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命運的變化

長安東郊,馳道旁是成羣結隊的商旅緩緩跋涉,北軍的騎兵屯長帶着兩百騎兵從馳道上呼嘯而過,來往的商隊會在這時候停下來行注目禮。

商旅們低聲交談:“這是第幾波騎兵?”

“今天第三波,巡邏好勤快呀!”

“誰說不是,南軍北軍輪流在馳道上巡邏,每走十里就碰到一隊。”

“我聽說是因爲車騎將軍被劫掠的緣故,光天化日之下,在長安側近發生駭人聽聞的劫持事件,天子大爲震怒。”

“嗯,一個閭里的幾百口人失蹤,從穡夫到遊繳再到亭長全被買通了,縣令和縣尉竟然毫無所知,聽說天子一怒之下砍了好些顆人頭。”

“可不是嘛!你想想車騎將軍那是什麼樣的大人物,在回家的路上被強人劫持擄走,拐到南越國邊境的大海邊吹了半年海風,前些日才逃回來。”

“這事就這麼算了?我也聽說南越王和歹人內外勾結,去年在長安的那幾個王太子全逃到南越國避難去了。”

“肯定沒完的,天子還沒騰出手來,依我看早晚得打起來。”

進入關中每一處隘口張榜告知,進出關中受到的檢查將會更加嚴格,南北二軍每天沿着長安方圓十里的各大陵邑巡邏六次,頻繁的巡邏讓京師附近的治安大爲好轉,混跡在陵邑和閭里之間的遊俠兒被搜捕一空,身上揹着案子的遊俠兒被送到廷尉府治罪,沒有過錯的也被編入郡國兵接受薰陶。長安城一下太平好多,關中半年內沒有一起命案發生。連閭里之間常有的械鬥也全部絕跡,創造漢初以來最安寧的一年。

關中的基層官吏受到大清洗。75個縣的縣令、縣丞、縣尉全部離職重新分配,考績優秀,任內無差錯,案發時也沒犯錯者被重新分配到大縣當官,稍差的分到次級縣做官,更差的就沒資格當縣令了,必須降職從縣丞、縣尉重頭做起。

這一次有大批縣令被裁掉,關中選拔一批舉孝廉和舉賢良方正者爲官,對京師的格局影響極爲深刻。

“嗨。說那些幹嘛呢!咱們來做生意還不如關心點物價的變動,長安城有什麼新鮮物產好販運到關東售賣出去。”

“你還別說,前幾天在關口那兒打聽到半個月前的東市標價,由於滅夜郎國的利好消息,市場上突然多出非常多的夜郎貿易品,象牙、犀角、玳瑁、瑪瑙、水晶、珍珠之類的奢侈品的暫且不說,上好的紫檀香木就一批就運來上百棵,此外還有做傢俱最好的黃花梨木,你知道這種木材做出來的高檔木傢俱在長安城裡標價多高嗎?一百萬錢一套沒有還價!這得是多大的一盤生意!”

“泰一神保佑。讓咱們碰到大買賣了,這次有的賺了!”

身穿粗布衣裳的白髮老頭坐在車裡雙目微閉,對臨近馬車裡傳來的議論聲充耳不聞,平頭百姓都愛議論國家大事。有些扯的尚可入耳一聽,像剛纔那些話連聽的價值都沒有。

就拿打南越的話題來說,別說京師內外幾次傳言要打南越國。可是朝廷裡一點動靜都沒聽到,很顯然上面有人試圖爲打南越的議題降溫。哪些人在降調子也不難猜得到。

白髮老人名叫公孫弘,菑川國薛縣人。菑川王是屬於齊王一系撕裂的分支諸侯王,公孫弘也是齊國人。

公孫弘年紀不小,漢七年(前200年)出生,到今年剛好年滿六十歲。

早年做過小吏,觸犯律法免官丟職,跑到海邊當上養豬專業戶,而且一干就是二十年,直到漢文帝后元五年(前159年)才生出讀書做學問的念頭,那時候公孫弘已經41歲了,拜師在胡毋生的門下學習。

直到今天,終於邁過多年無法企及的門檻,來到了夢想之地京師長安。

公孫弘的目的地是魏其侯府,當朝大農令竇嬰是位飽學詩書的儒生,投在他的門下是出人頭地的絕佳機會,他也是從同門關係亦師亦友的董仲舒那兒得到書信,纔敢放開膽子獨闖京師。

魏其侯府的看門家丁很好說話,遞上拜帖還沒來得及打點,對方就忙不迭的請他入府住下,口口聲聲說魏其侯早就爲他準備好房間,只待梳洗一番就可以見面相談了。

“盛情難卻,在下只好多謝魏其侯的美意了。”

