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久勇此時的心情,已經慌亂到極點。他想到肖堯剛剛說的兩個選擇,他眼前一黑,兩腿一軟,像一灘爛泥一樣,無力的癱倒在地上。
“完了,完了,是誰?到底是誰?”
朱久勇坐在地上,嘴裡喃喃自語。肖堯上前一把提起他,把他放在凳子上坐好。
“甭管是誰,你自己做的事,自覺得天衣無縫,但這是不可能的。天下就沒有不透風的牆,你縱有欺天蠻地之能,也總有一天會東窗事發。只不過報應來的早與遲而已。”
聞言,朱久勇心裡認定肖堯是爲了小玲之事,心裡不忿,親自去查他的。他連忙抱住肖堯的一條手臂,慌亂的說道:
“肖堯,是我錯了,我再也不會和你爭搶小玲了,你只要不說出去,只要你放過我,以後你讓我做什麼都行。”
說完,朱久勇作勢就要給肖堯下跪。肖堯一把拽住他,輕蔑的說道:
“你以爲是我乾的?你也太高看我了。你和我搶小玲?我和你搶了嗎?我那晚之所以答應你退出,就是想給小玲絕對的自主權和選擇權。可我現在知道錯了也晚了,你讓我產生的誤解,害了她也傷了我自己。”
“不是你會是誰?我在廠裡沒得罪任何人,誰會跟我過不去,跑這麼老遠去調查我?”
朱久勇根本就沒心思去聽肖堯後面的話,他想象不出除了肖堯,還有誰會吃飽撐的去查他。
“你不信就算,你認爲是我就是我好了。你自己做的虧心事,還能不讓人查你?我告訴你,這事不止我一個人知道,我找你來,就是想給你一個機會。你要不要把握,就看你自己的了。”
一聽肖堯說不止他一個人知道此事,朱久勇的目光,一下變得呆滯起來。見他如此,肖堯那消失的同情心又開始氾濫了。
“我想幫你,但現在我也無能爲力。你把這幾張單據上虛報的錢退回廠裡,再辭職到其它單位找工作吧。如若傳揚出去,我相信你不會就這幾張單據有問題,那時,你想走都走不掉了。”
按照何會計與母親的交代,是要讓朱久勇把所有的虛報賬目全部退回。肖堯同情心一起,私下就只讓他退回查實過的單據。
“我……我不想辭職,你能幫幫我嗎?”
看到朱久勇如此哀求,肖堯真的很想幫他,可他想了想之後說道:
“小朱,不是我不幫你,我爸爸還不知道此事。你也不想想,你出了這事,廠裡肯定不會再讓你當採購了,你還能留在廠裡幹啥?即使我幫你求情,何叔叔也給我面子,但你工作怎麼安排?到時候必定會讓我爸知道,那就麻煩了。”
“你回去吧,你只有這一次自首從寬的機會,你回去好好想想,該怎麼做,我不左右你的想法。你要是想好了,直接去找何會計。我本來是不想參與這事的,我告訴你,是不想看你被抓去坐牢。”
朱久勇聽着肖堯說完,灰心喪氣的站立起來。肖堯說的在理,廠長的性格他摸得很透、也很清楚,要是知道他做了如此齷蹉之事,那就不是他辭職了,而是直接開除。
“難道真的不是你做的?”
出門前,朱久勇回頭看了肖堯一眼,他現在已經相信不是肖堯做的了,但他只是想不到誰會做。
“回去吧,要是我做的,我會直接送你進牢房,還跟你磨嘰啥?但現在是誰做的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看你怎麼選擇了。不過你放心,不管你做什麼選擇,這件事在我這絕不會透露出去。”
“謝謝你肖堯,若不是小玲,我早就想和你做朋友,可惜現在已經晚了。”
朱久勇對着肖堯鞠了一躬,不等肖堯說話,隨手帶上門,把肖堯一人丟在他自己的臥室。
“籲,總算交差了。只是可惜了。唉,畜牲先悔人後悔,這世上就沒有後悔藥啊。”
朱久勇走後,肖堯一聲嘆息,他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收起桌上的單據,他想把這些單據送給何會計,此事他再也不插手了。
“二子,你和小朱都說好了?”
肖堯還沒收拾完,何會計沒敲門就推門進來了。
“何叔叔,我正要去找你,你就來了,正好,這些東西放我這也沒有用了,你都拿回去吧。”
“從小朱跟你出來,我就一直跟着在。我看他走了才進來的,怎麼樣?他答應自首了嗎?”
