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路敏的報應

若驚鴻般身影翩翩下落,即墨蓮素白的裙襬處朵朵曼陀羅迎風擺動,而尖銳的疼痛也由心臟處傳遍了周身,赫連崢的話似乎猶在耳邊。

‘這種藥一般七日會發作一次,疼痛一次比一次加劇,四次之後便是藥石無救。若你試圖解了這藥,發作時間會縮短。’

本來和軟的風如刀子般割在面上,眼睛不自覺眯起。

停在峭壁處的赫連宵突聞一聲路澈的叫喊,以及即墨蓮的痛呼聲,下一瞬,那個自己從來放在眼底的身影如落葉般飄向無底深淵。

赫連宵眥目欲裂,他狂吼一聲,扔掉手中的藥簍,便朝即墨蓮飛去。

即墨蓮猛地睜開眼,看着赫連宵不顧一切飛來,心直直往下沉,即墨蓮低喊:“別過來!”

那禿鷲的力氣極大,被它的翅膀這麼一掃,即墨蓮已經遠離了峭壁,而此處是絕壁,壁上沒有什麼樹,蔓藤之類,況且她眼看着離峭壁越來越遠,赫連宵不是神仙,做不到帶着自己一飛沖天。

哪裡聽得進去即墨蓮的話,赫連宵做不到眼睜睜看着她在自己眼前消失,由於重力,即墨蓮下墜的很快,眼見着她離自己越來越遠,赫連宵使用千斤墜,身體直直往下掉去,那速度,比之前要快上幾倍。

即墨蓮此刻全身無力,無法減緩自己速度,她只能眼睜睜赫連宵消耗內氣,眼睛生疼,終究是自己連累了他。

頃刻後,赫連宵終是逐漸靠近了即墨蓮,身子硬生生在半空翻轉一圈,赫連宵抱緊即墨蓮,一時無聲。

然,緊靠在他胸前的即墨蓮卻是明明白白地聽清了赫連宵的急速心跳。

雙手抱着赫連宵的腰,即墨蓮埋在他的胸口,低聲說道:“你不該下來。”

攬着即墨蓮的手用力,面無表情地看着她,用從未有過的厲聲說道:“我說過,生同裘,死同穴。你休想甩開我。”

這不是赫連宵第一次說,卻是讓即墨蓮最心動的一次,一個能毫不猶豫跟自己同死的人,即墨蓮如何不愛。

貼着赫連宵到的耳際,即墨蓮的聲音穿透呼呼風聲:“赫連宵,我,愛上你了。”

“愛是什麼?”赫連霞同樣大聲問。

“愛就是你再也離不開我,我再也離不開你,愛是時刻將你放在心裡,愛是你開心,我開心,你難過,我亦不高興。”即墨蓮用赫連宵能理解的話解釋道。

聲音有些低,本以爲赫連宵聽不到,卻沒想到,赫連宵的下一句話卻讓即墨蓮笑開。

赫連宵說道:“我也愛上你了。”

即墨蓮看着赫連宵深紅瞳眸中的自己的倒影,想必,自己的眼底也同樣有他的笑臉。

本該是生死存亡的瞬間,兩人似乎根本沒有察覺到即將面臨的是什麼,兩兩相望,嘴角是同樣若隱若現的弧度。

即墨蓮不是內斂的人,有愛不會憋在心裡,接下來是死是活誰也不知,說她自私也行,她想要赫連宵記着她,無論生死。

即便再長的路也有到頭的時候,峭壁底下的銀白色若隱若現,即墨蓮眼底閃過喜意,沒想到另一邊峽谷裡的那條清泉已經延伸到這處。

有了水的阻力,想必生還的可能性要大不少,然,兩人畢竟只是肉身,抵不過強大的自然力,受傷也是必然的。

十丈,八丈,五丈,兩丈,兩人終於分開,赫連宵握緊即墨蓮的手,勒的即墨蓮很疼。

兩人相視一眼,赫連宵說道:“閉眼,深吸一口氣,放鬆身體。”

