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淩水盟是一個契機。”
靳衍痕一怔,扭頭看去,樓辰也正好側頭看向他,有一種名叫默契東西在兩人眼中生成。那種奇異的感覺,讓兩人一時間都沒有別開目光,就這般靜靜地看着彼此的眼眸……
“阿痕!你在外面幹什麼呢?快回來!”一聲中氣十足的吼叫震得兩人猛然回過神來,下一刻像是說好一般,又同時別開了眼。
這過於統一的動作,讓兩人的臉上同時劃過一抹極淡的紅暈,周圍流動的空氣都尷尬了起來。
好在兩個人,一個面癱,一個臉皮比身後的圍牆還厚,不一會,兩人的臉色已經恢復如初。
靳衍痕清咳一聲,笑道:“快下雨了,我們還是進去吧。”
“嗯。”樓辰站直了身子,拍拍裙襬上沾染的塵土,轉身往破廟走去,再也沒看他一眼。
靳衍痕心中懊惱,姑姑,您就不能晚一會再叫這一聲嘛……
兩人剛走進破廟,大雨如期而至。下了一個時辰之後,雨勢漸小,但也沒有停下來,淅淅瀝瀝地下了幾個時辰。
樓辰淺眠的習慣讓她一直都沒有完全入睡,幾聲輕微的馬蹄聲傳入耳裡,好似拴在廊檐上的馬匹不安地踏着地面,那聲音不重,卻也足夠將樓辰吵醒。
“誰?!”
樓辰剛想起身,便聽到靳茹一身低呵,人也極快地站了起來,手裡還拿着她的佩劍。
看來不是自己的錯覺,外面果然有人。樓辰也利落地起身,一雙冷眸淡淡地注視着半開的窗戶,臉色倒沒有慌張之色。
因爲靳茹這一聲低呵,除了還睡得昏昏沉沉的李叔,其他人都醒了過來。
幾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靳茹和邢幕兩人拔出了隨身佩劍,站在破敗的木門後。靳茹拉開門栓,一把推開大門,看到門外的一幕,幾人皆是一驚。
不大的小院內,四個黑衣人站在雨幕之中,手裡都握着一把長刀。雨水打在刀刃上,順着森白的血槽一滴滴地落在地上。四人臉上都蒙着黑巾,只留一雙嗜血的眼睛露在外面。
黑衣人一句話也沒有說,揮刀便往破廟裡衝。
靳茹和邢幕立刻提劍迎了上去,將四人逼退,沒有讓他們衝進廟內。兩人對四人,在破廟外的小院子裡打了起來。
樓辰拉住也想要衝出去曲凝雙往後退,說道:“方如輝可不會武功,刀劍無眼,你不護着他不怕他受傷?”
曲凝雙這才收住了腳步,手裡抓着劍,眼睛緊緊地盯着院外,看着幾人在院中纏鬥。
靳茹的劍術不凡,一對二也未落下風。邢幕顯然有些吃力,幾次都差點被黑衣人刺中。
就在曲凝雙忍不住想要出去幫忙的時候,破廟的瓦背上傳來幾聲輕響,接着便是瓦礫被擊破的聲音,又有三名黑衣人從屋頂上落了進來。
靳衍痕一手拉着方如輝,一手拉着李叔,將二人推到佛像後面的角落處,扭頭對着已經衝上去與黑衣人鬥在一起的曲凝雙叫道:“曲凝雙,過來。”
樓辰手持“藏鋒”,站在破廟中央,長劍一揮,將三人齊齊逼退了一步。靳衍痕見識過樓辰的武功,一對三雖然不一定能勝,卻也絕對不會輸。這破廟周圍不知道還有多少黑衣人,他的內力被封了,根本護不住方如輝兩人,若是再有黑衣人攻過來,他們三人都要命喪於此。
曲凝雙聽到靳衍痕的話,又看了一眼還遊刃有餘的樓辰,咬了咬脣,隨後還是退出了戰圈,與靳衍痕一起守在角落處。
顯然已經有人交代過,不可與她手中的軟劍硬碰硬。三人與樓辰交手,皆是避開她手中的鋒芒,刀尖徑直向着她的頸間,胸口而去。
樓辰並未慌亂,只是將“藏鋒”揮舞得更加犀利,將自己護在其中,同時觀察着幾人的刀法,以便看出破綻,破開他們的圍攻之勢。