到長安時天色還早,公孫弘吃了點乾糧簡單梳洗,急忙走出門拜見魏其侯竇嬰。

踏入大廳看到董仲舒,兩人相交莫逆非常熟悉,董仲舒離開齊國去京師,他還資助了不少錢財作爲旅資,再轉過頭看到一個年輕儒生他也認識,孔家嫡長子孔武。

目光繼續轉移,發覺這是主人宴請貴賓,坐在主人家位置上的是個中年貴族,頭戴鐵冠身穿錦袍,五縷長髯垂到胸口,相貌堂堂儀表不凡,看向他的目光飽含着溫和與熱切。

公孫弘知道此人就是魏其侯竇嬰。

坐在主賓位置是位貴族青年,此人頭帶金冠腰佩玉墜,身着叫不上名字的華麗長袍,身材高大魁梧,略黑的皮膚和一雙明亮有神的眼睛,即使坐在那兒不動也像一座大山,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

進步向前,撩開長袍頓首一禮:“菑川國公孫弘拜見魏其侯!”

竇嬰虛擡一手笑道:“來自遠方的喜訊,公孫先生終於到長安了,可喜可賀快快請起,這位是廣川郡董生,這位是魯國孔生,兩位與公孫生也都是熟人了,這位的身份可不得了,車騎將軍曹時,滅夜郎國的頭號大功臣啊!”

平陽侯曹時!

公孫弘心中微微一跳,早就傳言平陽侯非常年輕,可當他見到真人時依然很驚訝。曹時實在太年輕了,看他的模樣不過十七八歲。年紀輕輕氣質不凡,從政幾年就位列九卿做出驚天動地的大事情。改任車騎將軍又迅速滅掉一國,文武皆能兩手錶現不俗。

“拜見平陽侯。”

曹時不緊不慢地回禮道:“久聞公孫生大名,今日得緣一見也是幸事,請入席共飲一杯水酒吧!”

“這……”

竇嬰微笑道:“平陽侯所言有理,請入席就坐。”

兩邊分別就坐,公孫弘端起酒杯向諸人示意滿飲此杯,仰頭飲盡酈寄被酒勁衝的熱血沸騰。

“這是什麼酒好厲害的酒勁呀!”

曹時端起酒盞道:“微微精餾過的白酒,你看酒水可是清澈如水。”

低頭一瞧,果然如此。

酒水透明像一汪清泉般。若不是辛辣刺鼻的酒氣四處飄散,他絕不敢相信喝進肚子裡的是這種無色透明的酒水。

竇嬰作出解釋:“此物是平陽侯府所制新酒,分高中低三種度數,你喝到的只是中度酒,還有高度酒喝下去像刀子刮喉嚨,心口窩像一團火在燃燒,倘若不善飲酒者一杯醉倒。”

公孫弘想了會兒道:“可有低度酒,在下年歲大了受不住刮骨之酒,換個低度酒應當可以試試。”

侍奉的婢女爲他換上一壺新酒。除了顏色以外口感和普通濁酒完全相同,只是用木炭吸出酒水裡的雜質,讓濁酒變的清澈透明。

公孫弘有些不好意思:“擾了諸位的酒興,對不起了!”

魏其侯搖頭失笑:“公孫生不必拘束。我們剛纔正說到對孔家的安排,你想聽聽嗎?”

“願聞其詳。”

“孔家返回魯國祖地定居,孔家人派出代表做儒學的更新研究。研究的方向以結合當前社稷情勢做出新嘗試……”

公孫弘聽着心裡不是個滋味,擡頭目視董仲舒。見他衝自己搖頭,才閉上嘴巴認真聆聽。

董仲舒也有自己的苦衷。

他也不想妥協。可不去妥協又能怎樣呢?

保持儒生的風骨餓死不碰嗟來之食,做到餓死事小失節事大的儒家究極本意,然後儒家完蛋,儒學斷代的責任無人能承擔得起。

孔家人早就有心妥協,孔家再牛那也只是個在野學派家族,空談幾百年家史純粹找不自在,當今天下最強的劉氏皇族不太認可儒家,功勳貴族們對儒家也沒有好臉色,朝廷律法制定和執行繞不開貴族影響,不妥協永遠回不了魯國,飄蕩在邯鄲城兩三代人就徹底斷了根。

起碼,孔家承受不住那樣的打擊,他們本來也沒犯過不可饒恕的大錯,老實本分的耕讀詩書安靜渡過幾百年,縱然有少部分孔家人爲人處世之道太差,品行不端說出匪夷所思的言論也不應讓孔家人集體受罪。