嘩啦啦,嘩啦啦。

兩人驚天水響聲驚動這一方天地,水花四濺。

眼前一陣黑暗,即墨蓮此刻的唯一感覺便是冷,心中苦笑,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這裡不是清泉,而是寒潭,且這寒潭水流湍急,直指冰寒中央的漩渦處。

徹骨的涼意讓即墨蓮身上的痛處更明顯,她身子不自覺捲縮,手腳開始抽搐,冰冷又一陣催發了體內的毒性。

一旁的赫連宵也同樣受制,這裡不是陸地,完全施展不出武功,且這裡的水像是有意識似的,拼命往他身上排山倒海般涌來,壓力幾乎使他的胸腔內空氣一掃而光,赫連宵唯一能做的便是握緊即墨蓮的手,而後催動內裡,試圖通過手將自己體內僅剩的那點溫度傳遞到即墨蓮身上。然赫連宵的內裡與偌大的冰潭來說不過杯水車薪,轉瞬便消失,即墨蓮依舊疼痛難忍。

潭水流動的越發激烈,兩人已經冷到了骨子裡,即便是赫連宵,長期生長在淨山,也受不住這極致的冰寒,手腳開始僵硬,握緊即墨蓮的手也在一寸寸分開。

赫連宵不準,他催動內裡,想要抓緊即墨蓮,卻在這時,寒潭的漩渦處已經近在眼前,那急劇旋轉着的漩渦,一個追趕着一個,瘋狂地向着前面涌去,帶動着兩個人也向前被動而去。

螺旋的水渦帶着兩人急速旋轉,兩人身上的壓迫力亦是越來越重,即墨蓮的意識已近恍惚,再無力回握赫連宵。

赫連宵是從未有過的惶恐,比當日凌姨離開時更甚,比自己幾次面臨死亡時更濃,他說過,即便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想憑着一人之力對抗整個寒潭,又豈能如他的意,赫連宵眼睜睜看着手中纖細蒼白的手指一寸寸遠離自己。

“你別想甩開我。”赫連宵狠狠瞪着已然失去了意識的即墨蓮。

最後一波漩渦涌來,兩隻手徹底鬆開,一純白,一暗紅,隨着水流越離越遠。

普濟寺山頂峭壁處,立着同樣失神的兩人。

“他死了?”路敏看着一眼望不到地的深淵,喃喃說道。

回答她的是依舊輕柔的風聲,以及時不時晃動的樹葉嘩啦啦聲響。

路澈看着漆黑一片的崖底,問自己,也是問那個早已不見蹤跡的人兒:“若是剛剛我再快些,是不是你就不會死?”

這一刻的路澈是從未有過的悔意,只有他自己明白,剛剛他是未盡全力,若是如赫連宵一般拼盡所有,即墨蓮可能此刻還是安然無恙的。

在禿鷲飛向即墨蓮的那一刻,路澈心底出現一瞬間的遲疑,他想若是即墨蓮就此落下山崖死去,是不是就不會再牽引着自己了,這樣自己便是刀槍不入了。

然世上唯獨沒有賣後悔藥的,路澈這一生註定活在悔恨中。

即墨蓮的意識似乎已經脫離了身體,此刻身體唯一的感覺是疼,然靈魂卻是毫無痛意的,她感覺周遭一片黑暗,無論她如何感覺,依舊聞不到赫連宵身上特有的冷香,這讓即墨蓮驚慌失措,她掙扎着想要衝破眼前的黑暗,尋找赫連宵。

“你醒了?”一道溫潤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即墨蓮募地睜開眼,刺眼的光芒讓她雙眸又不適地閉了閉,直到感覺房內逐漸暗了下來,這才緩緩掀了掀眼皮,卻原來是說話之人將門關了起來。

剛睜眼,即墨蓮覺得眼前一片迷濛,她見着一個模糊的青色身影逐漸靠近,仔細望去,卻是看不清男子面上的神色。

“別急,你眼睛被寒潭所傷,明日便可清明。”那道聲音依舊不疾不徐。

“你是誰?”即墨蓮嗓音有些沙啞。

沒有回答即墨蓮的問題,那男子說道:“先喝些水。”

即墨蓮沒動,執着地問:“你是誰?”

