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小時候就算是跌破頭,傷口深可見骨都沒有哭一聲的兒子流淚,肖母心裡非常難過。
她把兒子流淚理解成是兒子在外受了極大的委屈,這一切都是肖堯父親對他日常管束太嚴的錯,使肖堯在外犯了錯纔不敢回家。
看到阿姨氣呼呼的去找廠長算賬,小玲趕緊對着肖堯吐了下嬌舌,也趕忙跟在後面跑去當燈泡。阿姨和廠長吵架,只要她在場,就不會太激烈。如今肖堯回來了,她可不想看到未來的公婆真的吵起來。
相對於小玲擔心,肖堯是一點不擔心。他回來了,吵架的基礎已經不存在,母親現在最大的心願不過就是爲肖堯多爭取一些寬大。
肖母去找父親麻煩,也是找個藉口,逼迫肖父多給孩子買點大魚大肉補補身子。
其實,即便肖母不去爭取,肖父也不會忽視給兒子調養。他不讓肖堯回家而把肖母接來的原因,就是這個道理。他把肖堯留在廠裡,也是爲了更加方便照料他,只不過父親不像母親,什麼事都要說出來。
母親做事,大都喜歡先說後做,而父親則是做了不說。這也是父愛如山的一個側影。
沒多久,小玲就回到房間,嗔怨的說道:
“阿姨去吵架是假,逼着廠長給了五百塊錢,說是給你買東西吃。三百都不行,你跑一次回來,還成大功臣了。都是阿姨把你慣壞了,還讓我以後好好管管你,我怎麼管得了你?”
面對小玲的嬌嗔,肖堯心頭泛起無限愛憐,他輕舒手臂,攬住小玲的柔軟而又纖細的腰肢,情不自禁的在她白淨圓潤的額頭上親了一口。
“別鬧,被你媽看見,我以後還怎麼見人啊?”
小玲有點擔心的掙開肖堯的手,她看了一下門口,離開肖堯稍遠一點距離。
“我聽說你們這次回來,是沒錢了才跑回來的,是真的嗎?”
肖堯不知道她問這話是何意,再說這也不是什麼秘密,就老實的點點頭。
“哼,這麼說你們要是搞到錢了,你還不會回來了,還要跑?這纔多長時間,李老師那三千塊錢你們就花完了?吃錢也沒這麼快吧?”
在小玲想來,三千塊錢,是她十年的工資總和,至少夠她一家五口生活五年還好好的,他們仨也太能糟蹋錢了。
“你懂什麼,窮家富路,在外面什麼都要花錢,我們到了呼和浩特就沒錢了,我們回來,都走了好多天,差點沒把命丟在荒山了。”
“你還知道說,你發電報回來要錢,廠長說你們有了錢,肯定又會跑得沒影了,他不給你匯錢,立即讓王師傅和金叔叔去追你們,誰知道他倆到了你們又跑了。你們要是老老實實在那呆着,怎麼會受這罪?”
小玲說到這裡,既有心疼也滿含抱怨,在得知王叔叔從呼和浩特回來,說肖堯他們又跑了的時候,她當時的心都涼透了,以爲至少一年肖堯都不會回家了。
可小玲話剛說完,小玲的房門就被突然推開。
“肖堯,你回來了,你跑出去這些天,可把廠長和阿姨給急壞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來人正是廠裡的採購員朱久勇, 他滿臉含笑的問候着。肖堯對她這樣不敲門就進來很反感,但這畢竟不是他的房間,只是對他點點頭表示感謝。
小玲很想斥責他不敲門就闖進來,可她見朱久勇進來就關切的問候肖堯,到了嘴邊的氣話又咽了回去,只是皺着眉頭說道:
“肖堯剛回來,他很累,不想多說話,我們出去,給他休息會。”
小玲是不好意思趕他一個人走,就婉轉的提前出門,等朱久勇出來,直接把門鎖上。然後理都不理朱久勇,轉身去廠長辦公室。
“小玲,我是擔心你,是爲你好。”
朱久勇跟在小玲後面沒有離開,可他的話直接被顧玲忽視。
小玲一直很煩朱久勇,他明知道自己和肖堯之間的關係,可是他仍然對她死追爛打糾纏不放,今天這麼無禮的闖門而入,她氣得連呵斥他的話都懶得說。
小玲走後,肖堯一個人在她的房間倒也安靜,也許是這些天體力透支太過,也許是回到家,心裡徹底放鬆,沒過多久,他再一次進入了夢鄉。
“肖堯,你醒醒,該吃晚飯了,廠長讓我來叫你去吃飯。”
尚在沉睡的肖堯,被顧玲叫醒。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茫然的問道:
“我又睡着了?我現在怎麼這麼能睡?”
