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寒風吹了短短几分鐘,姚佩佩的渾身都已經麻木,她不斷地抽着鼻子,覺得臉上混着淚水實在難受,突然直接覺得自己實在是可憐至極。
可憐之外,更覺得自己可笑,在他們面前表現地無堅不摧,但是轉頭離開之後,卻是這般狼狽模樣。
眼角的淚水結成了薄薄的一層冰,也不知哪裡的力氣,她竟然唐突地笑了出來,讓自己的處境變得愈加可憐。
手腳已經麻木,她就這樣任寒風吹在自己的身上,突然之間,她感覺到有人在自己身上披上了一件外套。
心中一驚,她想自己怕是被別人發現了,便連忙胡亂地擦了擦淚水,回過頭去卻正看到李晉那一臉的擔憂。
他只是抿緊了嘴脣,無奈地看着她,並沒有問這其中的原因。這麼一看,四十出頭的他,看起來長相又是別有味道,眼神之中透露着年輕人所不能反映出來的深沉。
來到了休息室,姚佩佩身上披着李晉拿給她的外套,渾身都在哆嗦,眼神卻還是那樣堅毅。
“你真的不需要去醫護室?”李晉無奈地問道,他沒有問姚佩佩到底是爲什麼才這樣“沐浴”寒風,當然他也不想知道,只是想要罵她,又見她這麼慘不好再繼續落井下石,內心的無奈可謂無處可訴。
一個噴嚏之後,姚佩佩使勁點點頭,“不需要!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她這堅定的樣子倒是可歌可泣,怎料剛表完態,又打了個噴嚏。
李晉無奈地翻了個白眼,拉住她的胳膊,一心急直接用英文說道,“趕快去醫護室,生了病耽誤工作。”
他多年來在國外的發展,讓他不想國內的一些同齡人一樣死板,性情倒是隨性很多,可是這一着急,也是怪嚇人的。
被這樣一拉扯,姚佩佩的脾氣也全都上來了,她用力甩開他的手,大聲地說道,“我不去!不要讓顧夜城看到我脆弱的樣子!不要讓他們看我的笑話!”
正背對着她的李晉停下了腳步,臉色也變得平靜了下來。他緩了幾秒,隨後長嘆了一口氣,轉過身來平靜地看着她,“我已經瞭解過你的事情了,我本可以知道其中的一些細節,可是我不想知道。過去的事情爲什麼要揪着不放。”
“是啊!”姚佩佩迴應,“事情不是發生在你身上你當然可以這麼說,你知道我過的有多辛苦嗎,憑什麼這樣評判我?!”
她只是心裡有委屈,沒有地方發泄而已,偏偏是李晉在她面前,就要倒黴聽她這般地發脾氣了。
她說幾句不夠,竟然還繼續補充道,“難道就你知道那些大道理嗎?不需要你整天像無所不知一樣教育我!”
她那副咄咄逼人的樣子,不知道的人甚至會以爲是李晉惹她生了這麼大的氣。瞪着一雙大眼睛,身子微微向前傾,簡直罵街的潑婦。
甩下這一句嗓門之後,她意識到了自己的過分,因爲面對她這樣過分的話,李晉竟然一臉的風平浪靜,但是從他的眼神之間,隱約能夠讀出傷感。
她沉默不再說話,稍微向後退了一步,坐到了椅子上,默默地低下了頭。她看到視線當中李晉的一雙腳向後退去,隨後坐到了正對面的椅子上,兩人就像個兩米左右遠。
她的內心突然忐忑了起來,對面這個男人可是自己的直接上司啊,她剛纔是哪根筋不對勁竟然對他說出這樣的話。
也許接下來纔是大道理了吧,更嚴重的是,也許她這用尊嚴換來的工作可能都保不住了。她剛想開口,說一些抱歉的話,但是李晉卻優先開了口。
“你是說我不懂是嗎?沒錯,我可能不懂你的感受,”他變得嚴肅,“但是我懂當我公司陷入危機的時候,愛人離開我,朋友背叛我是什麼感受,我懂當我女兒非常心疼我想要回到我身邊,卻被她媽媽給阻攔不能來見我是什麼感受,我懂在無數個寂寞的夜裡,我一個人抽着煙徹夜難眠又是怎樣的感受!”
他終於坐不住,竟然站了起來,就像剛纔的姚佩佩一樣激動。姚佩佩擡起頭,驚訝地看着他。自從認識他以來,就未曾見過他發脾氣,從來都是一個隨和的男人,可是現在,他竟然像是換了個人一樣,有些讓她害怕。
那一雙犀利的眼神,彷彿滿滿都是故事。的確如此,這些言語勾起了李晉的回憶,往事瞬間歷歷在目,他臉上的肌肉微微抽動,不知用力多少的努力才剋制住了自己的淚水。
“晉……晉哥。”姚佩佩傻傻地叫了一聲。
她見李晉背過身去,怕是不想給她看到自己那一副心酸的樣子吧。她聽到他說,“所以,趁着年輕好好幹一把,不要總是想着過去的那點事情。你看大街上的每個人,他們都有自己的心酸,都有自己的故事,都有自己的血淚史,可每個人的腳步不還是向前走的,你看誰是倒着走路?”
