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江暮當初幫着黎家構陷劉氏,小翠氣不打下來,回頭就要吩咐陳大娘放狗咬人,嚇得江暮一下子跳到了明月的身後,求饒道:“手下留情!手下留情!我現在是殷明月的左膀右臂!打了我明月會心疼的!!!”
不說“心疼”還好些,一說“心疼”,在諸位眼中,江暮立即成了“登徒子”,不用吩咐,八條狗已經被陳大娘放了,如脫弦的箭直接竄向江暮。
江暮嚇得大驚失色,往前跑,前方是狗的方向;往後跑,府門緊閉。
江暮狠了狠心,擡腿,上欄杆,身子一翻 ,直接躍入了池塘之中,此時己是冬底,雖只結了上面一層薄冰,卻是寒冷刺骨。
凍得江暮在池塘中大吼道:“殷明月,還不快快救我!你想不想‘回家’了?”
明月這才轉臉看向池塘中勿自撲騰的江暮,破涕爲笑道:“我不‘回家’了,這裡就是我的‘孃家’!!!”
駱平說過,若是魏知行欺負自己了,自己好隨時回孃家,這裡,就是他給自己創造的孃家。這裡的所有人,都是自己的親人,駱平,亦是親人,亦是自己永遠的、心頭那顆不可碰觸的硃砂痣。
江暮臉色一變,大吼改爲怒吼道:“姓殷的,你的府邸不應該叫‘殷厝’,叫‘陰曹地府’還差不多!可要了我的老命了!!!”
明月呵呵笑了笑,讓人收了八犬,叫陳小山拿了竹杆,如釣魚般將江暮釣了上來,“撲撲”兩聲,從衣裳袖中抖落出兩條大黑鯉魚來。
逗得衆人哈哈大笑。
陳小山領着江暮去換衣裳,離老遠還能聽到江暮的叫囂:“老子現在是朝廷命官,得罪了我就是得罪了朝廷,得罪了朝廷就是得罪了萬歲爺,萬歲爺手下有百萬雄兵,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你.......”
身側的陳小山只好低頭呵腰的道着歉,害得明月哭笑不得。
陳大娘將狗繩遞給了陳伯,自己則撿起兩條大黑魚道:“今個兒小姐回來了,正好燉魚打牙磧。”
明月含笑不語,“花捲”則軟糯的扯了扯陳大娘的衣袖道:“陳奶奶,‘花捲’最愛吃小翠姨做的魚籽餅了,娘回來了,給娘做些可好?”
陳大娘颳了刮“花捲”的小鼻尖,誇獎道:“沒想到小‘花捲’還是個孝順閨女呢,一會兒奶奶就讓陳爺爺去買些帶籽的魚來,這池塘裡的,不知怎麼的都沒有魚籽,你小山叔還開玩笑說都是公魚呢。”
明月的笑容登時僵在了臉上,幾步走到陳大娘身前,顫抖着聲音道:“大娘,你說什麼?這池塘裡的魚,還有這鸕鶿是怎麼回事?”
陳大娘看着明月猩紅的眸子,駭了一跳,指着偌大的池塘道:“我們是隨你之後到了京城,被一個小太監安置在了府中,巧得緊,聽說這府中的主人也姓殷。那太監每過幾日便送些吃食來,還叮囑切莫隨意出門。前幾日,那太監一連七日未來,餓得不行,老爺下了狠心,便命小山抓池中的黑鯉魚來吃。怪的緊,咱們吃了七日魚,足有上百條,竟沒有一條有魚籽的,這大鳥是原本的主人養在此間的。”
明月只覺得胸口被什麼東西惡狠狠的咬了一口,硬生生撕裂出一個口子,風呼嘯而入,雪狂亂而入,不知道冷 ,不知道疼,只是覺得喘不過氣,和難以抑制的空落,排山倒海的衝擊而來。
“那幾日沒來”,定是駱平生死一線的那幾日,小太監關心駱平,所以忘了安頓衆人。
一切都是太遲了,那個給“饅頭”餵羊奶的男子,那個給公魚把脈的男子,那個給自己創造“孃家”的男子,以後只能兄妹相稱,以後連見面都是一種奢侈。
自己,將永遠還不起他的情,撫不平他的傷了。
這種境遇竟是如此的相似,魏知行亦是如此,在大殿上,明月明明能感受到他的難以抑制的痛苦,卻是每每觸及不到他的內心。
經大殿之事,明月感覺累了,倦了,本想就此放棄,此時見到這歡騰跳躍的黑魚,明月突然想起第一次知道自己誤會了魏知行之後,自己曾告誡自己,今生,若是再牽起魏知行的手,就再也不會放棄。
自己已經辜負了駱平,不能再不明不白的放棄了魏知行,否則,心裡便不會只存留一顆痛的硃砂,而是千瘡百孔的傷。
再也不放棄----
明月對着自己篤定的點了點頭,自己,總要弄明白一些事,最起碼,她不相信一個剛剛爲自己搏命的男人,會是負心漢,更不會是一個輕言放手之人。
有了這成認知,明月轉頭對陳伯道:“陳伯,買魚的時候多買些母魚放在池塘裡,這些公魚們,太過寂寞了。”
陳伯莫名其妙的接收這個命令,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