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先生你沒事吧?”女乘務員走過來細聲詢問他。
“噢,我沒事,沒事。”
“沒事就請你坐好好嗎?你這樣會影響其他乘客的。”
“是,是,不好意思。”
楊輝訕笑着坐了下來,不由自主地再看向身邊的那一對母子:年輕的媽媽一臉抱歉的看着他微笑,而小嬰孩兀自睡得香甜。也許剛剛真的是自己眼花了……一晚上沒睡覺的幻覺吧?!看來自己是老了,想想以前,即使兩天兩夜不睡覺也一樣龍精虎猛的。
“真是不好意思,麻煩到你了。”
“沒事,沒關係的。我一個大男人沒那麼多的講究。”
“謝謝你。”
“你帶孩子去走親戚嗎?”
那女子淡淡的一笑,眼底閃過一絲深刻的淒涼,聲音飄忽着:“我們去找他的爸爸。”
“噢,你們不住在一起嗎?”
“原來是住在一起的……自從孩子出生後就一直沒有再見過。”
“也許是他工作忙吧,你不知道男人在外面做事有時候也是身不由己的。”
“可是,也不能不理孩子啊。”
楊輝輕輕地嘆息,感覺內心深處有一根細細的纖維在抽動着,抽動着他的神經,抽動着他的血脈。如果曾觀晴沒有失蹤,他的孩子……應該是他們呵護在手心裡的寶貝啊……他一定不會讓他的孩子如許的蒼白,可憐。他會給他最富足的生活和愛。
可是如果那樣的話,他又將如何擺平曾觀晴和程筱雨之間的關係呢?讓她們一直以這樣微妙的關係存在着嗎?那自己都成什麼人了?對曾觀晴和程筱雨來說又公平嗎?而自己也不可能對其中任何一個女子說出“去追尋你應有的幸福吧”這樣沒有良心的話……而孩子,等到他懂事以後,自己又該如何跟他解釋他們三個人之間的關係?瞞?騙?可是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
“先生,先生你醒醒。”
“嗯?”楊輝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是大巴上的女乘務員。他撐起身子,左右看看,車上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到站啦?不好意思……”
“是到站了,不過不是到寧安,而是原途返回了。”
“原途返回?爲什麼啊?”
“前面的高速路出大事了!好像是說山體塌方還是斷層的,反正是不能通車了。”
“噢,這樣啊,那看來寧安市去不成了。”
“可以坐火車啊。”
“呵呵呵呵,謝謝提醒。”
楊輝站起來打算離開,不曾想大腿處傳來一股鑽心的疼痛。他低頭一看,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他的右腿不知何時劃破了一條口子,向外綻開的創口,像是被壓碎了的康乃馨頹廢地趴着,有黑血不斷地滲出。
“天啊!你這是怎麼回事啊?哪裡刮傷的?我們車上沒有這麼尖利的東西啊!那血……還是黑色的……你等等,我去找找看有沒有繃帶可以先綁着傷口,要是再感染就糟糕了。”
楊輝跌坐在軟絨座位上,皺着眉看着女乘務員手忙腳亂,跑上跑下地折騰着。他也想不明白啊,什麼時候劃了一道這麼嚴重的傷口,自己竟然沒有感覺,還睡得跟個死豬一樣……等等,這個位置不是那個嬰孩拉了尿的地方嗎?天!他又想起了那個嬰孩的眼神,怨恨而狠毒!
不!怎麼可能呢?他們之間除了談話,並沒有任何的身體接觸啊。
“哎,好了。你能走嗎?我先扶你下車吧。我們公司已經派了小車在下面等着了,會負責送你去醫院醫治的。”
“謝謝你。”
“不客氣,再怎麼說你也是在我們的車上弄傷的,我們應該負責啊。不過你這個人也真是奇怪,一開始的時候就一個人坐在那裡對着個空位置唧唧歪歪地說個沒完,我們還以爲你腦子有問題呢!現在還好,那麼大的一個傷口……”
楊輝感到心一下子停止了跳動,腦子彷彿缺氧般空白一片。他一把抓住女乘務員的肩膀,大聲地問:“你,你說什麼?我對着個空位置唧唧歪歪地說個沒完?”
“對啊,我不是還過來問了你有沒有什麼事嗎?幸好過了不多一會,你就睡着了。”
楊輝頓時感到一陣虛脫,差點連腳也站不穩了。難道那個抱着嬰孩的女子,除了自己再也沒有別人看到?!那她……豈不是……可那個女子不是曾觀晴啊!甚至連一點點相像的地方也沒有。既然不曾相識,爲什麼她要傷害自己呢?
他感覺每一個腦細胞大概都膨脹了三分之一,爲避免再下去自己的腦袋會變成爆米花,他開始強迫自己集中精神與女乘務員談話。
“你還行嗎?要不我下車找個人來揹你下去吧?”
“不,不用了……我自己能走,不需要再麻煩別人了。”
“那就快點吧,看你那傷口要不是感染了就是被生了鏽的鐵器劃的,得快點去醫院纔好。我聽我奶奶說過,要是得了破傷風可是會死人的!”
“是,謝謝你。”
“呵呵呵呵,看你這樣子,倒一點也不像腦子有問題的人嘛。”
楊輝無奈地笑笑,自己本來就不是一個腦子有問題的人啊。不過他真的感激這個愛說話的女孩,她減弱了不少他內心裡的恐懼和胡思亂想。
莫非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在阻止自己前往寧安嗎?爲什麼呢?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麼陰謀?
他彷彿看見一種不言而喻的陰謀像四月的微風,正拂過他的身軀,也拂過他幾乎要失血的空白的頭顱。微風乍暖還寒,令他無所適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