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頭兒上身穿的是一件白色還帶着破洞的背心,下身則是穿着一條寬鬆的大褲衩子,腳底下還踩着人字拖,我都懷疑這老傢伙是按照火雲邪神的造型打扮的。
一聽他說話,口音也不像是本地人,像是北京的。
“真是對不住啊,老爺子,要不我帶您去醫院看看?”我捂着腦袋,試探着問了他一句,心說自己也不該這麼倒黴啊,這老傢伙可千萬別是碰瓷的,如果是的話.........
那老頭兒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皺着眉頭問我:“你個孫子肯定覺得我是碰瓷的。”
“那不能!”我忙不迭的否認。
“嘿,你這眼神是什麼意思,我還能看不出來麼?”那老頭兒忽然露出了一個極其猥瑣,且讓我似曾相識的賤笑。
“您怎麼會是那種碰瓷的人呢........”我尷尬的笑道。
“我就是!”老頭兒斬釘截鐵的說。
我聽見這話,頓時就沉默了,隨後從兜裡拿出錢包來,很乾脆的數了五張百元大鈔遞給他。
“得,算我倒黴。”我嘆了口氣:“五百夠不?不夠的話我可要報警了啊。”
“他孃的!你還真把我當碰瓷的了!”那老頭兒氣得直跺腳,然後一把從我手裡拿過了五百塊錢,塞進了自己的褲兜裡。
我無奈的看着他:“你還真是碰瓷的啊。”
“我不是啊,但你撞了我,我要點醫藥費怎麼了?”老頭兒理直氣壯的問我。
我唉聲嘆氣的搖了搖頭,沒再說什麼,衝着這老爺子擺擺手:“您都這個歲數了,就別出來碰瓷了,風險性太大,當心哪天真碰出啥事來........”
老頭兒沒說話,瞪着我。
“趕緊去醫院看看吧,別真把你撞出啥毛病來。”我苦笑道,然後擡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我這腦袋瓜子都還疼着呢,更別說你了。”
聽見我這麼說,那老頭兒打量了我幾眼,嘖嘖有聲的感慨着:“沒看出來啊,你個小孫子還挺有愛心。”
“還行吧.......”我嘆了口氣,擺擺手:“我先走了,您早點回家休息吧,都這個點還出來碰瓷也是夠敬業的.......”
有時候我真覺得自己挺倒黴的,大晚上的出來上個廁所還能遇見碰瓷的,我這運氣也真是沒誰了。
當然了,這事主要還是得怨我倒黴,如果這老頭兒是屬於那種見面就躺在地上裝死要錢的,那我肯定不會搭理他。
反正我又不在廣西混,我怕個屁啊,直接撒丫子跑唄!
“站住!”那老頭兒忽然叫住了我。
“我操,你不會真準備訛我吧?”我皺着眉頭問他。
“看你這後生還不錯,今兒爺爺就發一次慈悲,不碰你的瓷了。”那老頭兒賤笑道,從兜裡把我剛纔給他的五百塊錢掏出來,遞給我:“拿着吧。”
我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這疊錢,又小心翼翼的看了看他。
“你不會是想玩別的套路吧?”
那老頭兒聽見我這麼說,氣得瞪了我兩眼,直接把錢塞到了我手裡,罵罵咧咧的說:“你這孫子的腦袋怎麼就這麼木呢!老子就這麼像是個碰瓷的啊?!”
我很認真的打量了這老頭兒幾眼,一字一句的說:“像。”
“你他娘........”
沒等這老頭兒跳起來抽我,我嬉皮笑臉的把煙掏了出來,給這老頭兒發了支菸。
“跟您開玩笑呢,剛纔一聽你那話就知道你在逗我玩。”我說道,把錢又給遞了回去。
但那老頭兒只接煙,死活不要錢,硬是一分不少的還給我,讓我自個兒揣着。
“老子的身子骨又不比你差,剛纔那一下要不是我收住力,你腦袋瓜子非得被我下巴撞開花不可.........”這老頭兒嘴裡叼着煙,蹲在地上,一邊齜牙咧嘴的跟我裝逼,一邊倒抽着冷氣假裝自己是在抽菸,那表情可不是一般的痛苦。
“嗯,您身子骨是挺硬的,連我這種練了十來年鐵頭功的也差點撲在你下巴上。”我也蹲了下去,陪着這老頭兒抽着煙,順便觀察他被我撞了那一下到底有沒有事。
這老頭兒似乎還挺喜歡被人捧的,一聽我這麼說,臉上霎時就有了笑容。
“老爺子,您大晚上不在家裡睡覺,跑出來幹嘛啊?”我隨嘴問了一句。
聞言,這老頭兒表情變了一下,忽然站起身子,一腳踢在了旁邊被我忽視的那條肥狗身上。
“還不是因爲這畜生!”老頭兒滿臉無奈的說:“一個沒看好它就跑出來溜達了,這畜生的精神頭兒比我都足!”
