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逸辰臨時改變主意,隨爺爺奶奶先回了一趟T市,然後才啓程去Z市。
如今的凌家大宅,只有老爸與心姨在住,爺爺奶奶在他很小的時候就不住在一起了,而他,在成年那天,不顧所有人反對,也毅然搬出了凌宅。
車子來到大門口,遠遠便看到小花園裡有一道倩影在修剪花枝。
在凌逸辰的記憶裡,這樣的場景很常見。
心姨總是一個人在大宅裡,不是修剪花枝,就是種種花花草草,再不然就是學茶道,很少看見老爸的身影。或者,確切來說,是很少看到老爸與心姨在一起的場景。
老爸似乎總有忙不完的公務,一年到頭沒見着幾次人影。
傅心雅聽到汽車聲,轉過身子,看到來人,忙放下手中的工具,走上前來,“爸,媽,你們回來了,去S市玩得開心嗎?”
在看到凌逸辰時,有些驚訝,“小辰?”
自從逸辰一個人搬出去後,除非是節日或者特殊事情纔會回來大宅一趟,今天並不是什麼特殊的日子,也回來了?
凌老太微笑點點頭,“開心,開心,還給小辰說了個媒。”
“真的?”傅心雅聽到,睜大眼望着凌逸辰,眼裡有着不可置信及一絲驚喜。
其實心姨人如其名,總有一股淡然優雅的氣質,奈何他小時候太過叛逆,也沒什麼心思留意這個突然出現的女人,只覺得她是個壞女人。
自從聽爺爺講了那些陳年舊事,莫名的對眼前的女人有些改觀了,甚至有些同情。
凌逸辰破天荒應了聲,“嗯。”便率先走進屋裡。
雖然是簡簡單單的‘嗯’,但傅心雅卻顯得驚喜莫名,逸辰一向很少與她說話,更不會主動回答她的問話,如今居然回答了,讓她感到很高興。
她激動地望着凌老夫人,有些不解,“媽,逸辰他……”
凌老太拍拍她的手,緩聲道,“逸辰他爺爺在飛機上說了一些以前的事情,可能他自己想通了吧。心雅,這些年委屈你了。”
“以前的事情?”
“嗯,關於他老爸老媽還有你之間的事,都向他解釋清楚了。他長大了,也應該知道一些真相。”
“哦。”傅心雅也沒有想到公婆會對小辰說這些。
凌老太與凌老夫人進到屋裡,便上樓去休息。老人家年紀大了,即便在飛機上休憩過,也是不如自家的牀舒服。
在大廳裡,只剩下傅心雅與凌逸辰兩人面對面坐着。
很難得,凌逸辰居然能平靜地坐着,換作以前他是頭也不回就走了的。
“逸辰,喝點花茶吧,是心姨新泡製的。”
凌逸辰看着端到面前的花茶,印象中心姨似乎很喜歡泡製這些小玩兒。
他隨口問了句,“心姨,老爸整天都不陪你,你不悶嗎?”
傅心雅倒沒想到他會這樣問,微笑搖了搖頭,“習慣了,倒覺得沒什麼。”
既然公婆已經跟他打過底,她也不妨再說詳細點,“小辰,當年的事害了三個人,你就別再責怪你爸了。他面對愛妻的突然離世,面對無辜的我和孩子突然出現,然後又是孩子的離世,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你爸也是個凡人,其實他很想拎清愛情與責任,但事實上真的很難做到,所以我理解他的做法。”
凌逸辰是真的不知道老爸心裡所想,原以爲他已經忘記了媽媽,與心姨相宿相棲的,但原來也只是他自己看到的表象而已。
“心姨,再過幾天就是老爸的生日了,你幫我把這隻手錶給他吧,我學校那邊忙,那天就不回來了。”說完,凌逸辰將一個盒子放到桌子上。
“嗯,好的。”她是知道他父子倆感情有多僵的,如今雖然知道真相,卻未必能一下子放得下。
凌逸辰被心姨留在凌宅吃完飯後,便直接去了機場,買了最快的航班飛回了Z市,驅車回到天曦公寓。
他這麼迫不及待地趕回來,是爲了趕一個項鍊設計稿。
之前他拜託朋友幫忙將一條項鍊的設計稿做成成品,現在朋友催他要稿子,不然他會出國一段時間,就沒辦法幫忙了。
他走進書房,把設計稿攤開,其實之前已經畫得差不多了,現在只剩收尾工作。
設計稿上的項鍊,正是以前小時候他在崖底給喬芷妍的那款。
那款項鍊與手鐲,全世界只有一套,獨一無二,是從媽媽那邊流傳下來的,全給了他,而他那時把項鍊給了芷妍,自己只留下了手鐲。
那天燒烤看到喬芷妍居然沒有佩戴了,他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導致她的項鍊不見了,旅遊回來後就尋思着要再做一款出來。
畫着畫着,想起了爺爺在飛機上說的話,還有那個詛咒。
凌逸辰驟然停了筆,懊惱扶額,然後拿起畫紙,捏成團仍進垃圾桶。
既然都打定主意離她遠點了,還做什麼首飾呢?
