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不哭,我不要哭了。”顧悅捂着自己的嘴巴,身上顫抖的厲害,溫致雅將她抱緊在懷裡,撫摸着她的長髮。“悅悅,外公會好起來的,會好起來的。”
然而,溫致雅的話猶如一個催淚彈,顧悅聽罷,就放聲痛哭起來,周圍的人羣見狀都停下了腳步朝他們看去,很快就有人認出了他們,溫致雅擔心等會被人羣圍住,抱起顧悅就朝着車裡去。
回到華府海景的時候顧悅已經哭累了,她的臉上滿是淚痕,靠在車椅上睡了過去。
將車停穩,溫致雅側過身子看向顧悅,擡手撫過她的臉,他一陣低嘆。將她抱下車來的時候顧悅嚶嚀了一聲睜開眼來,看了看周圍,又閉上了眼睛沉沉睡過去。
蔣嫂從裡頭出來,正要問,溫致雅卻搖了搖頭,走進房間將顧悅安放在牀上,他擠了一條毛巾給顧悅擦拭了下臉蛋。
“致雅,外公不會有事的對不對?”
溫致雅一頓,看着顧悅淚汪汪的眼,俯身在她的額頭親了親,“是的,不會有事的,外公一定會好起來的。”
“恩,會好的,一定會好的。”顧悅扯了扯嘴角說着,淚水又是“撲簌簌”的掉落下來。她閉上眼睛,吸了吸鼻子,轉了個身將自己埋進被子裡。
會好的,一定會好的。外公他不會和媽媽外婆一樣,她不想他們都離開她。
顫慄着,淚水滲進被子中,溼乎乎的一片。
溫致雅放下手中的毛巾躺倒顧悅的身旁,他抱住她的身體,捱得很近,似乎是想要將自己的溫度全部給她。
顧悅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有些迷茫,摸了摸腫痛的眼睛,她回想着之前發生的一切,腦袋裡有些模糊,空空的,也不曉得是怎麼回事。想了好久,顧悅纔想起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腫痛的眼裡又溢出了淚水,顧悅從來都沒有感覺到過自己的淚水竟然會有這麼多。安安靜靜的躺在牀上,她有些出神的看着天花板,腦子裡不停回放着媽媽和外婆相繼離去的場景。
溫致雅從門口進來的時候就見到顧悅睜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的摸樣,她的樣子有點嚇人,頭髮散了一枕頭,那張臉孔有些蒼白。
“悅悅。”他將手中的飯菜放到一旁,將顧悅從牀上扶起來輕聲喚着她。
“致雅,外公也要離開我了是麼?”她突然問,聲音沙啞的厲害。
溫致雅不知道該怎麼說,他端起飯喂她,而顧悅也一口口的往肚子裡咽。
飯吃到一半的時候電話來了,是保姆打來的,說外公醒來了。
顧悅趕緊下牀要去醫院,溫致雅一把拉住她,他很擔心顧悅,看着她哭泣顫抖的摸樣他的心裡疼極了。握着顧悅的雙肩,溫致雅的語氣充滿了懇求,他說道:“悅悅,別這樣,我們驅趕不了生老病死的!”說着溫致雅將顧悅拉到了鏡子邊,“你看看你自己,如果外公看到你的這幅摸樣,他會好受麼?還有,這裡有着我們的孩子,他很脆弱,你這樣子會傷害到他的,悅悅,外公病了,我們要竭盡所能的去保住他,可是你沒有生病,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我們的孩子都還沒有出世,他都還沒有見到過陽光了。”
顧悅看着鏡子裡一副鬼樣的自己,閉上眼,身子朝着溫致雅靠去,她沒說話,只是靜靜的靠在溫致雅的懷裡,好半天,她像是睡着了一般,忽而睜開眼睛,她撫着自己的肚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晚上八點了,外公帶着氧氣罩,他微睜着眼睛看着前頭牆上的鐘。
顧遲和保姆在一旁守着,見顧悅進來顧遲趕緊站起來。
“悅悅,這麼晚了怎麼還過來,爸爸在這裡守着就可以了。”
顧悅搖了搖頭,徑直走到了外公的牀邊坐下,外公的手放在被子上,枯槁如枯枝的手此刻看着更加的可怖。
“外公,我是悅悅。”顧悅開口,幾乎是在同時眼眶中的淚水也掉落了下來,“外公感覺身體怎樣了?你看,你身體不好悅悅也不開心,你快點好起來,我的寶寶再過一段時間就要出生了呢!”
已然是泣不成聲,顧悅努力的咬着自己的下脣,喉嚨裡頭憋的發疼。
“你快好起來,悅悅帶你去散步,這幾天天氣都很好的。”再也說不下去,顧悅抓着外公的手將自己的額頭碰在他的手背上。
外公的手動了動,顧悅擡頭看向他,只見外公看着她,嘴角努力的動了動,似乎是在衝着顧悅笑,告訴她,外公沒事,真的沒事了。
只是瞧着他的樣子,顧悅的淚水再次決堤。
坐了一會兒顧遲讓溫致雅趕緊帶着顧悅回去,溫致雅也知道醫院裡畢竟細菌太多,他走過去扶起顧悅,顧悅也沒有掙扎,握緊外公的手慢慢鬆開,把被子蓋蓋好,她輕聲道:“外公好好休息,睡一覺就會好多了,悅悅明天再過來看你。”
外公的雙眼看着她,在顧悅轉身的那剎那,他的眼中落出蒼老的淚水。
回去的路上顧悅一直望着窗外,路邊的霓虹燈璀璨,只是她無心欣賞,擡手撫着自己的腹部她的臉上面無表情。
“悅悅,外公只有你了,只有你了……”耳邊浮過外公曾經一直說的那句話,心如刀絞。
那麼多年了,她在長大,外公在變老,可是顧悅卻從來沒有想過外公終有一天會離開她,她不敢去想,也不願意去想。
只是即使是這樣,這一天終究還是會來臨,人有生老病死,她眼中那麼疼她,那麼保護她的外公也是一樣的。驀地,她又想起了車禍裡死去的媽媽,還有病牀上永遠沒再睜開雙眼的外婆。
“致雅,知道我爲什麼不願意去學車麼?我怕,你說的對,我有恐懼症,我試着去握住方向盤,可是每當自己開着車朝前的時候,媽媽壓在車中血肉模糊,卻又大叫着讓我出去的場面不斷的在眼前浮現,就像醒不來的噩夢一樣,我永遠都忘不了那猩紅的血從她身上流出來,那狂烈的火一寸寸的燒燬着她的肌膚……”
“哧……”溫致雅突然停下了車,他側身將身旁說話的顧悅抱緊在懷裡,感受着她劇烈顫抖的身子和冰冷的溫度,“別說了,別說了悅悅,都已經過去了,不要再想了,求求你不要再想了。”
可是,顧悅似乎聽不見他說話的聲音一般,她的雙眼睜的很大,神情空空洞洞的,“我大哭着爬了好久好久,媽媽的尖叫聲越來越小,最後,爆炸的聲音幾乎炸碎了我的耳膜,好冷,那時候好冷,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