那男子嘆了口氣,氣息之中一片悲憫,他淡聲回道:“我叫陌玉。”

即墨蓮挑眉,她也算是走過江湖一遭,根本未聽過一個叫陌玉的人,想來這人是沒有留下真名了,也罷,既然如此,她也不好強求,畢竟自己這條命也該是他救的。

不再說話,即墨蓮接過男子手中的杯子,一口飲盡,將杯子遞給男子,說道:“再給我一杯。”

男子點頭,又回身給她倒了一杯,再次遞過來,囑咐道:“你睡了三日,不能多喝水。”

即墨蓮端着杯子的手一僵,杯子順手而落,未等杯子落地,青衣男子不過微微彎着身體,杯子已然穩穩落入他手中,甚至連杯中之水都未曾灑出一滴。

即墨蓮沒有注意到男子的動作,她心中恐慌不已,連忙問:“赫連宵呢?”

男子疑惑:“赫連宵?”

“跟我一起的男子?”即墨蓮沒有覺察出自己聲音裡的微微顫抖。

那青衣男子聞言,眼底閃過憐憫:“我並未見過其他人。”

也就是說她跟赫連宵被水衝散了?如今自己被救,那赫連宵呢?又有誰來救他?如此冰涼的水,誰又能爲他捂暖,之前一直跟自己說要保護赫連宵,給他溫暖,可危急時刻,自己卻是最無能的那一個,即墨蓮從來是自傲的,可此刻她卻極度厭惡自己,她答應赫連宵的,未做到過一件。

再也坐不住,即墨蓮掀開身上的被子,便要下牀來,可未等她動,那男子上前一步,按住錦被下她的腿,淡淡說道:“你的腿被寒潭侵蝕,暫時失去知覺。”

“哈哈哈,好一個即墨蓮!”男子的話讓即墨蓮仰天大笑。

男子蹙眉,眼前這女子的表現極爲奇怪,若說一般人聽聞自己不能動,至少也該表示一下不甘心,或是悲傷,而這女子卻是極度的自厭,以及心疼,而且心疼的對象還不是她自己。

“你別擔心,你的雙腿並沒有被廢,而是暫時失去了只覺,若是及時治療,假以時日,定然會再次站起來的。”男子此刻只能如此安慰。

青衣男子的話並未被即墨蓮聽進去,她是大夫,對自己的身體當然瞭解,莫說是腿,此刻即便是要了她的命,她也甘願,只要讓她再看一眼赫連宵,確信赫連宵還活的好好的,沒有被她扔下。

腦中光芒一閃,即墨蓮突然看向男子,說道:“我想請你幫個忙。”

“什麼忙?”

“請你幫我去尋一種草藥,名喚錢裡子。此藥越有指頭長短,開紫色四瓣花,有桂花香味,一般長在沼澤地附近。”即墨蓮急急說道。

那男子的面色隨着即墨蓮的話變得愈見奇怪,等即墨蓮話落,他這才問:“你可會醫術?”

這錢裡子的藥用只有醫術高超的人才會知曉。

即墨蓮點頭,眼底滿是懇求:“請你務必幫我。”

那青衣男子搖頭,斷然拒絕:“不行,我不能幫你,這錢裡子可不是好東西,它只能暫時讓你站立,而後便是永久的躺下,既然我救了你,就不會准許你再傷害自己的身體。”

自己如今這模樣,不能隨便移動,即墨蓮只好問:“你要如何才能幫我?”