董仲舒不擅長廷辯,公羊學派就沒有雄辯滔滔的大人物,他喜歡靜下心來做學問,自己走的路子本就是結合儒家經典,雜糅百家學說另闢蹊徑搞出特色儒學,他本人非常喜歡陰陽家的天人感應說,只因爲泰一教的興起,關東幾座大城都在興建泰一神廟,他也不方便再提天人感應。

竇嬰把幾個人的表情看的通透,曹時的心思不好揣摩,相比之下儒生還不會隱藏心思。

他本人很歡迎孔家妥協,因爲他本人並非純儒,打壓純儒符合他的利益,竇嬰也不指望一棍子打倒純儒,他本人就是個儒生,很瞭解儒家的旺盛生命力,就像不起眼的野草,永遠根植在大地上,無論風吹雨打都不怕。

只有喪心病狂的搞出大滅絕,把所有通儒術讀過六經之人殺死,秦始皇嬴政都沒有那麼做,曹時更不可能去做,沒有皇帝會對有學識者趕盡殺絕。

竇嬰只需要得到純儒的部分支持,站穩腳跟起碼不用爲學術的爭端牽扯精力即可。

幾方人各懷心思沉默不語,餘下的酒宴突然變的索然無味,連美麗的舞蹈也沒人去欣賞。

曹時離開時心情輕鬆。

他纔不在乎儒生們的勾心鬥角,放儒家一條生路符合他的個人思想,儒生裡有一羣愛亂說話的大嘴巴,最近幾年被敲打的不敢亂說話了,建立起初步的敬畏感,至少不會對他吐口水罵奸臣賊子,繼續打壓下去不會有更好的效果,反而逐漸疊加憎恨感。

平白無故的,何必讓一羣刷筆桿子的人恨上,萬一他們想不開寫出點不三不四的文章抹黑自己,辛苦積攢的清譽可就全捐出去了。

對待儒生的態度始終不變,既要有包容也要有壓制,得讓儒家人看清楚自己的定位是學術界的重要份子,而不是罷黜百家唯舞獨尊的強橫嘴臉,百花齊放和諧共存,去其糟粕取其精華,纔是正確的做學問之道。

“竇嬰大張旗鼓的邀請我出面商談,其用心值得深思呀!”

曹時很快把竇嬰的煩惱丟到一旁。

車輪一轉來到城北住宅區裡的司馬家,這兒住着司馬談的家眷。

司馬談的夫人姓李,年紀二十四五歲左右,每天在平陽製衣坊裡織布賺錢,丈夫去了遙遠的西域一別幾年,她一個女人照顧五歲半的兒子司馬遷,還要贍養司馬談的父母,生活過的很清苦。

李夫人素面朝天姿色中等,看着一大盆衣裳漿洗,聽到院子裡傳來動靜一擡頭,驚訝道:“哎呀!君侯您又來了,上次您送來的粟米糧油還沒吃完,請不要再破費了。”

“司馬談是我一手培養的大才,也是我伊利推薦他出使西域增長見識,沒想到一別兩年還沒走完行程的一半,給司馬家帶來的不便始料未及,送些東西聊表心意請不要見外,畢竟司馬老先生和老夫人還需要贍養照料。”

曹時走進門向司馬老夫婦作揖,兩位老人連忙謙讓躲避開,口中連稱不敢承受大禮。

司馬談的老父親是個六百石的小官,祖上是老秦人的職業官吏出身,眼睜睜看着大秦帝國徹底崩塌下去,歸順大漢帝國從基層小官吏一步一個腳印站起來。

兩位老人家本分老實,兒子司馬談跟着黃生學習黃老術,又學習黃老新學成爲曹時的得力干將,派到遙遠的西域去建功立業,作爲老秦人對軍國大事的認識度極高,老兩口從無任何怨言。

“拜見曹公。”

五歲半的司馬遷像個小大人似的,規規矩矩的跪下來稽首行禮,司馬家雖是小門小戶,對禮法的要求卻絲毫沒有懈怠過。

司馬遷是長孫,從小受到他的母親李夫人,以及祖父祖母的嚴格教育,三歲識字,五歲讀書,如今可以通篇背誦《老子》五千言,還可以背誦部分《管子》的名篇要錄。

曹時和司馬遷早就相識,早在司馬談離去之前拜訪司馬家,親眼見識司馬遷的聰明天賦。

沒等李夫人反應,曹時俯下身問道:“聽說遷兒很喜歡黃老,你可願跟隨我修習黃老之學?”

ps:許多人的命運在變化着,公孫弘是,司馬遷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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