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魔頭想要開得那銅鼎,可一觸那封貼在上的硃紅法符,就被一道金光彈開,不得挨近。
他卻不死心,圍着轉了幾圈,嘗試數次,卻都無法下手,就又往燕志良看來。
其雙目之中並無半分情感,好若一潭死水,燕志良目光與之一對,回想起師長所言天魔種種詭奇強橫之處,心頭不禁寒意大生。
上宗所賜所謂御魔之法根本治不得對方,他方纔不過仗着自身精血才能避得一時,要是這魔頭當真不顧一切,自己不但性命要交待在這裡,連神魂都要被吞了去。
正在急思對策之時,忽然法壇之上一陣震動,禁碑完全變作了一片漆黑之色,與此同時,盤浚峽下幾十座靈光耀照的陣盤陡然黯淡下去,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付勉吐出一口長氣,此時終於大功告成,將這禁碑煉化了,雖法力耗損過多,有些虛弱,可神情之中卻透出一股振奮,“諸位,事成矣,我等可離此處了。”
高髻女修澀聲道:“掌門,上宗那御魔之法不濟事,我等恐是離不去了。”
付勉專心致志煉化禁碑,把守禦之事全然交予了同門,便是方纔禁鎖天地之術也被法寶擋下,渾然不覺身外之擾,聽這一句,不覺吃了一驚,連忙打量周圍情景,待看到那飄蕩在青銅鼎側的魔影,也是眼皮一跳。
再往外一打量,見法壇四周有遁光來回閃過,一時竟看不出有多少人在外,知是被困在此處了。
他雖不長與謀劃,但每逢危急關頭,總能及時拿出對策來。此前便曾數度帶着門下衆人度過危局。此刻念頭一轉,立刻便有了主意,提醒道:“燕師弟,他要得是你手中牌符,快快啓了那兩隻青銅鼎,放了那兩隻魔頭出來。由他去搶,我等趁此時機速退。”
燕志良卻是皺眉,道:“外間還有玉霄修士,此魔吞了同類,不定還會來追擊我等,那時候前後有敵,怕是……”
付勉打斷他道:“不礙。我等七人不必合與一處,分頭撤走即可,若是這真魔來追。就看各人運道了。”
唐道人附議道:“掌門說得不錯,分頭撤走,還有幾分生還之望,現今下游處數十座陣盤被破,上宗必定加緊攻勢,玉霄分身乏術,此刻突圍,也不可能將我等全數攔下。”
衆人仔細一盤算。也覺確實如此。
燕志良看着那魔影已是躍躍欲試,似想撲了過來。他知再不能遲疑下去了,吸了口氣,忖道:“是生是死,就看運數了。”
他並不按付勉所說,直接開了那兩座大鼎,而是把牌符遠遠一甩。往玉霄修士所在投去。
那魔影一見,立刻棄了他們這處,飛身上空,朝着牌符所去方向追去。而玉霄弟子不知那是何物,還以爲是什麼厲害法寶。自己不敢來接,俱是祭祀身上法器打來。
這等舉動顯然是惹怒了這頭真魔,把身一晃,忽然之間分作數十團,往出手之人身上撲去。
這些玉霄弟子親眼目睹一名三重境修士被這魔頭害死,哪敢與之放對,紛紛向旁閃躲,頓時引了一片混亂。
衆人看在眼中,皆是精神一振。
付勉眼中放光,喊道:“好機會!諸位,出了此地之後。可先到靈蕩山相距,付某先走一步了。”他騰身一躍,化光入天。
餘下六人也沒有半刻遲疑,都是起了遁光,往不同方向飛遁而去。
燕志良遁光較快,突去方向又恰是玉霄佈置薄弱之處,竟是無有遇得多大阻攔,一路順利衝了出去。
他抽隙回頭望了一眼,見有四道遁光不及撤走,被半道截下,差不多幾息之後便沒了動靜,心下不由暗歎一聲。
不過此刻還不是放鬆之時,不說還有一二名玉霄修士追在身後,就連真魔都有可能追來,故而不再多看,揚手漫起一股煙霧,往一處山谷投去。
那頭真魔在外轉了一圈,就把牌符奪回,不去理會那些四散逃開的玉霄弟子,重又飛回法壇,落至那青銅鼎前。
因又一氣吸攝多名修士神魂,雙目之中竟有了一分靈動神采,他將牌符在手中拋了拋,隨後對其吹出一口氣。
少頃,鼎上硃紅符紙便就輕輕飄落下來。
這一無了束縛,裡間那魔頭自然急着往外衝出,卻不防備同類窺伺在旁,還未經變化,就被在旁窺伺的真魔一口吞了下去。
吞了一頭同類,其渾身上下有煙氣飄出,似是無法凝聚成形,直至好一會兒,才又恢復原來模樣,而後又走至最後一口青銅鼎前,如法炮製,將裡間這隻魔頭也是吞了。此次身形只是稍顯模糊便就穩住。
這真魔似還意猶未盡,身形一縱,好似疾電一閃,直往靈穴所在而來。
此刻另一方向,司馬權正與一個名喚謝勺的玉霄長老對峙。
兩人因心下皆有顧忌,又忌憚對方神通手段,是以都不敢輕易動手。
許久之後,司馬權忽覺袖中一熱,心中一動,深深看了對方一眼,一揮袍袖,駕起遁光,竟就帶着身後十餘人撤去了。
謝勺神情頓時輕鬆幾分,但眼中也露出幾分不解之色。
身後一個族人上來,道:“師叔,就這麼讓他走了不成?”