只要是人,便是貪婪的,總有他想要的東西。

然那男子只是搖頭,說道:“我並無想要的東西,我這麼做也是爲你好,你即便不爲自己想想,也該爲你此刻心中想的人考慮,若是對方知曉你因爲他而終生不能動,他會不安的。”

男子不止一次在即墨蓮眼底看到焦急跟擔憂,這便說明她心中所想之人對她來說是極爲重要的。

男子的話讓即墨蓮苦笑,她何嘗不明白,可她如今一時見不到赫連宵,心中便不會有一刻安寧。

即墨蓮斂眉,默然無聲。

男子見此,這才輕腳出門,須臾,端來一碗藥,說道:“喝吧,要想早日見着你相見之人,還是早些康復的好。”

男子的話不無道理,即墨蓮端過碗,一飲而盡。

男子挑眉,這可是一種極苦的藥,人說最苦的是黃連,這要卻是要比黃連苦上數倍,這女子眼睛眨也不眨喝完,可見其心性是多麼堅韌,如此,男子也放下心來,這樣的人必然會很快想明白事情的輕重緩急。

也正如男子所想,即墨蓮已經接受了男子的說法,她得站起來去找赫連宵。

見房內再無他人,即墨蓮擱在被子上的手微微用力,手腕處慢慢顯現一個凸起,一根銀針飛了出來。

任何武器都會失去,唯有藏在身體內的不會,同樣的方法,另一隻手上也劃出一根,手執兩根細長的銀針,即墨蓮掀開杯子,將褲腳挽到膝蓋處,找準穴位,緩慢將銀針刺了進去。

剛開始時,銀針刺進皮肉中,即墨蓮沒感覺到絲毫痛處,然,等一指長的銀針全根沒入,手覆上膝蓋,緩緩輸入內裡,暖流自手掌徐徐傳入膝蓋處,銀針最深處開始泛起點點疼痛,即墨蓮心下一喜,手上的內裡輸入的更快了,腿最深處的刺痛開始往外慢慢滲透,以致最後整條腿像是被千萬根針在扎着,那痛感比之前毒藥的發作更甚。

這是清風子最後一回教給她的秘訣,是人便會有最後一根痛覺神經,只要刺激這根神經,人的潛力便會被無限放大,疼痛亦然。且這種做法危險很大,稍微不慎便會付出更大的代價,師傅不建議即墨蓮用到這一招。

這是清風子從來沒有視人的,按清風子的話說,任何醫者總會留一手,這是爲他人,也是爲自己。

按照同一種方法,即墨蓮開始緩慢轉動銀針,而後用內力緩衝,本來一切順利,卻在這時,體內的毒性又發作,即墨蓮長長呼出一口氣,內裡輸出的有些緩慢,事已至此,她只能堅持下去,爲了赫連宵,也爲了她自己。

然內裡終究是被毒藥緩緩卸去,即墨蓮皺眉,她眼角掃到旁邊說上的茶杯,空出的一隻手狠狠掃向茶杯,杯子應聲而落,碎成片片殘渣。

如即墨蓮所料,清脆的聲響引來了剛剛那人,青衣人推開門,當他意識到即墨蓮的動作事,面上再也維持不住溫潤,男子喝道:“你再幹什麼?”

“過來幫我。”沒理會男子的呵斥,即墨蓮直接說道。

救人要緊,男子也不再多話,三步並作兩步來到即墨蓮跟前,按着即墨蓮的說法,輸入內裡,雙重疼痛讓即墨蓮面色灰白,脣被咬出了血,冷汗一滴滴落於被子上,瞬間隱沒,即墨蓮只覺眼前一陣陣發黑,手指恰如手心,三種深入骨髓的痛讓她又有一瞬間的清醒。

儘管快要了她的命,即墨蓮脣角依舊勾起,若是赫連宵在此,定然會發覺這是即墨蓮發自內心的開心時纔會翹起的那抹弧度。

即墨蓮的隱忍讓青衣男子眼神一閃,欽佩之色油然而生,這女子絕非池中之物,當今世上,即便是男子,魄力跟忍耐力也未曾有幾個能超得過她的,男子掏出一粒藥,遞到即墨蓮脣邊,即墨蓮未直接吃下,而是伸出疼的發抖的手接過,而後送入口中。

男子眼底的又一道光芒閃過,這女子被冰潭之水送入岸邊時,衣襟已經散亂,若他記得不錯,這女子勃頸處可是有各種印記,看她的髮飾衣着,該是未成親的女子,如此女子,身上卻有男女歡好時纔會出現的印記,想必這女子也是個隨便之人,卻未曾想到這女子竟然如此謹慎疏離,若非自己再無力氣,定然不會喊他來幫忙。

好一個矛盾的人!

