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流金鑠石的日子, 一羣來自中國的客人紛紛踏上了愛爾蘭的土地。
阿黛爾莊園坐落於利莫瑞克郡,四周地勢起伏跌宕,賓客們來的路上都受了不少折磨。
特別是畢若珊這個暈車專業戶, 一下車便狂奔找垃圾桶。
但沒有人抱怨過。
因爲這場婚禮雖然舉辦的盛大, 受邀而來的客人卻不多, 全都是雙方的親戚與好友。
其實在幾個月前, 鄭書意以爲時宴的心理那麼縝密, 身後背景關係又縱橫交錯,她勢必會在婚禮上見到許多從未打過照面的陌生人。
然而沒有。
——沒有商業情面,沒有社交利益權衡, 只有真正帶着祝福前來觀禮的嘉賓。
對嘉賓來說,他們也是第一次參加這樣盛大而又簡單的婚禮。
天公作美, 惠風和暢, 天朗氣清。
連空氣裡浮動着清新的甜味。
宋樂嵐坐在鋼琴前, 爲她家的新人獻唱。
鄭書意挽着父親鄭肅的手,走上花團擁簇的拱門前, 她一遍又一遍的環顧四周。
她想看得再仔細一點,希望婚禮的每一個角落,都在她的回憶裡永不退色。
然而當她看見她的新郎時,眼裡便只剩下他一人。
童話般的婚禮佈置在她眼裡也黯然失色。
只有他在,她纔是公主。
在宋樂嵐的歌聲中, 鄭書意一步步朝時宴走去。
她第一次覺得, 一首歌爲什麼這麼長, 這條花路怎麼這麼遠。
越是靠近, 她的情緒越是激動。
不知道爲什麼, 她感覺胸腔裡如有滾燙的浪潮在翻涌。
在距離時宴還有好幾米時,像是一刻也不能等了, 鄭書意突然鬆開了父親的手,提起裙襬朝他奔去。
白色頭紗緩緩飄落,新娘笑彎的雙眼讓白天也有了璀璨的星星。
所有嘉賓都沒有從這突如其來的意外中回過神。
只有時宴在鄭書意提起裙襬的那一刻,便朝她張開了雙臂。
白色頭紗墜落在畢若珊腳邊。
她和鄭肅,以及所有嘉賓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時宴抱住撲向她的鄭書意,微微一別身,站穩了腳步的同時,俯身在她脣上落上一吻。
掌聲與煙花終於在這一刻意外地響起。
就連主持過幾百場婚禮的司儀也愣了好一會兒。
在回過神後,胖乎乎的臉發自肺腑地露出了姨母笑。
參加這一場婚禮的每一個人,不論是新郎新娘還是嘉賓與工作人員,都被氣氛感染,人人嘴角都帶着笑。
司儀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新娘,連詞兒都差點說錯。
好不容易撐到了最熟悉的流程,他看着鄭書意,莊重地問:“鄭書意女士,你是否願意嫁給時宴先生爲妻,無論生老病死、貧窮富貴,都與彼此相伴不離,永遠忠誠於彼此,永遠體貼於彼此,永遠尊敬、呵護對方嗎?”
鄭書意連連點頭:“我願意我願意我願意!”
臺下又是一片鬨笑。
鄭書意這時才反應過來自己好像有點過於激動了,臉上不知不覺紅了一片。
她低頭朝時宴靠去。
時宴擡手圈住她的頭,把她擋在自己臂彎裡,胸膛卻因笑意而震盪。
他側頭看着觀衆,聲音通過司儀的話筒傳了出來。
“見笑了。”
鄭書意:“……”
同樣的問題,司儀又問了一遍時宴。
鄭書意抿着脣,滿眼憧憬地看着時宴。
她想,每一個新娘最記憶最深的時刻應該都是聽着自己的愛人親口對她說“我願意”吧。
而時宴卻不像鄭書意那樣急切。
他深深地看着鄭書意的雙眼,此刻的時光,一如往後的歲月,在他的眼神裡安靜而繾綣地流淌。
“我願意。”
他沉沉的嗓音響起的同時,擡手拂過她耳邊的長髮。
“我願意。”
他又說了一遍。
在鄭書意雙眼蒙上一層水汽時,他說了第三遍“我願意”,並低頭親吻她。
很多很多年後,鄭書意沒想到她只記得婚禮這天時宴的每一個吻,每一個眼神,每一句話,卻忘了她曾以爲自己會最在意的,這座城堡的形狀,玫瑰花柱的花紋,以及身上每一套漂亮的禮服。
哦不,晚宴上的禮服她印象還是很深刻的。
那是一套後背鏤空纏繞絲綢綁帶的晚禮服。
她穿着這套淡粉色的裙子,牽着時宴的手,去每一桌賓客面前敬酒。
賓客們火力全集中在新郎身上,並不勸新娘的酒,所以晚宴結束後,鄭書意只是臉上泛了一點紅暈。
但時宴卻喝了不少。
雖然他酒精不上臉,一舉一動也完全看不出來醉酒的樣子,但只有握着他手掌的鄭書意能感覺到他的體溫在一點點攀爬。
直至晚宴結束,賓客們各自要回房間,時宴還能面不改色地送別他們。
可是輪到他們要回去時,時宴卻突然扣住鄭書意的手。
兩人跟在時文光、王美茹他們身後,看着他們踏進電梯的那一刻,時宴突然拉着鄭書意轉身往外跑去。
電梯裡的長輩看着他們的背影,哭笑不得。
-
“幹嘛呀!”
走廊幽長安靜,鄭書意的裙襬這時候變成了累贅,跑得踉踉蹌蹌。
時宴回頭看了一眼,隨即將她打橫抱起。
“哎呀。”鄭書意心安理得地抱着他的脖子,卻說道,“這大庭廣衆的,你幹嘛呀!”
時宴不僅沒說話,腳步還越來越快。
他們回到了舉行婚禮的草地上。
場地設施還沒有搬走,時宴帶她穿過玫瑰花拱門,站到他們爲對方戴上對戒的地方,
“今天忘了跟你說一件事。”
鄭書意:“嗯?”
“原本想在這裡告訴你的一件事。”他拉着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上,在漫天繁星下,他帶着醉意的雙眼比星星更亮,“第一次遇見你,是前年十月的頒獎典禮。”
鄭書意慢慢瞪大了眼睛,卻想不起關於時宴的任何蛛絲馬跡。
這種什麼都想不起的感覺很不好受,鄭書意很後悔那時爲什麼沒有留意到這個人。
可時宴不在乎。
他呼吸裡的酒氣在夜風裡稀釋,眼裡的情意卻越來越濃。
“我肖想你很久了,時太太。”
-
這一晚,他們在星空下擁吻。
帶着玫瑰香的風從草坪吹到了房間。
進門的那一刻,時宴將她抵在門板上,右手從鄭書意的腰緩緩撫摸至蝴蝶骨,繞着那一根淡粉色的絲綢,一圈又一圈拆下。
一室旖旎,夜裡也有春光。
鄭書意沉入浴缸的溫熱中,與那根絲綢化作一體,在水裡不停地上下浮動。
她攀着時宴的肩,在激盪的水波中聽見時宴一遍又一遍在她耳邊說。
“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