朱久勇選擇自首,對於小朱和他都是最好的結果。這也難怪何會計會一直盯着此事。
“我想他應該會想通自首的。不過,何叔叔,我讓他只把查出來的賬退回,其它的就算了吧,我看他也太可憐了。再去查又要勞師動衆的,萬一走漏了消息,小朱自首都沒用了。”
“這樣也好。不過,你要跟你媽說一下,你媽放過他才行,我這就不爲難他了。他在廠裡幹了這幾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只要他把查實的都退回來,我也不想把他逼到絕路上去。”
何會計收起單據,眼裡露出不忍的目光。
“你放心吧,我媽那有我去說。他退了錢之後,你把這些證明全燒了,可別留下禍患哦。”
肖堯的提醒,讓何會計一陣苦笑,這證明留下,對他有何嘗不是禍患?何會計走了,肖堯去找肖五,可他不在寢室,肖堯只好作罷。
小玲離開了,肖堯在廠裡沒有其他很熟的人,加上大家都忙了一天,他也不想去打攪別人休息,只好好獨自回到自己的房間。
肖堯一進門,孤獨和寂寞瞬間充斥了整個房間。他想小玲此時若在,一定會在他身邊。觸景生情,他回味着和小玲在一起的時光,長久之後,只落得一聲深深的嘆息。
第二天一早,肖堯剛到食堂吃早飯,就看到父親眉頭深鎖。肖堯不敢問,只顧低頭喝着稀粥吃着米餃。
“廠長,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你對他再好,他一心要走,想另謀出路也沒辦法。”
王師傅看來知道肖父的心思,在一邊安慰着。
“老王啊,這件事,沒那麼簡單,八成與這小子有關係。可我問他原因他又不說,只說家裡有事,鐵了心的要走。他在這幹了好幾年,這事難道不蹊蹺嗎?”
肖父說到最後,目光緊盯着肖堯不放。肖堯明白是朱久勇辭職走了,但這事真的不怪他。朱久勇辭職,他還算是幫了他忙呢。肖堯裝着沒聽見,仍然低頭淅瀝呼嚕的喝粥。
“吃,吃,你就知道吃。你不在廠裡,什麼事都不會發生。前段時間來廠呆一晚,把小玲氣跑了,你這次來呆一晚,小朱又辭職了。你沒哪次來能讓我省心。”
肖堯不敢接話,不過想想也是,他心裡的好笑,不由得傳遞到臉上。
“你還笑,有什麼好笑的?小玲這事你就別指望了,趕緊找個人把親事定了,你有多遠給我滾多遠。再讓你這麼吊兒郎當的呆在廠裡,這廠不讓你攪黃了纔怪。”
“爸,小玲走了是怪我,可小朱辭職,真的與我沒關係。你要是不想讓我在廠裡呆,就讓我去省城看看爺爺奶奶。幹嘛非要逼我定親啊?你早讓我走了,也許這些事都不會發生了。”
“你還敢犟嘴?不把你親事定了,就把你放出去,還不知道你會跑哪去?你要想出去,就趕緊想辦法把親事定了。不然的話,即使我放你走,你媽也不會讓你出門。”
肖堯只想抓住時機爲自己辯護,也好找個藉口出去。可聽了父親的話,只好低頭不語。肖父氣得站起來就走了出去。王師傅伸頭看看肖父走遠,這纔回頭說道:
“二子,小朱辭職,真的不是你做得手腳?”
“王叔叔,小玲的事,我一點也沒怪他,我跟他無冤無仇的,我幹嘛要做手腳?我爸不相信我,你也懷疑我?我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看到肖堯那做作又誇張的表情,王師傅連忙安慰道:
“我信,我信。只是他才和你爲小玲發生了爭執,廠長懷疑你也很正常。”
“懷疑我正常?那你們怎麼不去懷疑我媽呢?你們就是看我人小好欺負。”
王師傅被肖堯說的一樂,連連搖頭道:
“你媽這些天都沒接觸過小朱,也沒再過問小朱的事。只有你正好昨晚來了,今天小朱就辭職。誰知道你是不是昨晚又找小朱麻煩了,才把小朱嚇跑的。”
“我纔不會嚇他呢,你要還不信,自己找小朱問問去。我吃飽了,你慢慢收拾吧。”
肖堯吃完就跑,他不想在這被王師傅套話。肖堯剛出門沒走幾步,就迎面遇到母親。
“媽,你怎麼纔來,我還以爲你吃過了。”
“你吃完就回屋裡呆着,今天不要亂跑。省得你嘴巴不牢,被人三句兩句就給說禿嚕了。”
肖堯氣得一噘嘴,轉身就想走,可他想到自己答應小朱的事,連忙回頭問道:
“媽,小……他那退錢的事,何叔叔跟你說了嗎?”
“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在這說什麼?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
肖母瞪了肖堯一眼,責罵一句後去往小食堂。肖堯伸了伸舌頭,差點說走嘴,悻悻的迴轉自己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