並不知男子心中所想,即墨蓮服下藥後閉上雙眸,催動剩餘不多的內裡,試圖快速讓藥性得到最快的消化。

“你不該如此着急,凡是要一步步來,所謂物極必反,今日虧得你用法對了,如若不然,你的結果不僅僅是雙腿再也不能動這麼簡單了。”男子收了功,勸解道。

即墨蓮聽完,卻不言語,誰也不是她即墨蓮,誰理解不了她心中的急切,自己尚能如此,不知身在何處的赫連宵定然也會跟自己一般的急切吧。

待即墨蓮神經緩鬆下來後,她心中被一股極爲微妙的感覺充斥着,那種感覺告訴她,赫連宵無事,即墨蓮對自己的感知力向來自信,剛剛是着急了,這纔跟亂了心緒,此刻既然能感知赫連宵無事,那自己唯一能做的便是快點痊癒。

知曉即墨蓮並未聽進去他的話,男子不再言語,起身離開。

正如即墨蓮所料,此刻的赫連宵正陷入沼澤地內,剛醒來不久的赫連宵發現自己已經呆在這片散發着惡臭的沼澤地內,周圍荒無人煙。

稍微動了動,除了左手略微骨折外,未發現有其他不適之處。

這處的沼澤有些稀鬆,是以,身體慢慢下陷,赫連宵蹙眉,觀察周圍,未發現一處能讓自己靠着的地方,深吸一口氣,儘量讓自己的呼吸緩慢,赫連宵兩隻胳膊以一字型展開,與此同時,雙腿也開始往上緩慢移動,儘量不帶動周圍的沼澤起大波動,如此,過了不知多久,赫連宵終於呈漂浮的姿勢平躺在沼澤上,當然,身體的大部分依舊被黑水覆蓋,只留下那張依舊俊逸非凡的面龐。

赫連宵手腳開始稍微起伏,以游泳的姿勢往最近的岸邊緩慢移動,如此情況下,稍微一點不均勻的力度都能讓他就此沉下去。

虧得他經年生活在淨山上,即便此刻渾身冰冷,倒也能維持住身體的基本協調性,如此,呦昊陽正烈逐漸轉換爲月亮清冷,即墨蓮才終於移到岸邊,用未受傷的手抓住岸邊的一塊尖石,赫連宵終於出了沼澤地。

此刻渾身除了面上白皙,整個人都是黑臭的,連蚊蟲見了他都要躲着走,赫連宵哪裡有精神理會蚊蟲,他此刻只想找到即墨蓮。

兩人分開一剎那,即墨蓮緊閉的雙眸,蒼白的臉龐時刻索繞在他眼前,赫連宵甩了甩身上的泥水,往四周看去,許是覺得赫連宵收的苦難夠多,再不需要給他出難題了,赫連宵走了不久便聽得不遠處流水聲。

鼻子已經被臭味薰得暫時失去了功能,赫連宵尋着聲音往樹林深處走去,果然不出他所料,這裡有一處深潭,深潭不遠處是一處不大不小的瀑布,亮銀的月色打在瀑布上,閃閃放光,若不是時候不對,赫連宵說不定還能生出一抹欣賞的情緒來。

快速脫掉衣服,赫連宵跳入水中,水深不過及腰,赫連宵不忘拿起自己那髒污的看不出原樣的衣服,淌着水往瀑布走去。

這水是活泉,溫度不如溫泉高,卻勝在乾淨,水換得快。

站在瀑布下方,赫連宵感受着頭上傾瀉而下的魄力,他擡起雙臂,雙掌用力,狠狠擊向頭頂接踵而來的水,一掌掌用盡全力。

水花被激起,四散而飛,激起林中一衆飛鳥。

赫連宵記得即墨蓮的話,若是心裡不舒服了,便跑幾圈,心裡便會舒服,今日天色已暗了,他不能跑,況且他也不敢跑,若是奔跑見錯過了即墨蓮,那又該如何?