半晌,他又認命地走到垃圾桶旁,將畫紙撿了回來,打開,輕輕掃平。
雖然明知道沒有結果,但並不妨礙他畫畫呀,他畫了出來,不一定要做成成品,就算做了出來,他也不一定要送出去,權當留給自己一個念想吧。
他再次拿起筆,沙沙地繼續畫起來。
完工後,他打開電腦,將稿子掃進電腦,發給了朋友。
看着紙上栩栩如生的項鍊,就會不期然想到小時候那丫頭帶着項鍊的情境,那時候,她都快奄奄一息了。
他爲了鼓勵她要勇敢地生存下去,脫下自己的項鍊送給她。
那時候,兩人在深谷幾天了,不知那裡是什麼地方,也不知道時間,有一頓沒一頓的捕獵一些野味吃。
也幸虧從小爺爺就經常抓他去野外求生鍛鍊,纔不至於驚慌失措的,不然兩個都是嬌生慣養的公子千金,可能早已沒命了。
剛開始那些天,小丫頭嬌弱得很,一丁點碰到磕傷,都會哭上一頓,尤其是小洋裝溼了,髒了,也會哭得很傷心。
凌逸辰聽到她的哭聲,煩不勝煩,但又不能丟下她不管。
她好像很沒安全感,緊緊抓住他的手,他去哪裡,她都會緊緊跟着。
過了幾天後,不知是哭得沒眼淚了,還是學會了面對現實,小丫頭磕着碰着也不哭了,也可以跟着他一起拿着樹枝捕魚了。
但還是一樣愛美,愛乾淨,在那樣惡劣的條件下,依然將自己收拾得妥妥當當的,還把他的衣服也給洗乾淨了。
用她的話來說,就是條件再惡劣,只要能生存,便要善待自己。
那刻,他發現,原來她是個外表看起來柔弱,實則內心堅強的女孩兒。
但就算是再堅強,在簡陋的深山野林,這樣過去十天八天,大人也有點吃不消,何況是五六歲的小孩。
那天,小丫頭髮高燒了,凌逸辰能做的只能不斷用溫水幫她擦拭額頭和關節,但情況不容樂觀。
最記得自己當時的感受是,如果這個小女孩走了,只剩下他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在諾大的深山野林,該怎麼辦?他也會怕吧。
於是乎,他脫下自己的項鍊,戴在她的脖子上,奶聲奶氣地說,“這條寶石項鍊送給你,我媽媽說可以帶來運氣和健康的。你千萬不要死,你不是答應過我,長大了還要做我的新娘子呢。”
後來,可能是上天憐憫他倆,就在芷妍高燒不退,而他也跟着燒得迷迷糊糊的第二天,拯救隊終於找到他們了。
等凌逸辰醒來已經是多日後,他已經回到T市凌宅了。
他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問爺爺,拯救隊還有沒有救那個小女孩。
而爺爺的回答是當時拯救隊確實是救了一個小女孩,但小女孩發着高燒,情況不容樂觀,他父母帶着她連夜飛了國外醫治。
從此以後,就斷了消息。
“叮!”電腦傳來信息提示聲,凌逸辰回過神來,朋友發來郵件詢問他加工的注意事項。
看着紙上的圖案,再想了一會,他突然間又不想做成成品了。
送給她那條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並不需要一條仿製品,所以他回覆了郵件,“先擱着吧,我發現還有一些問題,等你回來後再商討,打擾了。”
他關上電腦,深深望了眼桌子上的東西,深嘆口氣,將它們小心翼翼地放進錦盒,扣上鎖,再放進密碼箱裡。
誠如爺爺所說,有些事明知求而不得,就不要讓自己繼續沉淪下去,單相思的滋味並不好受。
再者,想到爺爺所說的那個詛咒,身體不自禁打了個顫,如果自己再靠近她,這樣的事會不會落在她的身上?
如果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可能她會崩潰的吧,自己尚且有潔癖不願去將就,寧缺毋濫,何況是被強迫的一方呢?
媽媽的事情已經是前車之鑑了,他不可能讓另外一個女人重蹈覆轍,離她遠遠的,封存記憶,等待時光的洗禮,是最好的辦法。
凌家還有殘餘分支不死心麼?爺爺叫他不要去過多的干涉,但他可不是這麼想的。
將來他也會成家的,也要過得這麼戰戰兢兢麼?那不是他的作風!要麼不牽手,要麼安心地牽手,他不會置心愛的女人於危險之中。
如果不趁早處理,往後也是個隱患。
凌家的女人遇到這事,不能稱之爲詛咒吧,只能說是有人惡意針對,因爲嫁入凌家的女人可不只是媽媽她們,幾個嬸嬸也是,爲什麼她們沒事,只是爺爺這一支人脈遇到傷害呢?
這些年肯定有人在背地裡盯着他們,接二連三發生同樣的事情,不會那麼巧合的。
他要做的是提前準備,好好部署,繼而一網打盡,沒有後顧之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