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又飄起了濛濛細雨,空氣裡都瀰漫着溼氣。 ?
林悅爾心緒不寧的放下書,起身走到窗前,推開了窗戶,看看手錶,目光又飄向遠處。
那個孩子,已經開始手術了吧?
就在這時,她聽到外頭水杯摔破的聲音,趕緊出去看了看。
顧夕岑正站在客廳裡,腳下是摔得四分五裂的杯子,林悅爾忙要過去收拾,他卻握住她的手腕,“我來吧。”
他的聲音很低,默默的將碎片都收拾乾淨了。
看出他神情有異,林悅爾湊過去,好奇的問,“夕岑,怎麼了?”
他輕輕笑了一聲,“什麼怎麼了?”
“別瞞我,你肯定有事!”林悅爾很是篤定。他這人雖然平時淡了點,對其它人或事都顯得漠不關心,但是,他有沒有事,她還是一眼就能看得出。
顧夕岑一笑,懶洋洋的伸手勾住她的肩頭,將她收進懷裡,下巴抵在她的頭頂,視線卻飄向遠處,不緊不慢的說,“放心,我什麼事都沒有……”
她狐疑的揚揚眉,“真的?”
他點點頭,又垂下眼眸,“小悅,你有沒有什麼特別想做的事?”
聽他突然這麼問,林悅爾愣了愣,然後很努力的在想,“最想做的事……”
她一下子想到了卞玉京,曾經無比風光,最後在外公手中隕落的祖業。
沉默片刻,她才說,“夕岑,我想去申請卞玉京的品牌專利。”
她這麼一說,顧夕岑立即會意,一笑,“好。”接着又問,“還有呢?”
“還有?”林悅爾皺了皺眉頭,光是這件事,就夠他們忙好久的了,哪還有其它心思做別的呢?
她想不到,所以只能搖頭,顧夕岑也不逼她,揉了揉她的長髮,“不着急,慢慢想。”
林悅爾擡頭看他,“幹嘛,你又要走了?”
他先是靜默幾秒鐘,然後點頭,“是要離開一陣。”
林悅爾緊張的抓緊他的衣襟,“這次又要去哪?危險嗎?不是說,不再接那邊的工作了嗎?”
“這一次的沒辦法拒絕。”他說得輕描淡寫,凝視着她的眸光,也是出奇的溫柔,“所以,我要是不在你身邊了,你就要自己照顧自己,別一工作起來連飯都不記得吃了。”
林悅爾縱有再多的不情願,也還是習慣性的尊重他的決定,無奈的說,“那這次又要去多久呢?”
“說不好,可能……會比以往都要久一些。”
“啊?”林悅爾咬了咬嘴脣,想說讓他不要去,可話到嘴邊,又生生止了住。
愛一個人,並不是時刻都要禁錮在身邊,她不想因爲自己的自私,就讓他失去了原來的生活。只是……那樣危險的日子,她真的不希望他再繼續下去了。所以,糾結着,她仍是說出口了,“夕岑,能不能答應我,這次的工作結束之後,就不要再做這一行了。”
顧夕岑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良久才應聲,“嗯。”
林悅爾悄然鬆了一口氣,就在這時,顧夕岑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接起來,裡面傳來了花姨的哭聲,“二少爺……手術失敗了……麟兒他……你還是過來看一看吧。”
顧夕岑低頭看看林悅爾,她也聽到了電話裡面的聲音,沉默着,低下了頭,“去看一看吧。”
“花姨,我馬上就到。”
他掛了電話,看着她,“你不用過去了,安心待在家裡等我回來。”
林悅爾輕輕點了下頭。
那樣的場面,她的確是不想再經歷了。
顧夕岑離開之後,她沒有回去工作,而是走進了薄荷的房間。
那裡的擺設依舊,只是,女兒卻不在了。
她伸手輕輕撫摸着她用過的所有東西,眼眶又溼潤了……
顧夕岑來到醫院的時候,麟兒已經被推出了手術室,嚴曉君撲到他身上,哭得死去活來的,“麟兒……把麟兒還給我啊!!”
花姨在一邊也是抹着眼淚,再不喜歡嚴曉君,可孩子是無辜的啊,尤其還是她照顧了那麼久,早就有了感情。
顧長天垂着頭坐在一邊,不住的嘆息着。
這個重孫子,是他一直都沒有承認過的,但他仍是姓顧,身體裡仍留着顧家的血啊!
顧夕岑慢慢走過來,沒有看到大哥的身影,他皺了下眉,看到旁邊敞開一條縫的安全通道大門,他立即推門進去,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樓梯間裡的人。
顧忘川垂着頭坐在那裡,壓抑着的哭聲悲悲切切。
顧夕岑什麼也沒說,走過去,陪坐在他身邊。
顧忘川擡起頭,看到是他,通紅的眼睛裡,又漫過一層水霧,嗓音沙啞着說,“你告訴我,這是報應嗎?”
在失去了女兒之後,連兒子也沒能保住。
他顧忘川究竟犯下了怎樣滔天的罪行,纔會讓他一連失去兩個孩子?!
是報應嗎?
如果是,爲什麼不直接報應到他的身上?
顧夕岑仍是沒有說話,此時此刻,他不知該說些什麼了。
彷彿也並不奢望能從他這裡得到答案,顧忘川苦笑着,眯緊的眸,抑不住的淚水,溼了整張俊顏。他指指自己的腦袋,“這裡,捱過一槍,爲什麼都沒有讓我死掉?反而,要搶走我的兩個孩子?”
他抱着頭,哭聲壓抑得讓人心疼。
“薄荷……麟兒……”
顧夕岑側過頭,望着此刻悲痛不已的大哥,輕聲說,“這世上不存在什麼報應,該走的,遲早都是要走的,你再怎麼怨都沒用。生命只有一次,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活着。”
“活着?”顧忘川倏爾笑了,眼角的淚,卻是愈發晶瑩,“就這麼活着,真是生不如死。”
顧夕岑垂下眼眸,眸光迷離得好似被一層毛玻璃隔着,“就算再怎麼生不如死,那也畢竟是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