此刻,赫連宵唯一能做的便是發泄出心底幾乎要爆出口的鬱氣。

赫連宵一直不停的揮動掌力,整個往下傾倒的瀑布幾近被他扭曲,震天響聲幾乎讓整片林子在顫抖。

正發泄間,只聽聞一聲氣憤的厲喝聲:“誰呀,大半夜的不睡覺,找死呢!”

有人!

這正是赫連宵需要的,赫連宵眼神一冷,身體飛起,一旁已被沖洗乾淨的錦袍同時揚起,旋轉後,待站立與岸邊時,赫連宵已然恢復成了以往殺氣滿布的煞王。

用內力將錦袍跟頭髮烘乾,赫連宵腳下微動,人已經站在剛剛發聲的不遠處。

只見此處是一個破舊的,連門都無的茅草房,房內角落處有一堆乾草,一個身影正捲曲在乾草上睡得香,彷彿剛剛發出聲音的根本不是他。

赫連宵暗紅眸光危險地眯起,手揚起,使力,髮絲跟錦袍隨着罡氣飛散,那捲縮在乾草上的身影尚不清楚發生了何事,便被赫連宵抓在手中,赫連宵掐住男子的脖子,手漸漸用力。

即便睡得再死,那人也得醒了,那人剛睜開眼,便覺察出眼前一個紅眸,紅衣,黑髮四散的絕美男子。

這難道是傳說中山林中的妖怪嗎?

“救命啊!鬼啊!”那男子緊閉雙眼,揮舞四肢,嘶喊道。

在那男子醒後,赫連宵本是鬆了鬆手上的力道,打算問他一些問題,卻沒想到這人如此聒噪,赫連宵眼眸危險地眯了眯,手上用力,那男子的嘶吼聲頓時啞了,成爲讓赫連宵厭惡的嗚咽聲。

這人還不能死,赫連宵冷聲說道:“若是你別喊,本王自會留你一命。”

除了即墨蓮,誰也別想赫連宵溫柔以待,誰也別想赫連宵對他以我相稱。

那男子迫不及待地點頭。

赫連宵將他仍與一旁,那男子癱軟在地上,捂住脖子,拼命地咳嗽,眼睛卻在滴溜溜地轉,這黑不溜秋的夜裡,山林中,奇怪的男子,說他不是妖精都不會有人相信,妖精的話能信嗎?

當然不能。

那男子眼角餘光掃到赫連宵正大量四周,心下確定,就是此刻,男子如泥鰍一般從地上迅速滑起,而後撒腿往外跑去,一邊大喊:“有妖怪啊!”

即墨蓮的耐性已宣佈告罄,他這回不用手吸了,而是身軀迅速移動,這人不是說他妖怪嗎?已經好久未有人這麼形容他了,赫連宵心裡根式不舒服。

腳下甚至都未見動,人已經擋在那男子面前,赫連宵催動罡氣,暗紅錦袍隨其而動,錦袍下襬的彼岸花似在招搖,讓人無端生出一股懼意。

男子再也控制不住,雙膝一軟,跪在地上,拼命磕頭,一邊求饒道:“妖怪,不,不,大仙饒命啊!我不過一介窮人,我,我身上也醜,長得也不好看,入不了大仙的法眼,求求大仙饒了小的吧!”

額頭磕在堅硬的地上,很快腫脹起來,見赫連宵一無所動,那男子更是加重了磕頭的力道:“大仙啊,小的該死,剛剛不該擾了大仙的修行,然小的家中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歲稚兒,一家老小都靠小的一人養活了,大仙,小的一死,我一家老小都得死啊,殺了小的不要緊,殺了小的一家也無所謂,小的怕的是這麼一來會影響了大仙的修仙之路啊!”

