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遲暮

齊府正堂布置華麗,一位錦衣少婦,淡妝素雅,端着一碗茶水,蓮步輕移的走進內堂,一臉淡淡的微笑,赫然便是齊秦氏,輕聲喚道:“老爺。”

“夫人。”

齊申原本駐足思緒,聞聲轉過身來,亦是輕輕的喚了一聲,夫妻二人如此相敬如賓,倒不像尋常富家,三妻四妾的模樣。

“喝碗熱茶吧。”齊秦氏將托盤放在桌上,端起茶杯便是遞了過去,似有所思,抿了抿嘴還是問了一聲,道:“老爺,有心事嗎?”

齊申接過茶杯,輕輕的吹了口氣,淺抿了一口,只是搖了搖頭。

齊秦氏深知齊申的性子,大多事情,都掩在心底,一個人揹負着,一時間,眼中泛起一絲霧氣,伸手便是扶住了齊申的手臂,細眉輕蹙,柔聲問道:“老爺,我最近眼皮一直跳,不知是不是會有什麼不詳之事。”

“誒,夫人。”齊申伸手輕掩在齊秦氏的嘴上,打斷了她的胡思亂想。輕鬆的笑了笑道:“哪會有什麼事?”

話雖這麼說,齊申心裡卻是不太樂觀,他分明是發覺最近時日,城主嚴誠並不待見自己了。前些日竟是發現這嚴誠竟是去了範家,似是密謀着什麼事。而且最近總是發現有什麼人物,在暗中盯視着齊府,似是找尋着什麼東西。

齊申伸手微微的將齊秦氏摟在懷裡,輕輕的撫慰,卻不知這齊秦氏爲何竟是輕聲抽泣了起來。

兩夫妻,竟是這般,略帶一些傷懷,相擁在一起。

“老爺,老爺!”

一名奴才急急忙忙的至外堂跑了進來,撞到了這一幕之後,面色霍然而變,十分尷尬,連忙轉過頭抽身欲離去。

“什麼事?”齊申並沒有動怒,只是淡淡的問了一聲。一旁的齊秦氏卻是有些尷尬,提袖擦了擦眼淚。

這名奴才聞聲輕輕的抹了一把額間的冷汗,暗暗提醒自己下次可要長些心眼,斷不可如此冒失。轉過身來,訕訕的笑了一聲,恭謹道:“老爺,夫人。”

“說罷!”

齊申似是不太耐煩,揚了揚袖袍,問道。

“老爺,尹公子回來了。”奴才連忙俯下身子,輕聲的稟告。

“尹易凡?”齊申聞言眼瞳一縮,一臉難以置信,失聲出了一聲。

那一旁的齊秦氏聞言也是吃驚,身形一怔,面色有些遲疑。

“易凡回來了嗎?太好了。”刁蠻氣息中帶着一分可愛率真,齊潤今日換上了粉色長衫,更顯出一分可人,那一對辮子,也解成兩束微卷的長髮。只是胸前吊墜上依然掛着一枚青色珠子,沒有變化。

聽聞這名奴才這般稟告,恰巧經過的齊潤不由歡呼雀躍了起來。

齊申見到齊潤這般模樣,不由苦笑的搖了搖頭,問道:“那現在在哪裡?”

“估計是見他爹孃。”奴才略作思考,說道。

“倒是個孝順的兒子。”齊秦氏聞言亦是露出一分微笑。

“嗯。”齊申也是笑吟吟的點了點頭。

尹氏夫婦的別院

早已經過了一番風吹雨打般的噓寒問暖,尹易氏依然是洗着衣服,只是雙眼紅紅,面色有些喜意,起手間速度也是快了不少。尹易凡替她打來水,輕輕的說道:“娘,以後這些衣服,都不用洗,沒事呢。”

“你懂什麼,娘給兒子洗衣服天經地義。”尹易氏嗔了一聲說道,面色上卻是揚着淺淺的笑容。

尹易凡站着身子,抹了一把額間的細汗,心中也是舒暢了不少,擡起眉眼向着尹老漢方向看去。緩緩的擡起腳步,走到父親的身後,伸手朝着肩膀揉按着。

尹老漢亦是露出了會心的一笑,將煙桿敲了敲,倒出裡面燒成黑團的菸絲,不由笑呵呵了起來。

“易凡。”

