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 金碧輝煌
這棟老舊的公寓樓已經被拆了一半,從外面看,觸目的全是紅磚、鋼筋和快要剝落的水泥硬塊,毫無疑問這是一棟危樓!
裡面的情況當然也好不到哪裡去,沒有電梯,樓梯上的鐵欄扶手被人砸得歪歪扭扭。走道上全是灰塵石塊,牆上青色的、白色的漆也快掉完了,被人又胡亂噴上了彩漆。牆角的地方因爲長期陰溼,黴變的黑黑白白、青青綠綠。
如果不是因爲還有住戶沒有搬走,這邊早就拆完了。
而其中一間漆黑的房間裡,正有一男一女。
因爲雪的漫反射,天色比以往亮很多,但此刻也早就到了該點燈的時候了。可這兩人一站一坐,似乎都沒有開燈的意思。
“你難道不明白嗎?”男人的語氣中透出了無可奈何的意思。
女人坐在木製的長沙發上,因爲是快拆遷的房子,所以只用了很少的租金就租了很大的面積。
這裡除了不太安全、不太安靜、長期斷電斷水之外,對女人來說還算是一個很好的住所,至少傢俱齊全還不需要應付多嘴的鄰居。“我應該明白什麼?”
男人走到女人面前,身體的陰影完全遮蓋住了她,“惠子…”
“閉嘴。”男人只是叫了一個名字而已,女人卻像是不能忍受一樣,站起來雜亂無章地走動了幾步。
男人轉過身來看着女人的身影,頭上的鴨舌帽完全遮住了他臉上的表情。“抱歉!可我這麼提議也是爲了你好!”
“爲了我好?”女人停下了腳步,直直地看着男人,他怎麼能提出這麼無恥的要求,還往自己的頭上扣。“我還記得,你讓我不要靠近她的時候也說了那是爲了我好!”
男人察覺到女人對他不加掩飾的敵視目光,似乎並沒有受到影響。“我還會害你嗎?錢有多重要難道還要我跟你強調?安緋音家根本就不差這麼一點錢…”
“夠了…你走吧!這幾天總是說這件事,你不膩我都聽累了!伊藤,最後一次告訴你,沒門。”女人側了側身體,面對着門的方向顯然是催促對方趕快離開。
男人長長地嘆了口氣,他用女人的名義約了安緋音出來,就在今天晚上。
到時候只要在她的飲料裡做點手腳,等她藥發就綁架她,想要什麼沒有?可是,女人實在是太不配合了。
走到女人身邊,微微彎腰,雙手扶着女人的肩膀,“需要用錢的地方太多了,我只是不忍心你太辛苦,你身體不好,還供着王光晰一家…我現在又身無分文,不能幫到你。”
“我欠你的錢已經還給你了,所以麻煩你別這麼操心我的事情,也別說這麼漂亮的話。”女人耐心聽他說完了這千篇一律的話後,重重地推開了他。當初賭黑拳贏了不少錢,早就已經把上下打點的費用、改頭換面的費用加在一起亂七八糟的欠帳,一分不少的還給他了。
女人停頓了一瞬,嗤笑道:“錢?你怎麼不說是喪家野狗一樣的你,想錢想瘋了呢?”
女人的話實在太難聽,男人竟然忍了下來,“我離開老師還不是爲了你,我想跟你永遠在一起啊!”
女人冷笑一聲,明明是他發現春田堂強弩之末,再也沒有油水可佔才離開的。爲了她?她哪有那個分量。
“難道你對我一點情誼都沒有了嗎?”
女人不出聲,也不看他。懷有一顆少女心的時候,確實對他有一些好感,但越到後來越覺得當年真是瞎眼瞎得厲害。
男人擡了擡帽沿,看對方一點緩和的餘地都沒有,只好說道:“好吧!我就不勉強你了!但你也不能不去吧!”
“好笑,我又沒有約她,爲什麼要去?”
