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伊藤在跟前,他緩緩勾動脣角,“她回去了?”
“嗯,我看她太辛苦了,讓她回去睡一會。 ?”
他撐着一隻手,坐了起來,伊藤想上前去扶他,可是又剋制了住。
因爲伊藤知道,他不想被當成廢人一樣對待。越是這種時候,他越是需要證明自己仍活着,仍存在於世的意義。
他倚着牀頭坐起來,不過就是個起身的動作,就折騰得他滿頭大汗,眉頭也是微微皺着的。自他睜眼開始,疼痛便是如影隨行。
喘了口氣他纔開口,“伊藤,答應我一件事。”
伊藤眉毛都擰着,“你這傢伙,有事就說,別那麼多廢話!”
他實在是不喜歡他這種平淡到有些像遺言的口吻。
非常的不喜歡。
顧夕岑抵着枕頭,連日來沒辦法正常進食,再加上病痛的折磨,讓他瘦了一大圈。可那雙清澈的眸,依然閃爍着極致平淡的光澤。
“幫我將所有的不動產,都改成是她的名字,還有,我名下的股票和基金,也都留給她。另外,將我的帳戶都改成和她的聯名戶頭……”
聽到他的話,伊藤捏緊拳頭,“顧夕岑,你現在說這些是不是有點早?”
顧夕岑擡起眸子,淡漠的視線凝視住他,“我不能陪她完整的走下去,至少,我要讓她以後的生活能有保障。”
這是他起碼該做的。
“什麼叫不能陪她走下去?你能不能給自己點信心啊?”伊藤終於忍無可忍,站在那裡,指着他說,“你知道她因爲你有多傷心嗎?你不爲了她好好活下去,卻在這裡交待這些有的沒的?”
顧夕岑垂下了目光,“我不想在一切來臨得太突然時再去後悔。”
“你……”伊菜想說什麼,硬是又逼了回去。
這樣的擔心,他能理解,只是,沒辦法接受。但換個立場想,是他的話,恐怕也會是一樣的決定。想着,伊藤也只能是嘆息一聲,“岑,我們還沒有做夠兄弟呢!”
顧夕岑脣角抿了抿,“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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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他這句話時,伊藤居然紅了眼圈。
他掩飾性的低下頭,然後別開了臉,“我去給小悅打個電話。”
他匆匆出門,誰知,纔剛推開,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人,這會垂着頭,懷裡捧着保溼瓶,愈發瘦弱的雙肩,微微顫抖着。
“小……”
伊藤又禁了聲,看眼裡面的人,慢慢將門關上。
林悅爾咬住手背,生怕在這裡就哭出來。
剛纔,他的話,她聽得一字不落。
她滑坐在地上,抱緊懷裡的東西,眼淚止不住的落下來。
伊藤什麼也沒說,只是拍了拍她的肩,“你留在這裡吧,這兩天,我要去趟紐約,有事給我打電話。”
他昂起頭,逼退眼睛裡肆意涌動着的淚水,大步朝外走去。
林悅爾坐在那兒,抹掉淚水,用力的整理好情緒之後,這纔起來,推門進去。
“咦,伊藤走了?”
她走過去,將保溫瓶放到旁邊,笑着看他,“帥哥,精神不錯嘛!”
顧夕岑笑了,伸手拉她,林悅爾坐到他身邊,“肚子餓不餓?”
他搖頭,“回去睡覺了嗎?”
“睡了,”林悅爾笑着回道。
“真的?”他僅是挑挑眉,根本就不信她的話似的。
“哎呀,我說睡過就睡過了嘛,幹嘛總是不信我呢?”林悅爾起身,用溫水浸溼了毛巾,然後遞給了他。
顧夕岑接過來,儘管動作很慢,可還是能自己擦了擦臉。
她知道,這種事,除非是萬不得已,否則,他是不喜歡讓別人來幫忙的。所以,洗澡的時候,都是她守在旁邊,他會一個人咬牙搞定一切。只是不知道,這樣的堅持,會持續多久。
接過毛巾,洗乾淨掛好。她又倒出剛煲的湯,“骨頭湯哦~我煲了幾個小時的,給點面子,就喝幾口也行。”
他現在的身體很虛弱,就碰生理鹽水和葡萄糖是不夠的,他必須要吃東西。
將湯端過去,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口,遞到他的脣邊,“來,張嘴。”
“我自己來。”他要接過來,林悅爾不讓,“怎麼,嫌我服侍得不好啊?”
他看了看她,輕笑着,搖了搖頭,隨即張開嘴,喝掉一口湯。
雖然湯的味道很好,也不是很燙,可他喝下去,胃又是一陣不舒服,翻江倒海似的。但他強忍着,沒有告訴她。
看到他的神情,有一絲痛苦的痕跡,林悅爾知道他很難受,可是,也只能是忍着。
“來……再喝點。”她吸了吸鼻子,強撐着笑臉,又將第二口送到他脣邊。
這一次,顧夕岑不過是剛剛喝下去,神情變得有些僵硬,胃裡火燒火燎的,還不時翻滾着。他撐着牀邊,艱難的說,“扶我去衛生間吧。”
“嗯。”林悅爾知道他難受到沒辦法再忍耐了,也不再逼他。
煲了四個小時的湯,哪怕是能讓他喝上一口,她也開心。
林悅爾扶起他,朝衛生間方向慢慢走過去,他體重銳減,壓在她身上並不是很重,可她連續幾天沒有吃好睡好,體力不比他好到哪,伸手快要推開門時,她的雙腿突然一軟,整個人都跪到了地上,膝蓋撞得生疼,疼得她眼淚都要掉下來了。而顧夕岑也摔倒在地,額頭撞到門扶手,磕出好大一個包,上面還滲出了血絲……
看到他的傷,林悅爾突然哭出聲,“對不起……對不起……我連這麼一點點事都做不好……”
見她哭了,顧夕岑有點急了,吃力的坐起來,把她抱進了懷裡,“沒事……沒事,怪我不好,是我生病了,沒力氣了,纔會連累到你……”
“嗚……對不起……對不起……”林悅爾一遍遍道着歉,寧願這傷,是磕在了自己頭上,也不要再讓他受一點點痛。
她爲什麼這麼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