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娜皺皺翹鼻子,向楊小海擺出個兇巴巴的表情:“說得輕巧,就算聯繫到倖存的黑衣,我說什麼啊?排除萬難,千辛萬苦的返回市黑衣安保大樓喂怪物麼?大半年了,人家本來躲的好好的;幾句話就從藏匿的地方跑出來冒險?你這不是害人麼?”
“呃……”楊小海被懟的啞口無言。他只想到了人多力量大,卻完全忽略了到達、進入的難度。想辯解幾句,又不知說啥好。
尷尬持續了會兒,只聽王小娜隨意問道:“我的活幹完了,接下來要幹嘛?”
“你餓不?”楊小海反問。
“零食還有很多。就如你反覆叮囑的那樣,我都是自己吃,誰也沒給。”
“嗯,那就回去吧。這兒到底不安全。”
“瞧你說的,整個世界都沒有‘絕對安全’的地兒吧?”
“你有點悲觀哦。”
“悲觀談不上,就是有點迷茫。”
“哦?”
“眼看着整棟大樓都能隨意活動了,可是然後呢?我們的食物還是不夠。光靠搜索又能撐多久?
附近搜完了怎麼辦?就算東西再多,總有吃完的一天吧?”王小娜平靜的陳述着,但話題卻很沉重。
“你今兒怎麼了?”楊小海覺得王小娜有些反常。在他的印象裡,這個女黑衣一向沉穩,那如水的性子好像能包容一切。不承想她也有悲觀的時候。
“沒怎麼啊,就像剛纔說的,有點迷茫罷了。”
楊小海見她有些消沉,立馬大大咧咧的道:“我們不是神仙,早晚都得掛。即便是百獸之王的老虎,一般也就十年的壽命。你已經活了二十多年,怎麼也不算夭折吧?爲了沒發生的事唉聲嘆氣的,這可不像你啊!老話說的好:‘橋到船頭自然直’!過一天算一天,想那麼多幹嘛!”
“是‘船到橋頭自然直’。”王小娜糾正道。
“我的船,就是橋頭也得給我正過來!:即便是南牆,撞散撞破了也不回頭。”
王小娜笑了:“說自己是槓精不就完了?”
楊小海假意生氣道:“什麼話!對隊長可太不尊重了啊!”
“呵,你又不是我隊長……”
通過閒聊,不知不覺間將悲觀的情緒驅散了。若不是感染者大軍就在樓下,說不定兩人此刻都笑出來了。兩人低聲交談,眨眼便過了一個多小時,王小娜忽然嘆了口氣:“哎,看樣子是沒回應了。你看,屏幕上什麼信息都沒有。”
楊小海不甘心:“只向省區發消息太浪費了。你給市區的對講說幾句唄。嗯,就說他們不孤單,我們這裡還有很多的倖存者。說明困難,要他們暫時別過來不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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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做有意義麼?”
“意義那可大了去了。我一個人在外面的時候,最期望的事情就是聽到外界的聲音。你要知道,孤單與絕望遠比‘感染者’恐怖的多。人,畢竟是羣居的生物。”
“……我明白了。”沉默一陣,王小娜猛的點了下頭。
“花白市的黑衣們,全體市公司的員工們。我叫王小娜,是一名普通的黑衣。你們聽到的不是錄音,此刻我就在花白安保大樓內。雖然樓下佈滿了感染者,食物也總是不夠,但還是有一百多人活了下來。”
王小娜停了下,想了想才道:“即便明天會葬身於怪物口中,但此時此刻的我們畢竟還能呼吸。如果有人能聽到我的聲音,就請努力的生存下去吧。活着就有陽光,活着就有希望。如果我們真的在劫難逃,也請笑着面對。就像我最喜歡的一部電影裡說的那樣:‘我覺得生命是一個禮物,我不想浪費它。你並不知道下一手牌會拿到什麼。所以要學會接受生活。’”
王小娜放開話筒,蒼白的手指漸漸紅潤起來。楊小海伸手攔下了她,表示如不再來幾句,就不放她離開。王小娜沉吟下,接着道:“請原諒我們的無能爲力,也請大家不要徒勞的向我們靠攏。保護好自己,留待將來吧。我們人類在這個星球上才活了幾百萬年,和曾經的星球霸主恐龍比起來,不過才短短一瞬而已。也許我會倒在將來的某一天,但我堅信:末日終會終結,人類必將勝利!”
王小娜關閉了麥克風,扭頭對楊小海苦笑:“真沒詞兒了,下次這事還是你來吧。”
花白市水庫,一艘船上。五個白種女人蜷縮在鐵質牆壁的角落裡,她們的對面,則是3個大漢。八人靜靜的,豎着耳朵聽着無線電裡的女聲,仿若聽着天籟之音。短短几句話,很快便說完了。
但八個人卻誰也沒動。五分鐘後,滿臉長着絡腮鬍的男人道:“一百多人,他們是怎麼做到的?我們只有八個,卻都要餓死了……”
“狗屎,傑克!我待不下去了,我要去找他們。華夏人能撐到現在,他們一定有辦法活下去。我敢保證,再過一天我就要餓死了!”