門口傳來一個聲音,走進一個人,分明是小丫頭齊潤。身後還有兩人,赫然便是齊氏夫婦。

“老爺,夫人。”尹氏夫婦連忙起身問好,尹易凡亦是躬了躬身。

尹易凡心中一直清楚,這齊申對自己一家恩重如山,若不是齊申一家,恐怕尹氏一家三口早就流離在外,不知還能不能活到今天。他是一個知恩必報的人,更何況現在還不小心的“誘拐”了齊家大小姐,所以尹易凡對這齊氏夫婦是打心底的敬重。

“回來就好,日後可要好好的孝敬你爹孃啊,那範家的事,我替你擺平。”齊申笑吟吟的說道。

尹易凡拱了拱手,伏首道:“多謝老爺了,但是,這次出來,我還是要回去的。”

此言一出,滿園皆驚。

離尹易凡最近的齊潤先是一把拉住他的手,不由分說,不問緣由,便是任性道:“不行,出來了斷不可回去,那範家一個個都不懷好心,你切不可回去。”

尹易凡只能苦笑。

尹易氏站起身來,老眼中閃着淚花,顫聲道:“兒子,你作甚還要回去?”

其他三人皆是如有同感,紛紛點頭望着尹易凡。

當下,尹易凡也只好將範紫的事說了個一五一十。又說那範顏氏庇護自己,自己並不是十分危險,最後保證,很快就會逃出來。

這才令衆人的心稍稍的放寬了些,只有那齊潤,搖着尹易凡的少,怨求着,甚是不爽。

尹易凡也是礙於齊氏夫婦在場,並沒有調戲,只是語重心長的分說着。

下一時,齊申便是招呼着下人,在尹氏夫婦的院落裡擺起了一桌宴席。原本齊申待尹家三口甚好,欲要安排些下人。只是尹氏夫婦本着無功不受祿的心,謝絕了齊申的好意,所以齊申也不好多做些什麼。

飯菜作罷,一看已是日上正當空,尹易凡便是站起身來對着一羣人告辭。尹易氏怕自己難掩離別之愁,一人便是躲進了房屋之中,悄悄的哭泣。尹老漢也是喝的有些高,迷迷糊糊的趴在桌上,不知是不是故意躲避與兒子的離別。

只有齊潤拉着尹易凡的手亦是不依不撓,最後還是齊申出言解釋。

齊府大門之外,齊申一手搭在尹易凡的肩上,二人並肩走出。

“易凡,我知道你這孩子,值得託付。若是日後我齊府出了什麼事,你一定要好好的照顧齊潤。”齊申胡言亂語着,也不知是不是方纔與尹老漢喝多了。

尹易凡倒是十分清醒,連忙躬身說道:“老爺,你已經修練到四元巔峰之境,延年益壽,還正當壯年時候呢。”

齊申並沒有說話,擡起頭來笑了笑,不知爲何,總讓人覺得有些惆悵。

尹易凡見狀又是話語一轉,拱手道:“老爺,日後我一定會好好的照顧齊潤。”

“哈哈,好,就知道沒看錯你這小子。”齊申哈哈一笑,拍了拍尹易凡的肩頭,“去吧,早些逃出來。”

尹易凡伏首說道:“老爺,我會的。”

“那我就不送你了,保重。”齊申點了點頭,沒有遲疑,便是轉身走進了大門。

尹易凡怔怔的站着,望着齊府偌大的院牆,不知不覺總覺得心頭有些堵,卻又談不來何處不對,搖了搖頭只好作罷。

看看天,此時豔陽獨掛正空,天際陽光燦爛。照射在人間,撒在齊府之上,不知爲何卻顯出一分遲暮之色。不遠處的工地裡,不時傳來一道道捶打敲樁的聲音,中間還夾雜着某些可憐人的呼嘿聲,縈繞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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