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這幾個人還敢跑廠裡去要錢?”
還在家裡自己房間聽着錄音機的肖堯,聽完報信人的話,氣得是一佛昇天、二佛出世。當即帶着衆人就往回趕。
“肖堯,你不能回去,他們被你打成那樣,又在現場當面,廠長不會輕饒你的。”
看到肖堯急衝衝的往回走,小玲不得不爲肖堯擔心。她深知廠長的脾氣,只要是肖堯在外做錯事,有人告狀到家,廠長對肖堯的處罰,一定會比往常嚴重數倍。
“哼,我爸饒不饒我那是我家裡的事,他們吃了豹子膽,嫌我教訓輕了,等我再把他們好好教訓一頓,然後就把這百十來斤交給我爸了,隨便怎麼懲罰我都行。”
肖堯是豁出去了,這幾人騙了他媽,現在又去騙他爸爸,是可忍孰不可忍。只不過,他話雖這麼說,在他心裡還有一點依仗,那就是母親還在廠裡,這是他最大的後臺和保障。
肖穎本來準備在肖堯家裡和同事說說話,然後回家,不再去廠裡。可聽到這事後,也和大家一起回廠。此時天已經黑了,但月光很亮,一點也不耽誤月下趕路。
“肖堯,你們回廠,我就不去了。”
一行人走到肖五家的岔路口,肖五直接表明要回家,不和這些人摻和到一塊。
肖五清楚的很,他去了不但幫不上肖堯一點忙,反而會夾雜在人羣中被廠長訓斥,他可不願黑裡胡三被晚輩廠長給一鍋燴了。
大家都知道他的難處,小小的人兒,大大的輩分,不合羣就成孤家寡人,合羣又頂個爺爺的頭銜,大家在一起玩的再好,他自己放不開不說,別人也隨時要注意他身份,都不能太失禮才行。
月光下,近二十人來到廠外站定。
“肖堯,你在這等會,我先去探探形勢,如果大事不妙,你就別進去了。”
廠門外,朱久勇攔住肖堯。肖堯點點頭,沒到父親的地盤,他還信誓旦旦,勇氣可嘉。可一旦身臨其境,肖堯心裡還是有點發虛。
“我也去,我去找阿姨。”
顧玲不清楚肖母現在知不知道肖堯面臨的處境,她不管其它,只想肖堯不被他爸爸打就好。肖堯犯錯,她可是見過廠長用繩子當鞭子抽過肖堯的。
肖堯這次連續兩個大錯犯在一起,小玲不知道肖堯該怎麼樣過掉這一關。
剛要擡腿進廠的朱久勇,聽說小玲要和他一起去,心裡不由一喜,就停下腳步等她。可小玲從他身邊走過時,別說招呼,就連看都沒看他一眼,他只好輕嘆一聲,隨後跟上。
回到廠裡,一衆小青年各自散去,在這種場合下,他們沒人敢去幫襯肖堯。留在現場陪着肖堯的,只有家門口的小姑肖穎。
稍傾,朱久勇鬼鬼祟祟的來到肖堯面前,看看左右沒人,才小聲說道:
“廠裡很安靜,就廠長和王師傅在辦公室,那幾個人不再廠裡,我估計這是暴風雨的前奏,你要小心。”
朱久勇說完,俏沒聲的離去,他可以爲肖堯探路,但絕對不會爲肖堯出頭,這是廠長家裡的事,別說他無權干涉,他就是有權也不敢幹涉。
“肖堯,阿姨和廠長吵架了,還在房間生氣,我也勸不過來,我說你回來了,阿姨也不管。看來是鐵了心要讓你吃苦頭了。你還是回去吧,那些人走了,他們是來要醫藥費的,不是騙錢。”
顧玲也回來了,她一臉都是很擔心。在她的內心,也想讓肖廠長好好教訓肖堯一頓,可她心底裡的那份不忍,還是讓她阻止肖堯進廠。
“唉,躲是躲不掉了,我爸和王叔叔肯定是在等我,要是早知道那些人要了錢跑了,我也不會特特跑來找訓。既然來都來了,我還是去見我爸,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
肖堯判斷沒錯,王師傅已經告訴了廠長,他讓人去叫肖堯回來。只不過,肖堯現在回來的話,與他本意已經大相徑庭,因爲一句話的效果,就已經超過了他的想象。
王師傅陪着肖父在辦公室靜等肖堯,他在暗暗在祈禱肖堯不要回來,他現在來了只會挨訓,沒有其他效果,到最後還是他害了肖堯。
“爸,王叔叔,我回來。”
辦公室的門是敞開的,肖堯一進來,就低下頭,把下巴抵在胸口上。此時,他只恨脖子太短,不能把腦袋塞進褲襠裡,喊人都沒敢擡頭。
“跪下!”