想了半天,姚佩佩不知道該怎樣面對這樣一個陌生的李晉,便傻傻地說道,“晉哥你愛人和女兒呢。”
“已經很多年不見了,她們一直在國外。”他認真地回答道。
在威士工作的這段時間,姚佩佩儘量保持着步與同事熟識,只做好工作上的合作就好,但是和李晉卻是混的十分熟絡。
在這個男人身上,她不怕換來用心對待之後的冷漠,因爲這個男人雖然智商很高,但是卻很實在,與人爲善。
現在聽到了他的一些故事,姚佩佩感到渾身不自在,好像肩負了一個什麼衆人一樣,竟然有了負擔。
工作關係而已,要是話說的多了那就麻煩了,她實在有些意外,這種感覺竟然沖刷了她之前的悲傷。
她也緩緩站了起來,搓了搓雙手站到了李晉的身後,小聲地說道,“對不起啊李總,讓你想起了傷心事,都是我不好,我一定會振作起來的。”
“你知道就好,那就趕快跟我去醫護室,要是身體出了毛病耽誤工作,那損失你可賠不起。”
說着,他便氣生生地走了出去,姚佩佩則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後。
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地去到了醫護室,姚佩佩躺到牀上接受着輸液,李晉坐在一旁,見護士走出了房間後,便轉換成一臉悠然的模樣,甩掉了剛纔的嚴肅,說道,“當然了,有委屈還是要說出來的,不然憋壞了就不好了,我只是叫你儘量忘掉。”
看到他這樣做着解釋,姚佩佩突然之間感覺他這行爲還真是可愛,便噗地一笑,“哈,放心吧我不會記仇的,等我輸完了液就去工作。”
見她也笑了出來,李晉放心多了,不過,他轉念一想,又稍微皺起了眉頭,“不然,我們不做顧氏這一單了,放心,公司那邊我能說過去,你要是有所顧慮,結果也不一定很好。”
不知爲什麼,聽他這樣爲自己着想,姚佩佩想都沒想就鼻子一酸,心中竟然非常感動。她欣慰地勾起了嘴角,搖搖頭說道,“沒關係的晉哥,你不是叫我向前看嘛,我可以面對的,我要讓自己走過心中的那道坎。”
街道上已經沒有了積雪,因爲都融化成了水,或者還有些地方凝結成了冰。冬季的陽光貌似更加溫柔,因爲姚佩佩可以就這樣走在街道上的時候,擡起頭看向太陽,也不會覺得非常晃眼。
她深深地吸入一口器,抿起了嘴角,想要給自己一個心理暗示,叫自己開心起來。可是即便甩開那些後天形成的情感,有件事可還是不能放下。
她撥通蘇沐的電話,聲音非常低沉,“蘇小姐,如果你要拿我父母做威脅的話,到也要知道他們現在就被你控制着,不然我怎麼能相信?又怎麼才能做到讓你滿意呢?”
她的心裡既緊張又着急,蘇沐能夠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來,多半就像她說的那樣,父母到底在哪可能只有她知道了。
她想要試探着問出這事實,但是又急着快點知道答案,這樣的矛盾讓她在這刺眼的陽光下,變得毛躁不堪。
“終於等來了你的電話,”蘇沐滿意地一笑,時隔一天,對她而言倒是過的漫長,“等下你就會相信我了。”
說完,便迅速掛斷了電話。
姚佩佩內心思量,“這女人真是狡猾,竟然不肯在電話中說出一些敏感的字句,生怕自己錄音,或是給她定位。”
正在這樣想着的時候,微信提示音響了起來,她連忙打開窗口,便看到姚明和夫婦的合照。她點開大圖,仔細地看去,兩人的表情倒是和諧,貌似並沒有什麼異常,尤其是這樣子與她三個月前看到的時候一樣,眼神都是那樣的傷感,好像這段時間經受了很多事情。
她的心跳猛地加速,手指也顫抖了起來,正準備給蘇沐回國去一個電話的時候,繼而又發過來了一條短視頻,是林棠對着鏡頭說的幾句話,“佩佩,你過的怎麼樣呢?媽很想你,想見你但是見不到,但是沒關係,我們的心在一起就好了。”
這彷彿給了她一種正在通電話的錯覺,她想瘋了一樣在大街上喊着,“媽,媽你在哪我現在就去找你!”
她這突然的喊叫,嚇得路人都加快了腳步。她連喊了幾聲後按住語音,氣憤地說道,“蘇沐我爸媽是不是跟你在一起!他麼到底在哪你快告訴我!”
盯着屏幕等待着,卻半天等不來蘇沐的回覆,她緊緊地捏着手機,快步地跑了出去,想要奔去顧夜城家,去看一看這個女人是不是在家。
她腳步過快,在馬路邊上不禁甩了一跤,摔進這融雪行成你湯內。但是短暫的痛苦,她又站了起來繼續向前跑去,衝向街道中心,去攔截了一輛出租車。
她忘掉了自己的狼狽,一心想着快點見到蘇沐,她知道就算將電話撥回去,也不會聽到她說些什麼關鍵的話,那個女人狡猾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