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中鶯語唧唧,風拂梢頭,落英繽紛,陳小川與武靈脩二人受傷頗重,遂暫時修整,盤坐在一棵紅楓樹下,服下丹藥運功療傷。飄落的楓葉洋洋灑灑,地面鋪上一層紅毯,如似火燒
湖面煙波浩面,粼粼波動,綠水拍岸,小魚兒清洗着陳小川的衣衫,眼眶溼紅,在與曹海鬥法之時,他究竟承受了多大的疼痛。從儲物袋中掏出針線,小心謹慎的將裂開的口子縫補。
古樹之後,陳小川不知何時已是起身,靜靜站在那兒,遠遠望着坐在湖畔、爲自己縫補衣衫的小魚兒,目光復雜,心中亦是沉鬱。
想當初她是何等天真爛漫,活潑機敏,但自從再見到她後,從未再見到她如從前那般肆意妄爲,變得小心翼翼,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
扶着樹幹的手指輕輕攥起,心變得堅定,他從樹後緩緩走出,小魚兒立刻察覺到他的氣息,連忙擡起頭來,見到面色稍好,頓時涌現一抹喜悅。
“你的傷可恢復了?”
陳小川聞言,淡淡的點了點頭,並無任何情緒變化,視線卻是落在小魚兒縫補的衣衫之上,線條歪歪扭扭,活像個蜈蚣。
小魚兒順着他的目光望去,臉頰登時通紅,立刻伸手捂住針線,“我我看你衣服破了,雖說縫的有些醜,但能蔽體禦寒,你就湊合些吧。”
陳小川擡頭望着小魚兒,她從小嬌生慣養,哪裡做過這種粗活,這麼多年過去,她竟然變了這麼多。
他緩緩伸出手,將她手中的衣衫接過來,看着那活靈活現的蜈蚣,嘴角微微一笑,“還好,縫的活像個蜈蚣,栩栩如生,更添幾分威嚴,旁人看到定會嚇得離開。”
聽聞這話,小魚兒噗嗤一聲咯咯歡笑,“你敢取笑我!”說着,便欲擡手打他,但手臂卻是戛然停在空中,笑容漸漸收斂,目光怔怔的望着他。
陳小川亦是如此,神色有些尷尬,匆匆移向一旁。小魚兒見狀,手臂緩緩放下,無處安放。她順勢坐到一側的岩石上,湖面清風拂來,髮絲輕動。
目光望着遠處湖面,心思卻是從未注意那裡的風景。自從二人再見,從未再如從前那般玩鬧過,陳小川更因容容的緣故,對她百般疏遠,縱使知道了她離開自己是因爲姬三公子的身份,是爲了天下安穩,但也與她無法恢復從前的親密。
“那十年間,你真的一直都在幻月禁地嗎?”
陳小川曾經問過小魚兒這個問題,但她的回答卻是讓陳小川心寒,他們約定過,如若有一天失去彼此的聯繫,將會在桃源村等候。
小魚兒目光盯着水面泛動的那片浮葉,心中動容,回想起當初聽到陳小川隕落時,她是何等的悲痛。每一年桃花盛開的時候,她都會前往桃源村,想要等到陳小川的身影。
衆人都說他隕落,所以每年七月十五中元節時,她便前往酆都鬼城,期待能尋到陳小川的魂魄。
然而這一切都是徒勞,她從未見到陳小川的身影,足足被痛苦與愧疚折磨了十年
她沒有回話,眼中淚水倏然滑落,她在幻月禁地待了十年,但她的心一直都馳騁在廣袤的天地,與陳小川在青峰鎮相遇,與他在絕情谷尋找聖丹遺書,與他在迷霧鬼林尋出黎無常的身份她的心,一刻未曾遠離,一直都在牽掛着陳小川。
其實不必她回答,陳小川早就知曉了答案,她的故意隱藏,不過是欲蓋彌章,否則她不會冒着生命危險救自己。
但她的這份情,陳小川心中已經再無處安放
他低聲道:“小魚兒,我曾經向容容許諾,我將會娶她爲妻,此言終生不變,我這一生的妻子,也僅只有她一人”
聽聞這話,小魚兒眼中淚水更是洶涌,心中刺痛,她明白陳小川這是什麼意思,有些東西錯過了,便永遠都不會再回來。
“我知道你是專情之人,只是容姐姐不會再回來,餘生那麼長,難道你真的要孤獨終老?容姐姐絕不忍心看到你這樣。縱使縱使你不再喜歡我,也應當再尋一有緣人,否則容姐姐怎能安息?定會爲你擔憂。”
陳小川聞言低頭不語,沉默許久,轉移話題道:“我去看看武師兄傷勢恢復的如何,等會兒我們便上路吧。”
未再與她多言,陳小川轉身朝楓樹走去,小魚兒望着他的身影走入茂密叢中,緩緩閉上雙眼,兩行淚水又是流出。小川是想告訴自己,今後不必再在他身上用情,可是情這種東西就像盆中的水,一旦潑出去了,又怎能收回
待回至楓樹下,望着武靈脩還在閉目療傷,陳小川目光幽怨的看着他,但最終還是嘆了口氣,轉身走到樹幹前,背倚着樹幹,獨自沉默。
盤坐在地的武靈脩忽然睜開雙眼,目光黯淡,已是察覺到陳小川方纔的視線,“你可是在怨我,當初讓師妹騙了你?”
見他看出自己的心思,陳小川並沒有任何掩飾,“我雖然怨恨你這麼做,但我知道你是爲了天下安危。羅鋒狡詐多端,若是趁着無崖子飛昇之際,將姬三公子誘惑回羅生堂,那時你們神功未成,根本破不開他體內的混靈金斗,天下再無一人是他的敵手。”
聽到他的諒解,武靈脩亦是哀嘆一聲,“只是到頭來未曾想到,竟是因爲師傅的提前防範,才使得老三迴歸了羅生堂”
只是陳小川聞言卻是不以爲意,搖頭道:“武師兄,無崖子前輩神通廣大,應當早已料到姬三公子會迴歸羅生堂,即便不是因此,也會因爲其他的原因,倒不如將這個可能掌控在自己手中。”
此話倒是不假,冥冥之中早就註定,並非是人力所能爲。武靈脩起身望向陳小川,緩緩走至他的身畔,“小川,你既然不怨恨我,那爲什麼要怨恨師妹,不願再接納她?”
陳小川微微一怔,目光直直的望着他,又是立刻移開,反駁道:“不,我從未怨恨過小魚兒,只是我的心裡已經裝滿了容容,再也容不下她,倒不如讓她不必再爲我費心,另尋姻緣。”
然而武靈脩聞言卻是搖頭笑道:“你說謊,你是在以容容姑娘爲藉口,其實你是在怨恨師妹,怨她當初放棄了你。”
他的話振聾發聵,落入陳小川的心中竟是讓他也是迷惘,難道自己真的如同武靈脩所言,只是在以容容爲藉口,實則是在埋怨小魚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