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佩佩一動不動,微微擡着頭看着身下的一雙眼眸。
深黑的屋子內,一切都顯得死氣沉沉,唯有那雙眸子,姚佩佩知道它在專注地盯着自己。
顧夜城慢慢啓齒,“姚佩佩,你好特別。”
“嗯?”
“我的胃不疼了。”
對話如此單調,兩人都像是沒有話說,但又努力尋找着話題一樣。只不過顧夜城多多少少表達了自己的意思。
兩個身體互相挨觸,安靜的環境下,更能感受到對方的心跳。一聲聲穿過胸脯,到達對方的感受神經。
一陣溫柔的纏綿後,牀上的兩個人相對而臥,第一次近距離的對視,而沒有任何的相互牴觸。
顧夜城伸出手,將姚佩佩耳邊的頭髮掖到了耳後,清澈的眼眸看着她被月光投灑的的臉龐。
這種久違的心靜讓繁忙的顧夜城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
姚佩佩輕聲問道,“你怎麼又胃疼了。”
“生氣就疼。”顧夜城淡然地回答。
“那你整天發火,也沒看你胃疼啊。”
“……”
顧夜城撇了撇嘴,他說的是事實沒有錯。當他的情緒被激怒時,胃裡就像有東西在攪和,讓他感覺胃都皺在一起,難以展平。
只不過這種憤怒摻雜着特殊的成分,可能就是姚佩佩今晚所帶給他的憤怒的感覺。
“我上一次因爲生氣胃疼,是因爲我留學想要回來的時候,我爸偏偏不讓我回,就因爲那個女人。”顧夜城過去談到這件事都會咬牙切齒,但是現在就像家常便飯一樣平常。
姚佩佩嘆了一口氣,“就是顧銘的媽媽吧,那你後來怎麼回來的。”
“我師父,因爲我做公司時主要負責線上,線下的工作他幫了我不少忙。後來根基穩了以後就回來了,我爸就當不認識我一樣,也沒怎麼管過我。”
姚佩佩恍然大悟的樣子,“哦……就是顧銘想要拜師的那個人吧。”
她心中其實還有疑惑,想要問一問那爲什麼顧庭會希望小兒子拜他爲師,以及後來關於顧夜城的一些問題。但是沒等問出的時候,就已經看到顧夜城呵欠連連,好像稍一閉眼就會沉沉睡去一樣。
她看到眼前這人的眸子已經漸漸眯成了一條線,早就沒了剛纔的靈光閃動,於是便也隨着慢慢閉上了眼。
安靜的夜晚就此來臨,在不會不覺中又迎來第二天的陽光。
姚佩佩醒來時,窗簾已經被完全拉開,她被窗外刺眼的陽光給晃醒,睜開眼後不禁想要破口大罵。正睡得安穩,這一看就是顧夜城故意不想讓她好好睡,才拉開了窗簾。
果不其然,她轉身朝向房間內時,牀邊是空的,臥室的門也是開着的。透過走廊,她聽到樓下餐廳內秋姨和顧夜城的在飯桌上的對話。
她狠狠地伸了個懶腰,身心都放鬆了好多,這才捨得離開自己的愛牀跑去衛生間洗漱。
一切妥當準備下樓時,她側耳聽了聽,因樓下談話的聲音較之剛纔好像小了許多,她放輕腳步,沿着二樓的欄杆一步步挪動着。
“秋姨,你覺得我未婚妻怎麼樣啊?”
姚佩佩一驚,這是在開始討論自己了,更得側耳傾聽纔是,於是便將頭髮還撩至了耳後。
“除了懶一點,其他都挺好的,哈哈哈。”樓下傳來秋姨爽朗的笑聲。
姚佩佩竟有些得意,整理了一下頭髮後,便站直了身體,想要下去和他們一同用餐,心裡還唸叨着,一定是因爲自己起牀晚了才被這番評價。
她興高采烈地邁下臺階,只不過剛一個階梯,她便再次停了下來。
“秋姨,昨天你是不是和她說了些什麼?”顧夜城輕聲問,這聲音若不是姚佩佩仔細聽,怕是還不能完全吸收。
對方顯然頓了頓,隨後才說道,“夜城啊,不是秋姨說你,你現在既然工作這麼重,就不要將精力分散到別的地方上去。”
“什麼別的地方……”
“她姚佩佩縱使百般好,也不能成爲你的妻子。”
顧夜城一笑,“我知道您說的意思,我爸也跟我提過這件事,但是您放心我絕對不是爲了私心,完全是聯姻而已。”、
秋姨嘆了一口氣,放下手中的刀叉,額頭上的深痕皺的更緊,她當然知道這件事並不像顧夜城所說這樣,只是簡單的一個聯姻。
她注視着顧夜城,語重心長,“夫人受的苦我都知道,你的委屈我更知道,可是事情已經過去了那麼多年,現在你也好好地生活着,我不想外部的因素攪亂你的生活。”
顧夜城皺緊了眉頭,語氣顯然激動了不少,“您覺得我現在生活的好?我能有今天還不都是爲了出心中的那一口氣,這麼多年我哪一天安穩過,我每天都會做夢,夢到我媽,夢到那些噁心的過去,我怎麼可能好受過!”