肖父一聲斷喝,肖堯應聲而跪,那動作比他爸的音速還要快。因爲肖父話音沒落,肖堯已經低着頭,直挺挺的跪在辦公室中央。
雖說男兒膝下有黃金,但跪天跪地跪父母,這也是天經地義的。
“唉……。”
王叔叔看到肖堯低頭跪在地面,雖然於心不忍,但也只是嘆口氣,不知如何勸解。他也很惱怒肖堯,你在外面也要像現在一樣循規蹈矩,哪裡會被罰跪?
都二十歲大大小夥了,不是被逼急了,肖父又怎麼捨得?
他聯想到肖堯竟敢欺騙廠長,把尓柳中學李老師借的三千塊錢騙到手,不出一月就花個屁蛋精光,還跑出去許久沒有音訊,個把月來,廠長急得焦頭爛額。
這當中他也佩服過肖堯,竟然能在父親和老師之間,玩弄瞞天過海,在他們相互通話的前提下,還能把錢弄到手,不說這手法有多麼高明,但這份膽識,不得不讓他自嘆不如。
這一幕幕都是他親眼所見,別人不知道廠長的心思,他整天就在廠長身邊,怎麼不知道廠長的思子之情?就這一個月,他看到肖廠長兩鬢的白髮,有了明顯的增長。
到現在,肖堯離家出走的事,他遠在省城的爺爺奶奶,仍然還不知情。肖堯若是再不回來,這消息肯定無法長久隱瞞下去,廠長都不知道該怎樣對他的父母交代了。
“老王,你出去,把門給我鎖上。”
王師傅看看肖堯,高大的身軀略微有點震顫,他想說什麼,但最後還是按照廠長的吩咐,出門把門帶死。
帶上門後,王師傅站在門外猶豫了一會,還是搖搖頭自行離去,他也沒去給肖堯母親送信,他知道,會有人送信去的。
屋裡就剩下肖堯和父親兩人,肖堯仍然低着頭不敢擡頭,心裡十分惶恐,但他現在無法可想,只能默默唸叨母親快來。看眼前這架勢,這一頓打是少不了哦。
其實,在肖堯很小的時候,記憶中是沒捱過父親打的。小時候,他犯了錯,都是母親用筷子打手心,教訓一頓之後就完事。
從回到農村算到現在,肖堯也沒捱過父親幾次打,基本上都是罰跪,只不過有時間長短不同。
“啪。啪啪。”
就在肖堯低頭默唸的時候,肖父來到肖堯的背後,他沒有找到趁手的東西,直接抽下自己的褲帶,劈頭蓋腦在肖堯背上,連續抽打起來。
肖堯像木樁一樣跪那不動捱打,搭在背上的他無所謂,搭在頭上的咬牙也能承受,可是,那不偏不倚打在耳朵上的,那才叫痛徹心扉,他都在懷疑耳朵是不是被打掉了。
“啪啪啪……啪啪啪。”
肖堯不躲也不喊疼,肖父越抽心裡越氣,越打下手越重。哪怕肖堯就是求饒,他心裡也會好過一點。哪怕肖堯肯承認錯誤,他也會換成語言教訓,可是,這木樁打不醒。
不知道打了多久,肖父自己都打累了。他看不到肖堯背上的情況,可肖堯的頭皮已經隆起多高,兩個耳朵也是鮮血直流。可即便這樣,肖堯還是和才跪一樣,直挺挺跪着,一言不發。
出奇的是,肖父一邊打,一邊在等肖母來勸解。可是,時間過去這麼久了,肖母竟然一直沒有過來。
“我知道你練過排打,皮糙肉厚不怕打。罰跪你也習慣了更是無所謂,我就不信老子治不了你。”
肖父真的打累了,說話都喘着粗氣,話一說完就奪門而去。
肖堯腦袋嗡嗡炸響,耳朵都已經被打閉氣了,他根本就沒聽清父親說啥,但老爸出門他還是知道的。
老爸走了,肖堯心裡一鬆,覺得這一頓教訓已經過了,雖說被打的很慘,但總算不要提心吊膽過日子了。
這一頓打,他從思路鎮回到廠裡,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只不過沒想到會來的這麼快而已。
可老爸出門,並沒有發話讓他起來,肖堯跪那就不敢起身,只好偷偷擡頭看看外面,心裡就在納悶,怎麼老媽還不來解救自己啊?
他擡手摸摸火燒火燎的腦袋,感覺頭皮都不像是自己的,劇痛無比快要麻木的耳朵,觸手全是鮮血,就連練過排打的後背,也不能碰觸,一碰就是鑽心的疼。
“你給我站起來!”
聽到門響,肖堯趕緊紋絲不動,再聽到老爸讓他起來,肖堯心裡真的踏實了。按照往日的經驗,這表示一切已經結束,最後就是接受老爸訓斥幾句滾蛋。他現在是多麼希望,自己能趕緊滾蛋啊。
肖堯即使得到父親允許站起來,但他的頭還是低到不能再低,他可不想在這快要解脫的關口,一個行爲不慎惹來後續的重罰。
可在他低頭亂看的眼角余光中,他看到父親手裡拿着兩個空着的汽水瓶,他心裡泛起疑惑,不知道父親特意出去拿來兩個汽水瓶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