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潯鐵路梅嶺段,火車邊上的戰鬥已經停止。
傳來的槍聲都來自於火車首尾,兩邊各一個排左右的士兵拿着槍和鬼子的裝甲列車隔着一段破鐵路互相開槍。
鬼子打過來的子彈被火車車身以及巨石擋住,國軍官兵射過去的子彈也只能在裝甲列車的裝甲上打出“叮叮噹噹”的響聲,相互隔着不過五十多米。
雖然槍聲有些熱鬧,可無論是火車巨石後面的國軍士兵,還是對面裝甲列車裡面及躲在後面放槍的鬼子,都沒說要來一段衝鋒。
對於一營官兵而言,雖然如果有一羣人,比如是一個排三十多號人一同向火車頭五十多米外的一輛鬼子裝甲列車發起衝鋒,付出近全員的犧牲過後,大概率會有幾個人能成功抵近鬼子裝甲列車,然後用炸藥包炸掉輪子,可一營的排長連長們沒打算這麼無畏犧牲。
對於李崇領導的七九三團而言,在鬼子腹地執行牽制任務的時候,幾十名官兵生命和鬼子兩列在鐵軌上行駛的裝甲列車,從來都不是一個選擇題,當然是士兵的性命重要。
如果是在你死我活的戰鬥中,那沒什麼可說的,豁出再多士兵的性命,都要把這些裝甲列車給炸了。但現在並不是說不炸了這兩列裝甲列車,七九三全團官兵就活不下去的情況。
在戰鬥過程中是“以人爲本”還是“以戰果爲本”,李崇對下屬各營連長提出的衡量標準是值不值得。
如果付出了大幾十號人,比如兩個排甚至一個連的代價,換取炸掉鬼子兩列足以改變某個局部戰場的裝甲列車,那就是完全值得的。
但在當下,裝甲列車的存在與否已經改變不了這場戰鬥國軍將士獲得的勝利,它的存在也只能是放放炮做出唬人的樣子,那就沒必要爲了炸了它而付出更多士兵的性命。
作爲奉命在梅嶺牽制鬼子的七九三團而言,一時的勝利只是執行整個牽制任務期間的調味品而已,能長久的成爲梅嶺周邊縣城鬼子心頭的一根刺,讓這裡不會成爲鬼子的安逸樂土纔是全團官兵的主要職責。
而且在團部集體會議時,李崇一直對手下的各營連排級指揮幹部強調:打擊鬼子軍事目標,如果是在團部現有武器能夠做到的情況下,就不要拿士兵的命去填,所以此刻官兵們沒發起衝鋒。
這也是七九三團官兵們都敬重李崇這個年輕團長的原因之一,懂得珍惜手下士兵性命的團長在這性命卑賤如狗的世道里,是難得的。
不過雖然己方迫擊炮由於炮彈數量多原因停止了針對裝甲列車發射炮彈,但山坡上六個炸藥包投擲點開始運作。原本這六個炸藥包拋擲點位是預先準備用於衝鋒過程中轟炸鬼子的,但衝鋒過程出乎預計的順利,火車上的鬼子在翻車時傷亡大半,完全沒有成建制的反擊,這讓預先準備的炸藥包沒用得上。
此刻爆破組的官兵們想用這些預備的炸藥包來對付鬼子的裝甲列車試試。
要論效果,肯定沒人肉炸彈鑽到裝甲列車底下自曝有效,但空拋試試看一看嘛,這些東西尤其是強力牛筋彈弓也是花了時間精力準備的,爆破組的組員們爲了用好這玩意兒,還特意訓練了四十多個小時,拉得兩隻胳膊跟灌鉛似的,不能啥也不試。
說幹就幹,就在李崇的眼皮底下,爆破組先是跑到了超過火車頭前一段距離的山坡上,掀走蒙着的稻草編織的覆蓋物,一個預先設置在這裡的強力牛筋彈弓顯露了出來。
這是一個以中型樹木爲基礎,砍掉所有枝椏,只剩下中間主幹形成的“Y”形狀,分叉上面鑽有手腕粗細的孔,孔周圍鑲嵌上鐵皮,然後繞上了一圈成人拇指粗細的牛筋彈力繩,彈力繩中端以牛皮作底、周圍竹籃作拖。
牛皮底左右邊沿與牛筋相接的地方繫着拇指粗細的雙股麻繩,這是提供士兵拉扯彈力繩的地方。
此刻在山坡之上呈現出45度的姿態,彈弓下端的樹幹有一大半被卡在山體內。
李崇停下舉槍射擊,饒有興致看着爆破組的士兵們擺弄着顯得傳統甚至有些童真的東西,他很感嘆自己的士兵在山體內鑽出大半個樹幹深的洞,就像一開始看到三顆人工開鑿出來的千斤圓滾巨石一樣。
只不過面色都是不顯的,就算心中一百個震撼臉上都是平靜無波的,團長的嚴肅性鎮靜性還是要維持的嘛。
“嘿咻!嘿咻!”
在有節奏的號子聲中,爆破組的兩名士兵合力將強力牛筋彈弓上的彈力繩拉扯至彎弓狀,死死用力拉着麻繩的兩個士兵屁股已經觸及山坡的石頭,兩人都是在用全身重量下拉彈力繩,同時爆破組長老雷親自將一個炸藥包放到竹籃裡,尾巴長長的引信搭在外面。
老雷接過火把,口中喊着,“三、二、一,放!”
喊道“一”的時候引信被點燃,“放”字一出口,兩個屁股着地拽着彈力繩的士兵同時鬆開手中麻繩。
“繃!”
強力牛筋彈力繩快速回彈,中間竹籃裡的炸藥包在運動慣性之下被拋射出去,直飛往火車頭前三十多米的裝甲列車。
這是出於安全設計的考量,在四周設立進出門會給敵人接近裝甲列車、破壞門鎖的機會,而且這種只在頂部留有進出口的設計可以讓四周車身成爲一體化鋼板組裝,加強了裝甲側面的穩固性。
但是這項安全設計卻讓從火車上倖存殘餘下來的鬼子叫苦不迭,他們接近了裝甲列車卻是進不去,不斷射過來的子彈讓他們的身體稍微冒出來一點就會被打中。
撲射過來的子彈還能躲一躲,但是現在炸藥包過來了該怎麼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