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過前輩的遺骨之後，再毫無波瀾地走過一條狹長的走廊，葉舟終於來到了女人所說的檔案室。
他用自己的權限打開了檔案室的大門，隨着真空密封系統解除，大量空氣尖嘯着向房間內部涌去，整整等待了數十秒，屏幕上才彈出了氣壓安全可以進入的信息。
這是一間佔地面積超過一千平方米的超大型檔案室，採用數字加傳統紙張的方式，存儲了這間路標中心從建立起所收集到的所有信息。
這些信息並不完全侷限於中心本身，而是包含收納了當前時間下社會、科技、人文等等一系列與人類相關的重要信息。
可以說，這裡不僅僅是尚海路標中心的檔案室，更是整個華夏的檔案室。
“你需要我找到什麼信息？”
葉舟開口問道。
“所有，我需要從災難發生開始，直到現在7022年的所有記錄。”
“你確定要所有記錄？這些記錄的電子文檔大小有……上萬TB，通訊信道不可能夠用。”
“我知道，我們做遠程分析。我會跟你建立算力共享，我們用伱那邊的算力來做分析，提取出關鍵信息之後，再傳遞給我做進一步分析。”
葉舟點點頭，這大概也是唯一的辦法了。
隨着算力共享通道建立，整個檔案室中的所有核心計算模塊全部嗡鳴着啓動，這些計算模塊絕不僅僅是從已有信息中簡單搜索那麼簡單，實際上，它們正在做的，是嘗試根據葉舟和女人所屬兩個時空中的信息差異點，去推導出一條最具有可能性的因果鏈條。
而這條鏈條，很有可能會揭示出大災難之後，路標系統全面失效的原因。
在等待的過程中，葉舟隨手點開一塊屏幕，在屏幕上選擇了瀏覽模式，開始查閱這近5000年來人類的發展歷史。
他心裡隱約有個疑問，記得在前幾次的模擬中他看到過，人類曾經發起過對相鄰維的反攻，甚至一度將相鄰維通道全部關閉。
但從目前的結果來看，那樣的勝利仍然是暫時的-——原因似乎也很簡單，無法徹底毀滅。
是的，兩個維度的鬥爭註定是你死我活的，正如此前他獲取到的信息一樣，突破相鄰維空間通道的難度，要遠遠低於超越光速進行宇宙航行的難度。
所以，即使人類破解了相鄰維通道涉及的空間技術，只要不能在短時間內將對方全部滅絕，依託於本就超越人類的科技，他們也可以迅速重整旗鼓。
弱者對強者的挑戰，向來就是如此。
這就像一個剛剛佩好劍的俠客，一出門便撞上了天下第一的武林盟主。
你沒有退路，只能在一次一次被打倒之後再爬起來，拼盡全力去擊敗對方。
在這個過程裡，俠客的劍術會進步，可天下第一的武功卻已經接近上限，只要俠客不在進攻中被徹底打倒，就有會有希望反敗爲勝。
這是一個螺旋上升的過程，人類的每一次進攻，都是在爲自己爭取發展的時間。
葉舟嘆了口氣，他點開關鍵時間記錄表，果然從那裡面看到了歷史上記載的好幾次大規模反攻行動。
從烽火系統建立之後、依託於空間技術的跨維度鎖計劃，到以“太空撞球”爲基礎的能量倒灌計劃，再到人類自己的第一臺抽水機誕生後的“均衡計劃”，人類在5000年的時間裡，總共經歷了三次大勝，但每一次，相鄰維都會捲土重來。
並且，最近的一次大規模進攻，就發生在300年前。
這一次進攻，讓人類幾乎徹底毀滅。
“所以……你認爲我們還能重新站起來嗎？我的意思是，以現在留存下來的基礎，我們需要多久才能完成工業體系的恢復？”
葉舟的語氣有些猶豫，根據之前女人所說的信息，這一次的大規模災害摧毀了80%的地表建築。
也就是說，熵增跳變區幾乎是將整個地球表面掃了一遍，在這種情況下，要進行重建，人類所面臨的不僅僅是資源上的困境，還包括相鄰維入侵所帶來的一系列氣候和環境上的影響。
甚至在極端情況下，整個地球表面，可能都已經是一片死寂了。
沒有氧氣，沒有熱量，到處遍佈着危險的熵增跳變區……
“我不知道，大概需要數百年吧。”
“不用擔心，這只是暫時的失敗而已。在監測到大規模入侵時，我們立刻採取了反制手段，最大程度地保住了基本資源，所以，現在的情況其實算不上太糟糕。”
“另外，我們目前還有兩處系外星球基地在正常運轉，他們或許會漸漸承擔起原本屬於母星的責任也不一定……”
聽到這裡，葉舟愣了一愣，隨後又笑了起來。
是啊，華夏人怎麼可能會甘心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呢？
在順利的時候提前爲自己鋪好一切的退路，纔是他們習以爲常的選擇。
計算模塊還在運轉，葉舟注意到，已經有數條關鍵信息被導出，而與這些信息相關的所有背景資料也全部打包，順着已經脆弱不堪的通訊信道，向三百年前的蓉城傳去。
“有點不對勁……你們的文檔記載很全，但是邏輯完全是混亂的。”
“就好像……你們跟我們處在完全不同的時間邏輯上一樣。”
“我看不懂這些記錄，它們是散的。”
聽到女人的話，葉舟微微皺起了眉頭。
“什麼叫‘散的’？”
“就是字面意義上的散，按道理來說，每一個路標中心的時間線都是線性的，比如你所在的尚海中心，其實就只能具有前三百年、後三百年兩個通信節點而已。”
“當你在跟我通信時，我們雙方的時間在同步流逝，我不可能跟301年之後的你交流，從而得知你的未來，你也不可能跟301年前的我交流，從而得知我的過去。”
“但現在……尚海中心的所有記錄都是線性連續的——至少在這三百年裡，是線性連續的！”
“它的呼叫頻段被擴展了。”
“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葉舟連忙問道。
女人苦笑一聲，回答道：
“這怎麼可能是好事……如果尚海中心真的跨越了節點限制，那就意味着，它很可能侵佔了所有的通訊信道，導致其他相鄰路標全部陷入癱瘓！”
“這恐怕就是我們的路標系統出問題的原因了……葉舟，我需要你到路標核心室去看看，那裡一定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