見赫連宵一直未出聲,那男子磕的越發的響亮了,直到眼前一片紅色,暗黑的泥土上覆蓋了一層血色。

血色誘發了赫連宵心底的嗜血暴虐,他此刻心中狂涌而出的是一種渴求,一種想要毀滅一切的欲(和諧)望。

赫連宵瞬移到男子面前,一腳踹向磕的幾乎麻木的人,那人腹部一疼,人已經飛出好遠,重重摔在身後的一棵拳頭粗的樹上,樹攔腰折斷。

咔嚓一聲清脆的聲響徹底毀滅了赫連宵心底最後一點理智,他雙眸已被紅色覆蓋,那是從未有過的血紅。

赫連宵擡起腳,想要一腳讓他魂歸西天,那男子自知生死就在此一刻,他閉着眼睛大叫:“大仙饒了小的吧!小的知道有個女子,她是這附近最美的女子了,大仙定然喜歡的。”

那男子的想法裡,女妖精一般要吸男子精元,那麼,男妖精該吸女子的陰氣,且誰不愛美人,說不定這妖精就是看自己是男子,這才起了殺心。

至於那女子,咳血不止的男子只能在心底道歉,他不能說出跟住了幾十年的周圍相熟的人,是以,那個女子便是最好的選擇,孤身一人,無親無故,到時也不會有人來尋仇。

而赫連宵聽聞這男子的話,已經擡起的腳頓住,眼中的血紅漸漸退散,即便已經失去了理智,那道纖瘦的身影,那清美的小臉,以及嘴角勾起的若有似無的笑意都是他心底最深處的存在,只要稍微碰觸,赫連宵便會醒來。

最關鍵的是,在赫連宵的眼裡,只有即墨蓮是最美的。

是以,這兩人心思相似,卻又大相徑庭。

見赫連霞停下腳來,狹長的鳳眸中血色也漸漸退散,男子以爲自己猜對了,便添油加醋地講到:“是這樣的,小的是不遠處賴水鎮的村名,我們鎮上前幾日來了一名女子,那女子生的極美,簡直跟天仙似的,而且心腸也好,還會免費爲我們鎮上的人看病呢,且不收診金,我們鎮上不少生有極頑固的病竈都被那仙女兒似的女子給治好了,爲此,我們賴水鎮還打算爲這女子立一個長生牌呢,一日三次拜祭,望這菩薩似的女子能長命百歲。”

若說這男子是喪心病狂,恩將仇報之輩也不盡然,畢竟他提及走最後一句話的意思是我們立了長生牌,這女子便是受上天保佑的,若是你到時吃了她,定然會遭到報應的。

隨着那男子的話落,赫連宵的臉色越見好了,甚至已經泛起了柔柔的溫暖之色,眼前這猥瑣的男子所說的幾乎跟即墨蓮在赫連宵心中一模一樣。

在赫連宵眼中,世上再無人有即墨蓮美麗,也無人比她聰慧,她的醫術天下無雙,而且還不讓自己亂殺無辜,那便是極善良之人。

心中的喜悅已經讓赫連宵完全清醒,他掃了一眼那男子,冷冷吩咐道:“帶路。”

那男子心底嘆氣,哎,看來,不管是人還是妖,都是喜愛皮相美麗的,心中愧疚的同時也在慶幸,好在自己長得夠醜。

這一邊各自尋找着,另一邊也驚天動地。

京都皇家別院中,路敏這三日來心情甚是差,自己尋覓了這麼些年,終是遇上了一個喜歡的,卻哪曾想赫連宵竟然爲了即墨蓮那病癆鬼不顧自身安危,跳下懸崖,至今身死未卜。

說是生死未卜,那麼高的普濟山,下處還是峽谷,哪有生還的可能,這三日,赫連崢已派遣了好多人馬,均是一無所獲,想來,兩人是屍骨無存了。

“即墨蓮,你便是死也不讓我美滿嗎?哼,你以爲死就能拉着煞王了?想的美。”路敏恨恨地說道,原本明亮的眸已經被蒙塵覆蓋。

路敏起身,來到自己隨身攜帶的包裹前,翻找片刻後,拿出一個純白錦布紮成的一個圓圓的,下面是送散開的,略微奇怪的東西,路敏惡意地笑着,提筆在那東西身上寫下即墨蓮三個字,而後從懷中拿出一個錦帕包裹着的東西,路敏將東西放在桌上,當她打開時,裡面赫然躺着幾張符咒模樣的黃色紙張。