不借用你的名義,怎麼能讓她毫無防備地赴約呢?男人低了低頭,帽沿完全遮住了他眼裡的精光,“是我不對,不該冒用你的名義約她。但是她已經到了,你也應該知道她的性格,不等到你的話她會爲你擔心的,以爲你是出了什麼事纔不能到。而且,外面下了很大的雪…”
女人低着頭看着地面,不爲所動。
“還有神斬劍…”
女人的眼神突變凌厲,“警告你,不要再打劍的主意…”
當初想奪回劍的時候確實跟他合作做一段時間,但現在覺得,劍如果在安緋音的手上就肯定能得到善待。在自己手上反而會給自己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生活,帶來不可預知的麻煩。
男人舉着雙手,隨意做了一個投降的手勢,“我要那劍又沒有用,當初是老師的吩咐,我纔會去奪劍的…怎麼說,那柄劍都應該是你的…”
“夠了,慢走不送。”再一次打斷了男人的話,女人說完就進了臥室,還順手將臥室的門關上了。
說來說去,不是劍就是錢,人生還真是庸俗。
男人並沒有跟着女人進去,也沒有敲門,只是站在外面喊道,“我現在又不能現身,不會做什麼的…那你休息吧!蓋好被子,今天很冷。”
聽見外面的門打開又關上的聲音,確定對方已經離開,女人這才躺到牀上閉上了眼睛。
他離開春田堂的時候還想着帶走春田堂剩下的錢,被春田堂發現了才弄成現在這樣身無分文的地步。就算他現在在中國,以春田堂睚眥必報的性格也不可能放過他。
所以,女人相信他現在確實不敢現身,也確實做不了什麼!
女人躺了一會兒又坐了起來,房間裡已經一片漆黑了,外面似乎又下起了雪。前幾天也下過一場,只是早上醒來白了一地的雪,到晚上就化的差不多了。
安緋音會等她嗎?會等的吧!以她的性格,說不定還會等很久呢!
換了件外套,就出了房門。
離開之前習慣性地去走廊的最裡面看看趙奶奶,還沒有走近就聽見了兩個男人的聲音。
“這些人真是,又不是沒給他們分房子,死賴着不走。”
“還不是嫌分的少…”
“嘖,裡面的人跟死了一樣,一點反應都沒有。”
“死了纔好,省的我們明天還要過來。差不多了吧,還有幾家呢…”
“喂~。”女人出聲打斷了兩人。
兩人回頭看見發出聲音的是個女人便沒有理睬,繼續用彩色的噴漆,在趙奶奶的門上和牆壁上寫着‘狗屎’、‘滾蛋’、‘弄死’之類的詞。
女人也不多廢口舌,從口袋裡拿出一把彈簧刀,上前就踢中其中一人的膝蓋,那人結實地跪在了地上,還沒來得及呼痛,就被女人拿刀對上了脖子。
“操。”另一個人眼疾手快,準備從刀下搶人。
女人對着伸過來的手就劃了一刀,“啊!”那人捂住受傷的地方,血還是從指縫裡流了出來。“我流血了,我流血了…”
女人將染上血的刀,放到跪在地上的人的臉上左右擦了擦。那人就開始沒骨氣地求饒了起來,“美女,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離開這裡,滾…”女人說完就踹了他一腳。
兩人抱在一起,又恢復了一點氣勢,罵罵咧咧道:“神經病吧你,你個瘋子,知道我們是誰的人嗎…”
見兩人不僅沒走,還大喊大叫了起來,女人上前準備讓他們閉嘴。
那兩人也不傻,見狀趕緊連滾帶爬地跑了,臨走時還放狠話,“你給我等着!”只是一點威懾力都沒有。
也不管彈簧刀上的血,收起來就放進了口袋。
看了看緊閉的房門,趙奶奶年紀大了,眼睛、耳朵都不好使,這樣的動靜也沒什麼反應,應該是沒有聽到吧!
沿着來的路又走了出去,穿過靜悄悄也一片漆黑的走廊和樓梯道。
終於踩在了厚厚的積雪上,一步一個腳印,女人也沒有回頭看,直到走入了昏黃的路燈下面,燈光將影子拉得很長。
安緋音找到地方的時候,距離約好的時間還有半個小時。
眼前是一家ktv,大門還是蠻氣派的,金色小方塊反光鏡組成的鋁邊玻璃門,門口還有兩座石獅子鎮宅。
就是廣告牌裡的彩燈有幾顆不亮了,明明叫‘金碧輝煌’愣是變成了‘全碧軍煌’。不過那扇金燦燦的大門,還真對得起‘金碧輝煌’四個字。
安緋音將車停好,特意看了看附近。這一塊好像就這條街比較繁華,一路過來看見了幾所高校,這個時間應該都放寒假了,學校裡也沒幾個亮燈的地方,就連這條街上,好多店面也都沒有開門。
再往東跑一點,就能跑到鄰市去了。有點偏僻呢!
看見對面有一家花店還在營業,安緋音進去看了看,一眼就看中了小小的、潔白的‘滿天星’,捧着花才終於回來推開了‘金碧輝煌’的大門。
前臺的女人比較懶散,聽安緋音報過名字,弄了很久才說,“是有預約,你等一會,我叫人帶你上去。”
等了半天也沒見人過來,安緋音看了看時間,早知道剛剛就不應該去買花了,希望不要遲到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