那條肥狗被踢了似乎也不知道疼,苦逼兮兮的趴在地上,瞪着可憐的大眼睛看着我們。
“這.......這狗是你的啊?”我愣了愣。
“是啊。”老頭兒點點頭。
“哦.......”我點點頭:“這狗挺有靈性的,好像能聽懂咱們說話。”
“靈性?這個倒是有點。”老頭兒也沒否認,笑呵呵的蹲了下來,用手拍了拍那條狗的腦袋:“就是長得醜了點,一臉憂國憂民的我看了都想抽它。”
“還是您慧眼如炬啊........”我用找到革命同志的目光看着這老頭兒,感動得不行,看樣子還是有人跟我的審美觀是一樣的。
在這之後,我便跟這老頭兒嘮了起來,把怎麼遇見這狗的事講了一遍。
老頭兒一邊抽着煙一邊聽着,笑呵呵的看着我,也不插嘴。
“哎,老爺子,說真的啊,我感覺你有點眼熟.......”我抖了抖菸灰,對那老頭兒說:“我好像在哪兒見過你。”
老頭兒笑了笑,把菸頭往地上一扔,然後很自然的咳嗽了兩下,一口濃痰就吐到了菸頭上。
“是麼?”
看見他這一套行雲流水的動作,再加上他那種猥瑣帶賤的笑容........
一個熟悉的人名,漸漸從我腦子裡浮了出來。
“您認識左老頭麼?”我試探着問道。
“不認識。”那老頭兒搖了搖頭。
“我還以爲您認識呢........”我嘆了口氣。
“這人誰啊?”那老頭兒問我。
“我師......我家裡的長輩........”我不自然的笑着,把菸頭丟在地上,站起身來踩了踩:“算是我爺爺吧。”
“喲,那你家爺爺可真多啊。”這老頭兒似笑非笑的說道。
話音一落,這老頭兒拍了拍褲子,站了起來。
“小兔崽子,我得回去睡了,要不然明兒早上我可起不來,還得去聽戲呢......”這老頭兒擡起手,輕輕捶了捶後背,哈欠連天的說道。
“您喜歡聽戲?”我好奇的問了一句。
“嗯,特別是京劇。”老頭兒笑道:“你也趕緊走吧,大晚上的不睡覺等着撞鬼啊?”
“行,那您慢走,前面撞了你一下......實在是對不住啊。”我尷尬的笑着。
“沒事。”這老頭兒擺了擺手,用腳輕輕踢了一下那條肥狗:“醜鬼,回家。”
醜鬼?
這名字倒是挺符合那條狗長相的。
“老爺子,以後你遛狗的時候可看着點,這條狗挺能跑的,都敢上飯店找夜宵了,還真是不怕別人把它弄成夜宵.......”我提醒了他一句。
“放心吧,這條狗的命硬,肯定死不了。”老頭兒笑了笑。
說完,這老頭兒哼着我沒聽過的小曲兒,帶着狗便向着街口那邊走去,我見這老爺子走路的姿勢沒什麼異常,也就把心放下了。
就在這時,我忽然響了起來,拿出來一看,是黑子打來的。
“喂?黑子哥啊?”
“你掉廁所了?這麼久還不回來啊?”
“沒......我剛纔遇見點事兒.......”我拿着,轉頭看了一眼,發現那老人跟狗已經從我視線裡消失了。
“啥事啊?”黑子問道。
“也沒啥事,等我回來再說吧。”我笑道,沒再墨跡,急匆匆的向着馬路那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