取出其中一張,路敏指頭從水杯裡沾了點水,灑在符咒上,而後唸了幾句,剛打算將符咒貼在那白色奇怪的東西上,突然覺得身體某處開始癢了起來。

那不僅是外面的麻癢,而是從骨頭深處逐漸往外的酥癢,那種很想抓,卻又不知從哪下手的,難以形容的滋味。

這種滋味擴散的極爲迅速,頃刻之間,已經由身下一處擴散至全身,手一抖,符咒掉入了茶水杯中,路敏咒罵一聲,師傅說過,這符咒稍微沾點水時是效果加倍的,若是沾的多了,便會失去效用,看着迅速被浸透的符咒,路敏覺得身上更癢了。

她手控制不住往露出皮膚的地方抓去,手往頸間探去,長長的指甲撓着細白的脖子那一處,路敏長舒一口氣,這感覺,就跟與男子歡好時那最後一刻,舒服的讓人想嘆氣,有一回,還想第二回,路敏越撓越覺得滿足,然,滿足之餘,像是靈魂深處有一種說不出的空虛,一種如何也填補不了的難過,越是如此,她下手越重,似乎這樣便能撓到心底最深處。

不知不覺,整個頸間已經被抓遍,路敏覺得脖子稍微舒服了些,而後身體又開始新一波的麻癢,索性脫掉外衫,路敏繼續往鎖骨下處抓去。

這時,門被敲響,一道戰戰兢兢的聲音響起:“公主,水來了。”

“進來。”

小宮女低垂着頭,小心地跨進門,公主這幾日脾氣極差,她們這些近身伺候的最慘,動不動就挨罰,她如今的腿還是青紫的。

路敏看着那丫鬟垂頭驚懼的模樣,一陣惱怒,喝道:“幹什麼要死不活的,難道本公主會吃了你嗎?趕緊滾過來,替本公主抓抓。”

“是。”那丫鬟回道。

當她擡頭時,眼前的一切讓這小宮女驚悚地大叫,手中的銅盆脫手而落,盆中的水如數傾倒在路敏頭上,讓路敏瞬間狼狽不堪。

作爲大盛最受皇上寵愛的公主,路敏自小就從未受過這麼糟糕的待遇,對方還是一個小小的宮女。

路敏氣急,加上之前失敗的那個符咒,路敏再壓制不住心底的那股怒火,她起身,一步步來到那宮女面前,那小宮女看着脖頸間已經血肉模糊的路敏,驚慌的想要奪門而出,路敏突然陰森森地笑了,她一掌拍向小宮女胸口,那小宮女瞬間被掌力震碎了五臟六腑,路敏將小宮女的屍體扔出門外,吩咐道:“將她扔出去喂狗。”

兩旁伺候的侍衛低聲應道。

兩人低着頭,打算拖着小宮女的屍體離開,突然聞出一股腐臭的味道,那味道像極了東西腐爛的讓人幾欲嘔吐的臭味。

兩人尋着氣味擡眸,當看見眼前的一切時,同樣驚慌地扔掉手中的屍體,狂奔而出。

此時的路敏如何猜不出事情是發生在自己身上,她立即回頭,關上門,再也顧不得身上的瘙癢,顫抖地坐在梳妝檯上,當她眼角掃過立於梳妝檯上的銅鏡時,瞪大了雙目,眼底是不可置信,是驚懼。

啊啊啊!再控制不住,路敏雙目一番,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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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爲了響應大家的號召,搖加快,再加快,終於能趕上早點發了,以後固定時間早上八點左右。

呼,搖現在整個人都快成考費了,喝多了,已經睡不着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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