“那照你這麼說,你心中也在記恨着你爸爸是嗎!”
“是!姚明德要完蛋,顧庭也不會好過!”
秋姨剛要反駁,卻倒吸一口氣,緩緩站起了身,“佩佩……”她眼中呈現出複雜的意味,低下頭又看了看對面坐着的顧夜城。
姚佩佩也不知何時已經走下了樓,站在了顧夜城身後幾米的地方。顧夜城看到秋姨的反應,不覺心中也是一驚,感覺身後吹過了一陣涼風。
他回過頭,看向面色沉重的姚佩佩,兩人都是一時說不出話來。
顧夜城緊皺着眉,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而身後的秋姨也顯得有些坐立不安。
姚佩佩慢慢走近,每一步都像是重重踩在了顧夜城與秋姨的心上一樣,而隨着這每一個沉重的步子,姚佩佩的眼睛也開始慢慢溼潤。
“顧夜城,快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姚佩佩的語句已經顫抖,她仇視着顧夜城,想要立刻就知道答案。
顧夜城重重地嚥了下口水,別過頭去,轉向餐桌內的方向,想要對這個話題避而不談。
秋姨看到顧夜城的樣子,心中也百感交集,“佩佩啊,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你誤會了。”
姚佩佩一笑,“好啊,那你告訴我,我都誤會什麼了?”
“這……”秋姨也一時語塞。
姚佩佩已經佔到了顧夜城的身邊,顧夜城的眼睛向旁邊掃了掃,看到姚佩佩的身子就擋在自己身邊,好像阻斷了他許許多多的空氣來源一樣,讓他呼吸都變得緊張。
姚佩佩的一聲冷笑傳到了顧夜城的耳朵裡,“呵,顧夜城,我終於知道你爲什麼要把我留在你身邊了,什麼狗屁愛我的話,你說出來的時候不心虛嗎?不過也真是苦了顧少您了,忍着與我們家的恩怨還要跟我說什麼不羞不恥的情話!”
“說夠了嗎!”顧夜城站起身,狠狠地瞪了姚佩佩一眼後,便快速走向客廳,背影都是那麼狠心。
姚佩佩的心情變得複雜,她本來只是想諷刺一下顧夜城的行爲,但是見他連一句話都不解釋,她的心情竟一時間像是被刀刺了一下,疼痛了那幾秒。
隨之而來的便是她無力地坐到了椅子上,兩眼放空地看着前方的某處,視線由一開始的虛無變得逐漸模糊,耳邊也只有淒涼的空氣流動的聲音。
秋姨先是跟着顧夜城走出幾步,連叫了他幾聲,都不能使之回頭,只好哀嘆一口氣後便迴轉過身來。
她坐到了姚佩佩的身旁,剛要擡起手去輕撫一下她的肩膀,卻又收了回來。一聲重重的嘆息聲傳到姚佩佩的耳朵裡,秋姨無奈而心酸地搖搖頭,吃力地站起身也離開了姚佩佩的視線範圍之內。
好像只短短一個早上,秋姨就又老了幾歲一樣,一臉愁容,唉聲嘆氣。
家中的管家阿姨已經到了上班的時間,進入了顧夜城的家內。好像一進家門就感受到了一股火藥味一樣,左顧右盼的了一番。
終於來到餐廳後看到了姚佩佩獨自無精打采地坐在那裡,便上前打了聲招呼,便開始收拾餐桌。
“是不是這樣就有理由離開顧夜城了啊。”姚佩佩小聲嘀咕,但是卻引來在她身後正在幹活的阿姨一聲疑問,“嗯?”
姚佩佩瞪了瞪眼,這才發覺身後有人,便尷尬地清了清嗓子,擦乾臉上的淚痕走向客廳。
顧夜城站在偌大的落地窗前開始一根接一根的吸菸,背影朝着客廳,迎接着姚佩佩越來越近的腳步。她看到顧夜城的左右縈繞着藍灰色的煙氣,在陽光下顯得有些神秘的味道。
姚佩佩頓了頓,隨後徑直走向他的身後。
聽到這逐步接近的腳步聲,顧夜城手裡拿着煙轉過身來,隨後迎着姚佩佩愈來愈接近的目光吐出一口煙氣。
“還要問我什麼嗎?”顧夜城的問題顯得漫不經心。
姚佩佩在距離他幾米的位置站定,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幾秒,像是組織好了接下來該說的語言,“顧夜城,我不管姚家與你之間有什麼恩怨,從現在開始,你對我怎樣都可以,只要不傷害他們。”
“哈,”顧夜城諷刺地笑出聲,“你以爲你是誰,你的作用就這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