謝勺沉聲道:“司馬權神通不小,他願意退走,那是最好,不必再去招惹他了。”
司馬權到了遠處停下,他自袖中拿出一枚竹木牌出來,見已是焦黑一片,心知那真魔已被放了出來,暗忖道:“計策已成,就看玉霄如何應對了,若是運數在我一邊,此次爭奪靈穴當還不失勝機。”
青衣道人自被真魔嚇退之後,往東飛遁,兩刻之後,就見得一處六角法壇,拔地而起,有千丈來高,幾如山嶽一般,數十里內滿布陣旗,到處都是飛舟雲筏往來,只粗粗一看,就有千餘修士在此。
他來至近處,巡遊之人認得他,立刻放了他進去,把身落在法壇一處臺階之前,對着一名童子言道:“請童兒通稟一聲,周濂有要事求見壇主。”
周雍自成洞天之後,便少再管底下之事,如今主持之人是其同輩族弟周廷。
那童子對他一揖,就往上去了,過不多久,他又轉了下來,道:“師兄,喚你上去相見。”
周濂整了整袍服,踏上高階,百餘步後,到了頂上,目光一轉,見有一修士半跪在法壇之前,他認得是其是吳族一名長老,平日見得幾面,倒也曾打過招呼,正詫異時,聽上面有聲道:“吳環,你丟了駐守法壇,也有顏面回來見我?”
那長老道:“壇主容稟,那處法壇只我與同宗師弟二人,來人乃是骸陰宗中有名能手,委實鬥他不過。”
那聲音又道:“住口!別人能守得,爲何你守不得?你不拼死一戰,反而暗中逃回,只這便容你不得。”
那長老似還要辯解什麼,只是才方開口,還未說出話來,臉上卻露出了驚怒不信之色。過得片刻,一道血痕自頸脖之中現出,頭顱便就掉了下來,隨後一道靈光下來,將元靈接了去。
上方聲音道:“好生護着吳長老元靈,待此戰過後,就送他前去轉生。”
周濂看得心驚膽戰,自家也同樣丟了一處法壇,若論罪過,怕還更重。
上面聲音這時又道:“周濂師弟可是來了?”
周濂忙道:“已是到了。”
他忐忑不安地上得臺階,到了高處,見一個三旬左右的修士高坐檯上,目如朗星,修眉細長,頜下留下疏須,十分清雋,認得是周廷當面,把手舉過頭頂,請罪道:“小弟丟了盤浚法壇,還請師兄降罪。”說着,便要跪下。
周廷一聲朗笑,親自走了下來,將他攙扶住,道:“師弟何來罪過?”
周濂怔了下,道:“這,那盤浚峽……”
周廷笑一笑,他看了看左右,輕描淡寫道:“早在靈穴開得之前,我便料定盤浚峽必是魔宗主攻之地,故此早是在後方又做了另一番佈置,其不來便罷,若是來了,管叫他一個都走不脫。‘
說着,又微帶歉然拱了拱手,“因佈置隱秘,不好叫人得知,故此未曾告師弟,故此盤浚峽上人手稍顯不足,這不是師弟之過,師弟也莫要怨我。”
周濂他一時也看不透,周廷究竟是果真有佈置,還是單純爲了他開脫,既然揭過此事,自然最好。他嘆了一聲,道:“小弟豈敢怪罪師兄,只是可惜周沿師兄了。”
周廷詫異道:“周沿師弟怎麼了?”
周濂黯然道:“遇上棘手對手,已然身隕。”
周廷神色變了變,族中三重境修士身亡,他也是脫不開干係,沉聲道:“不知撞上誰人了?”
周濂低聲把經過一說。
周廷不由皺起了眉頭,細想那魔影來歷。
自旁門入魔穴鎮壓魔頭之後,靈足自成的千載真魔已是萬餘年未在世間現過身了,他雖有幾分猜測,但一時之間,也無法下了判斷。但若就此上稟宗門,卻是顯得自己太過無能,思索許久之後,他失笑一下,忖道:“我去想這許多作甚,我這法壇上有秘寶鎮壓,只要守好此處,卻不怕其有何作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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