另外一個長鬍子,長頭髮,卻是棕色毛髮的大漢一把拽下了頭上髒兮兮的鴨舌帽。“別吵,聽薇妮怎麼說!”
第三個男人卻是個頭頂光亮的黑大漢,他一開口,就將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了一個女人身上。
那女人有着金色的長髮,藍色的眼睛,挺直的鼻樑和性感的翹脣。她對落在臉上的目光毫不在意,
只是因寒冷而向女人堆裡縮了縮,平靜的道:“在船沒沉之前,我們哪兒都不去。誰能保證外面就比這兒安全?威廉,如果你快餓死了,就去船頭抓魚;女孩兒們不是你的嬰兒保姆!”
棕色毛髮的威廉重新帶上了鴨舌帽,頗沒氣勢的回道:“站在鏡面般的甲板上,我會摔下去的。”
“所以,你給我老老實實的閉嘴!”薇妮從薄薄的米國旗幟下伸出手,對威廉豎起了手指。
八人所處的房間,只是這艘船的駕駛艙。而這狹小的駕駛艙上卻沒一塊玻璃,十月份的秋風吹皺了湖面,也吹得八個人臉色鐵青,可他們卻寧願龜縮在駕駛艙中。船隻橫着擱淺在水庫岸邊,船頭的一側密密麻麻布滿了“感染者”。
而另側則傾斜在湖面上。一排魚竿插在駕駛艙後,隨風盪漾着,彷彿在書寫着生命的音符。人與“感染者”,藉着船身的高度達到了一種微妙的平衡。即使感染者堆疊也爬不上高高的、光滑的甲板,但八人也無法安然無恙的離開。
遠東省承運市某處,一身筆挺的戎裝,一個五十多歲的僱傭軍站在無線通訊前,靜靜的聽着王小娜的喊話,一語不發、一動不動。“團長,我們是不是……”
“不,一百多人,不值得貿然出動。況且我們也不具備跨市救援的能力。”
“可……”
“小剛啊,傭兵有血性是好事,但少了冷靜,那就是莽撞了……”
“是!我明白了!”
某處,樓中,一羣亂七八糟的人圍着個破舊的半導體,正胡亂的調試着。每人嘴裡都在嚼個不停。幾個傢伙的口水滴滴答答,都快連成了線,他們卻毫不在意。一個穿着暴露的女人挽着穿皮衣坎肩、年輕男人的胳膊,嫵媚妖嬈的道:“主人,一百多號呢,不動心麼?”
“騷蹄子,心又癢癢了?那是一百多號黑衣,可不是一百多頭豬!好吃好喝的還不消停,你陪獨眼過夜去吧!”
立刻,一個帶着眼罩的地中海蹦了起來,連連作揖,口中不停的說道:“謝爺賞,謝爺賞……”
暴露女登時就急了,身子猶如沒了骨頭,一下子貼在了青年身上不停磨蹭,極盡諂媚道:“主人,人家只屬於你嘛……若是跟了獨眼,保準明天骨頭渣都不剩。你捨得我,我不捨得主人啊……”
女人的樣子極盡謙卑,引得一羣人怪笑起來。恣意放浪的怪笑攪的滿屋子烏煙瘴氣。沒開窗的房間本就憋悶,和着燒烤的煙,使得空氣越發混濁,令人幾乎無法呼吸……
不管王小娜借用無線設備發出的話有何影響,單就兩人來說,他們順利的完成了閆冰交代的任務。望着門上滿滿的密封條,楊小海多嘴問道:“揭下來帶走麼?”
“不用,這東西樓上有的是。”兩人輕手輕腳的打開門,順原路返回。只是楊小海看着樓下洞開的大門,不安的皺了皺眉。
接下來的幾天,衆人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地步。再返回樓頂,不說食物不夠,就連即將到來的冬季也沒法迴避。可再往下,密密麻麻的“感染者”又怎麼解決?
“感染者”雖不會思考,但卻有野獸的本能。只要稍微弄點動靜出來,它們勢必羣起而攻之。這就斷絕了單殺的可能。可一次性解決“感染者”,大家又苦於沒什麼有效的手段。白白消耗糧食和時間,衆人卻束手無策。
在大家發愁的當兒,深夜的“數字集成通訊”房間內,顯示器屏幕出現了閃爍。
那上面顯示出一句話來:“花白市分公司,請上報倖存者人數。”
但是安靜的房間內,一個人影都沒有。幾秒鐘後,“啪”的一聲響,整個設備全都斷了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