“我開門你都不知道,要不是廠長讓我來叫你,我還想讓你多睡會。我們快去吧,吃完再睡。”
小玲就像伺候病人一樣,來到牀邊扶着肖堯坐起來。
“我現在不想吃,還想睡覺。”
“肖堯,是你爸叫你去。大家都知道你回來了,早就要來看看你。我說你在睡覺,纔沒人來打攪。現在小食堂裡都坐滿了人,就等着你去呢。”
小玲生怕肖堯又躺下不走,趕緊把事情的嚴重性擺明。可誰知小玲不這麼說還好,聽她這麼一說,肖堯把小玲扶着的手甩胳膊讓開。
“看看我?我有什麼好看的?又不是沒見過,我不去。”
本來已經準備出門的肖堯,這時反而一屁股坐到牀上,任憑小玲如何勸解都不再起身。
他知道大家來看他是關心他,可他不願在這種情況下去聽別人問寒問暖,自己還要不厭其煩的去感謝。最主要的一點,是他不想被父親在大衆場合下教訓。
“小玲,二子怎麼還沒出來啊?顧叔叔、王叔叔和蔡叔叔他們都等着你呢。”
肖母沒有進屋,就在門外問了聲,她知道小玲和兒子都在房間。
“阿姨,肖堯剛睡醒,還沒精神,我們馬上來。”
小玲進來喊肖堯,門只是關了一半虛掩着,她站起來走到門外,想讓肖母進來喊肖堯起牀。誰知肖堯跟在她後面就出來了。
“媽,我現在還不餓,想繼續睡覺。”
“走吧,你爸說你回來之前,從一大早就睡到下午,你現在醒了,先去吃,吃完再睡。大家都等着呢,別讓你爸又有藉口拾掇你。”
肖母把話說到這份上,肖堯再不想去,也沒有理由拒絕了,即使有理由,他也不敢不去。父母都發話了,他要是還硬撐着不去,那就是忤逆不孝。
肖堯十分不情願的跟在肖母后面,由小玲半拉半拽來到廠裡的小食堂。可沒等肖堯和長輩一一見禮,就聽肖父喝到:
“怎麼?叫你吃飯,還要用轎子去擡你才行啊?爲了你一個人,大家等了這麼久,你還寡着臉給誰看?一點都不省心的東西,回頭我再好好收拾你。”
看到肖堯那張臉,就像誰借他兩百美元還了兩百人民幣一樣委屈,肖父氣就不打一處來。
“你個老東西,孩子才起牀,不新醒,哪裡就寡着臉了?要不是你整天不給兒子好臉色,他會跑出去吃苦受罪嗎?你要是看我和兒子不順眼,我們現在就回家,不在你這礙眼。”
肖母說到這裡還不解氣,她把肖堯和小玲歸坐到最下首,接着又說道:
“我兒子哪裡不好了?你問問他們,可有對長輩無禮過?他在家門口輩分小,那次不是是大還大,是小還小,你還想怎麼樣?你要是敢再收拾我兒子,把我兒子逼跑了,我就是拼了這條命也跟你沒完。”
肖母見肖堯一進門就被他爸呵斥,護起犢子來一點也不給肖堯爸這個廠長留點情面。不過,肖堯跑出去這段時間,肖母和廠長吵架,他們都見怪不怪了,但勸架還是必須的。
“肖堯,吃這個。”
小玲夾過一個碩大的紅燒雞胗,放到肖堯面前的碗裡。她知道肖堯喜歡吃這個,但在酒席上,雞胗只能給一桌年齡最大或者最受尊敬的人吃的,小玲這麼做,已經是違規了。
小玲的父親顧叔叔,不滿的瞥了女兒一眼,可小玲裝作沒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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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二子,嚐嚐。這是叔叔特意爲你做的紅燒肉,我知道你在外面這麼久,肚子裡油水都耗幹了,好吃就多吃點。”
王叔叔爲了緩解小玲的魯莽,不等大家反映過來,趕緊又給肖堯夾了一塊用五花肉做的紅燒肉,隨即招呼大家喝酒。
聞着撲鼻的酒香,肖堯也想喝酒,但他面前沒有酒杯,只好鬱悶的吃着碗裡的菜,小玲也不停的幫他夾來。
“小玲,你和二子先吃飯吧。”
肖父見肖堯那麼不自在,想着讓肖堯吃了趕緊走。小玲答應着就要去盛飯,王叔叔搶先去裝飯。
飯後,肖堯沒有再去小玲的房間。他和小玲一起來到辦公室裡間,房間裡的牀早已經鋪疊的整整齊齊,被子還帶着淡淡的洗衣粉的香味。
沒一會,吃完晚飯的廠裡小青年,都一窩蜂的跑來看望肖堯。肖堯只得陪着他們聊天,回答他們一些無關疼癢的話題。
“肖堯,你現在名氣可大了,我們全大隊的人都知道你跑出去了。你媽天天在家請半仙給你擺道場,求神問掛。算命的和半仙都說你在南方,還說你二十天內必回,誰知道你跑內蒙去了。”
說這話的人叫肖五,他和肖堯在一個大隊,年齡比肖堯還要小一歲,但輩分卻是肖堯的爺爺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