自己,可每每在關鍵時刻,自己先行忘記了。
在強權面前,自己卑微的如同一隻弱小的螻蟻;在陰謀面前,自己笨拙得如同一隻詐死的老鼠;在狠絕面前,自己柔弱的如同一隻發怒的兔子。
明月終於“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十分虔誠的再次叩了三個頭,無比堅定道:“娘娘,民女雖卑微,但也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吾與魏知行兩情相悅,不離不棄。縱海枯石爛,地老天荒,亦不能絕決。後宮雖有千般好,卻不是明月容身之所,還請娘娘三思而後行。”
皇后滿意的看了周嬤嬤一眼,最後試探着問道:“殷姑娘確實不肯入這後宮,成爲天下女子仰慕的貴人?以殷姑娘的聰慧,以後豈會止步於才人?昭儀、貴妃
皇貴妃,甚至是本宮的位置,都是可仰望而覬覦的!”
明月毫不猶豫的搖頭道:“這些,皆非民女所願;在民女眼中,縱有廣廈萬間,睡覺不過三尺;縱有糧食萬石,裹腹不過三膳;民女一世,只願與‘一夫’,生,執子之手,與子攜老;死,共飲黃泉,生生世世。”
室內頓時針落可聞,一片寂靜,久得讓人心裡都長起了草,豔羨起了這堅定不移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