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臘月看了他一眼,說道:“來了?”
井九嗯了一聲,望向溪對岸也很顯眼的一處地方。
十餘名年輕弟子站在那裡,神情平靜而自信,都是顧寒帶的甲課學生。
井九隻認識柳十歲一個人,自然不知道里面有兩張生面孔。
井九看了他一眼。
柳十歲轉過臉去。
……
……
弟子們打量四周的時候,並不知道自己也是被觀察的對象。
在崖壁間與那些巨大石柱上,還有被雲霧遮掩的山頂,有很多目光落在溪畔,還有很多人拿着筆與紙在記着什麼。
那些目光與筆紙的主人都是九峰裡的重要人物,會決定今天究竟會選擇哪名弟子承劍,又會放棄哪名弟子。
青山宗對內門弟子的管理看似很鬆,像對外門弟子一樣任由他們自己拿着劍經學習。事實上諸峰一直暗中注視着弟子們在洗劍過程裡的表現,對於每個弟子的性情、偏向、境界、實力都查的清清楚楚。
“顧清就不用考慮了,他肯定會直接回兩忘峰。”
“柳十歲的情形不同,雖然他肯定也會被召入兩忘峰,但也許會願意先隨哪座峰學劍。”
“杞元良的境界有些不穩,但馭劍方面頗有天賦,可以向上挪個位置,應該爭取一下。”
“司空宜民那邊,我已經與他母親打過招呼,嗯,走的是懸鈴宗的關係,他母親承諾,只要我們選他,他便會來我們這兒。”
“薛詠歌應該會參加下次承劍大會,他叔祖說如果我們願意在下次選他,那麼這次可以幫我們勸勸奇飛英。”
“奇飛英這兩年一直在甲課隨顧寒師兄學劍,只怕沒那麼容易被說服。”
“還是那句話,將來要去兩忘峰我們不攔,但要用我峰弟子的名義去。”
“那可以把他的位置往前再移移,放在司空宜民的後面。”
類似的討論在崖壁間不停發生。
九峰的師長與親傳弟子看着溪畔的那些年輕人,不停地推演着各種可能,墨筆在紙上寫下一個又一個名字,其間有的名字會被劃掉,有的則會被挪到更前面的位置,氣氛很是緊張。
這就是青山宗的承劍大會。
不是哪座山峰想要挑選哪個弟子承劍便能心想事成,因爲你非常可能需要與別的山峰競爭。
青山九峰裡天光峰的地位最爲特殊,他們挑中的弟子一般都不會拒絕。
上德峰則有些尷尬,越來越少有年輕弟子願意主動選擇。
兩忘峰可以隨時從諸峰挑人,並不見得一定要在承劍大會上發聲,但今年的情形有些不同,那名叫顧清的弟子會直接報名去兩忘峰,而爲了準備數年後的梅會,過南山這等人物怎會放趙臘月與柳十歲走?
如此一來,雲行峰與碧湖峰等地的選擇餘地變得更小,不得不謹慎選擇,提前做好各種預案。
……
……
過南山是掌門首徒,也是兩忘峰的首席弟子,這些年裡,他帶領年輕的同門在世間斬妖除魔、與冥部妖人及北方的那些怪物浴血奮戰,但在他的身上並沒有什麼鐵血冷酷的意味,反而氣息很溫和。
胸有雄才大略,眼光自然極遠,對世間很多事情他並無喜惡。
看着青石上一立一坐的兩道身影,他帶着遺憾說道:“看來真的不行啊。”
這一句話裡有兩個意思。
前些天趙臘月從劍峰歸來後,他與她進行了一番認真的長談。
但直到最後,趙臘月也沒有承諾會加入兩忘峰。
至於第二個意思,自然是說井九依然沒能取劍成功,無法參加這一次的承劍大會。
“就算行,我覺得也不行。”
顧寒冷漠說道。
馬華笑了起來,圓胖的臉上生出些細紋,說道:“不行就是不行。”
那麼最終的結論便是不行。
井九不行。
林無知從崖下走了過來。
過南山點了點頭。
林無知也點了點頭。
二人都是掌門的親傳弟子,但不知道爲什麼,顯得有些冷淡。
林無知忽然停下腳步,說道:“井九報名了。”
過南山沉默了會兒,說道:“那是好事。”
顧寒冷聲說道:“這個傢伙又要弄什麼事?”
馬華眯了眯眼,還是那般人畜無害地笑着,眼裡卻掠過一道寒光。
“墨師叔一直想要他,現在看來,他的眼光確實比我們這些晚輩要強很多。”
林無知看着他說道。
過南山說道:“我也一直對這個少年抱有很大希望。”
“是嗎?我可沒有看出來。”
林無知看了顧寒一眼,似笑非笑說道。
“顧師弟只是想磨礪他一番。”
過南山說道:“他太過驕傲,承受適度的壓力,有助成長。”
林無知感慨說道:“這麼多年了,我還是不習慣你們這種自說自話的作派。”
過南山說道:“那是因爲你從來沒有看懂你教的這名學生。”
林無知微微挑眉,說道:“願聞其詳。”
過南山望向溪裡那塊青石,說道:“所謂懶,其實是一種態度,對世間萬物無愛,居高臨下,這種極致的驕傲對我青山宗、對天下蒼生沒有任何意義,他若不能清醒地認識到這一點,便沒有資格來我兩忘峰。”
林無知微嘲說道:“你難道就從來沒有想過,他可能根本不想去兩忘峰?你們這樣做除了讓他不高興,還有什麼意義?”
“入兩忘峰行走是每個青山弟子的榮耀,他總有一天會明白這一點。”
過南山看着他溫和說道:“師弟你若不是不甘敗在我劍下,現在不也應該站在我的身旁?”
林無知靜靜看着他,忽然說道:“我覺得你今天可能會失望,而且……是兩次。”
……
……
那塊青石在溪裡最前方很顯眼。
很多視線都落在上面。
所有人都很關注趙臘月,但還是有很多注意力轉移到了她的身邊。
那名白衣少年坐在青石上,懶洋洋的樣子非常吸引人,因爲他生的太好看了。
“這就是井九嗎?果然生的極美。”
“四師姐,前年你們去南鬆亭,真沒看到他?那真是可惜了。”
清容峰的女弟子們看着溪邊興奮地議論着。
這是她們第一次看見井九,雖然聽過很多傳聞,但今天見着真人,才知道原來聞名不如見面的意思。
井九太好看了。
“他今天會參加承劍大比嗎?”
清容峰弟子們帶着希冀的眼光望向梅里師叔。
梅里搖了搖頭,說道:“等下一次吧。”
清容峰弟子們有些失望。
梅里何嘗不是如此。
井九雙袖隨風而動,明顯沒有藏劍於其間,看來奇蹟沒有發生,他還是沒能拿到那把劍。
梅里現在更關心的是趙臘月稍後的選擇。
青山九峰以清容峰、昔來峰的女弟子最多,尤其前者基本上都是女性劍修。
在她看來,趙臘月這位罕見的女性天生道種,理所當然應該來清容峰承劍。
Wωω▪ Tтkā n▪ C〇 當然,她覺得像井九這般漂亮的少年也應該來清容峰纔是。
清風徐來,吹散雲霧,露出帷幕一角。
一道清婉的聲音從帷幕後傳來:“小臘月還是沒有答應?”
梅里恭聲說道:“是的,峰主。不過聽說她也沒有答應別處,我們應該還有希望。”
“嗯……她身邊那個白衣少年是誰?”
“那就是井九。”
“原來他就是井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