三人久攻不下,交換了一個眼神之後,便換了戰術。兩人同時一躍,招式突變,攻勢越發的猛烈,將樓辰逼退數步,其中一人得以脫身,朝着靳衍痕和曲凝雙攻了過去。
好在曲凝雙和靳衍痕早有準備,並沒有讓黑衣人突襲得手,兩人聯手,勉強能抵抗住黑衣人的攻擊。
剩下的兩人面對樓辰,這顯然力不從心,多次被藏鋒劍氣所傷。
其中一人眼中劃過一抹戾色,手伸進懷中,再拿出來的時候,手中多了一個紙包,朝着樓辰的臉灑了過去。
又是毒嗎!樓辰心中涌起一股怒意,她喜歡煉藥,不喜製毒,但不代表她不會。早在離開洛水鎮之前,她就制了一些毒沫,今日不妨比一比,看看誰的更厲害。
樓辰往後躍了一步,避開黑衣人灑出的毒藥。同時手也從腰間摸出了一樣東西,朝着兩人一揮,白色的粉末在她的掌風助陣之下,如一團雲霧,一下子將兩人籠罩在其中。
兩人沒想到樓辰竟然也會用毒,一怔之下,已被粉末沾上了身。凡是裸露在外的皮膚,一接觸上那粉末,立刻如千萬根長針刺入一般,疼入骨髓。
“啊!”兩人痛得大叫一聲,狼狽地退出破廟,衝進雨霧之中。
即使全身上下都被雨水打溼,卻也沒能沖掉沾上身的白色粉末,疼痛並未減少分毫,兩人蜷縮着身子在院中打着滾。
突然的變故讓院中纏鬥都住了手,破廟裡的黑衣人眼見不敵幾人,也衝出來。
一時間,兩方人面對面而立,互相戒備着。
“想不到你也會用毒。”
一聲略帶沙啞的男聲忽然響起,幾人擡眼看去,才發現竟然還有一人獨自站在圍牆之外。那是一個身形單薄的高瘦男子,他臉上並沒有遮面巾。
樓辰和靳衍痕一眼便認出,這男子便是那日在洛神山上拿走“止戈”劍,並且還讓靳衍痕中毒的男子。
他今日與那日不同,穿上了一身黑衣,蒼白的皮膚在黑色的映襯之下更顯病態。同樣蒼白的手正握着一把墨色大傘,靜立在雨霧之中。他眼眸細長,眼中暗藏冷光,如同鬼魅,光是與那雙眼睛對視,便讓人感覺到頭皮發麻,渾身發冷。
男子的目光只落在樓辰身上,好像對她很感興趣。樓辰手輕撫着藏鋒,冷眼以對。男子不怒反笑,異常蒼白的脣角勾了勾,目光轉向站在樓辰身邊的靳衍痕。
男子臉上露出了一抹驚訝之色,習武之人,中了他的“纏心散”居然還能好好地站着這裡,他也算第一人。男子微微眯眼,細看之下又是一笑,毒雖然壓制住了,卻沒能解。
男子又將目光落在了樓辰身上,專注的眼神就好似旁邊的人都不存在一般,“你跟我走,我便給他解藥。”那低沉的嗓音緩緩地響起,甚至帶着幾分誘惑。
樓辰微微挑眉,還未回話便感覺衣袖被人輕輕一拉,靳衍痕已經走到她身邊,“辰兒早就已經找了的解毒之法,解藥你還是自己留着吧,真這麼有本事,不如想想怎麼救救你的屬下。”
曲凝雙這纔想起,對方也有人中毒了,立刻指着倒在地上因疼痛而低吟不止的男子,說道:“你的人也中毒了,你把阿痕的解藥交出來,我們就給你解藥。”
“他們?”男子斜睨了地上幾人一眼,那眼神就像是在看死人一般,“技不如人,死不足惜。”
男子的聲音一直很低,短短几個字卻盡顯殺機。原本蜷縮在地上的幾人渾身一僵,連忙強撐着爬起來,退到男子身後,即使疼得全身發抖,臉色蒼白,也再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曲凝雙又驚又怒,這人根本不把人命當命,即使是他屬下的命,他也同樣不放在眼裡。
樓辰臉色如常,靳茹今日心中確是惶惶不安,這男子如此詭異邪氣,只怕今晚不能善了。
隨時男子只是輕笑了一身,微微擡手,今日黑衣人立刻後退數步,利落地翻身上馬,就連中毒的兩人,也忍着劇痛爬上了馬背。
男子緩緩地合上傘,任細雨灑在身上。嘴角勾起了一抹詭異的弧度,對着樓辰微微一笑,“你會來找我的。”
留下一句話,男子帶着黑衣人策馬而去。
直到男子完全消失在雨幕之中,那種被毒蛇繞頸般陰森噁心的感覺才慢慢散去。
邢幕手裡握着劍,滿含歉意地看着幾人,說道:“他們是陵水盟的人,對不起,這次又連累你們了。”十幾日過去了,都沒再遇上陵水盟的人,他還以爲他們拿了劍便算了,想不到還要他的命。今日害得樓辰他們幾人涉險,邢幕很是內疚。
“我想,他們這次的目標不是你。”樓辰淡淡的一句話,卻讓在場的幾人心中一怔,尤其是邢幕,更是滿心疑惑,“不是我?那是誰?”
樓辰沒有回答,只是轉頭,目光落在沒有內力還和黑衣人過了幾招,滿身狼狽的靳衍痕身上。
靳衍痕對上樓辰微微眯起的冷眸,隨即瞭然,配合地凝眉思考了片刻,才點頭回道:“其實我也覺得那些人好像是針對我而來的,明明我已經退到角落了,他們仍然緊追不捨,若不是辰兒和曲大小姐及時攔住他們,我肯定已經……”
靳衍痕話還未說完,靳茹臉色倏地一白,衝到他身邊,急道:“阿痕!你有沒有傷到哪裡?!”一邊說着,還一邊拉着他的胳膊和衣襟,好似恨不得拔了他的衣服,仔仔細細檢查一遍纔好。
靳衍痕眸光微閃,拍拍靳茹的手,笑道:“姑姑別擔心,我沒事。”他仍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樣子,靳茹卻像是被嚇壞了似的,緊緊抓着靳衍痕的手,好像只有這樣才能確定他平安無事。
曲凝雙呆呆地站在一邊,回想着之前發生的事,好像確實有一個黑衣人過來想要刺殺他們,但好像也不全是朝着靳衍痕去的吧?曲凝雙一時想不明白,只能將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可是……他們爲什麼要殺你啊?”就算要殺也應該殺邢幕纔對吧。
靳衍痕聳聳肩,一臉無辜,回道:“我怎麼知道,可能是恨我之前壞了他們的好事吧。”
這是什麼理由啊,曲凝雙撇撇嘴,不屑地罵道:“這陵水盟的人也太小氣了吧,‘止戈’都已經被他們搶走了,居然連你這種局外人都不放過。”
靳茹不知道想起了什麼,臉色更白了幾分,那種深刻的恐懼和憤恨不甘怎麼也掩飾不住。靳茹這一刻忽然覺得渾身發冷,她把阿痕養得這般沒有危機意識,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她只是希望他能安安穩穩平平靜靜地過完一生,爲何就這般難?!
靳衍痕暗暗的將姑姑的神情看在眼裡,面上依舊是那副大咧咧的樣子,說道:“再過一個時辰就天亮了,大家小心戒備,閉目養神吧,天亮了我們就出發。”
靳茹一直緊跟着靳衍痕,就好像害怕離他太遠,他便會出什麼事似的。
陵水盟這次來得正是時候,遇上陵水盟,姑姑好像很容易失去冷靜和思考能力,只要攻破了姑姑的心防,有些事她應該就藏不住了。
還是辰兒聰明,這招將計就計使得真好。靳衍痕悄悄看向樓辰,想再來個默契的對視,可惜美人這次連個眼角都沒有給他……
------題外話------
我又晚了……不過以後請叫我“綠十二”!謝謝。
錯別字馬上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