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菲這日去給母后請安,她來到母后帳前,門口兩個侍女見了她,都慌慌張張的不知所措。她擔心出了什麼事,忙進賬中見母后。王妃在榻上斜臥着正在哭泣,見女兒進來了,忙擦拭眼淚。蘇菲見母后兩眼通紅,肯定是哭了好長時候。一旁兩個侍女,戰戰兢兢的垂手而立,免不了是王妃發脾氣拿她們出氣了。
“母后,你怎麼了?孩兒可從未見過你如此傷心,究竟是出了什麼天大的事了?”蘇菲屈膝趴在母親懷裡,還沒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就跟着母后一起哭了起來。
王妃抽搐着說,“孩兒呀!母后捨不得你啊!今天聽你父王說了,早就接到了大單于的命令,要把你嫁給烏孫王,一直沒敢告訴我們母女。如今那烏孫王已來到匈奴,在單于王庭住下,因過兩天就要來送聘禮,直到今早你父王才無奈相告。”
“母后,女兒不嫁人,女兒還小呢!單于要討好烏孫王,就把他的女兒嫁去吧!他有那麼多大公主,爲何偏要選我這個小公主?還有那麼多別處王的公主有好多都到出嫁的年齡了。母后,咱一起求父王回絕了單于吧!”蘇菲長這麼大,從沒離開過本部,忽然說要把她嫁到異邦鳥地,她就是死也不願去。
王菲無奈的嘆了口氣,“唉!這天要塌了,你父王也頂不住啊!敢違抗單于的命令,可是要被削了王位的。都怨咱這是漢公主系的王,甚至都被單于視爲異族。你父王愧疚,爲了整個家族不得不下嫁女兒。他不敢和你當面說,早早的出去了。”
蘇菲看到已無力迴天,卻又不解,“可那麼多的公主,那烏孫王爲何偏要娶一個身量未足的孩子?”
王妃解釋道,“這就是天命啊!那烏孫王比你還小一歲,他剛即了王位,有意投靠單于。所以就向單于求賜婚,並要求娶年齡匹配的王族子女,這才把本不到出嫁年齡的你給選上了。”
蘇菲離開王妃大帳,她要再好好看一看這片草原,以後說不定就再也回不來了。雖然蘇菲作爲匈奴人,不像中年人那樣留戀故土,但草原上有她的親人,還有她的愛馬,更有牢牢攻佔在她心地的他。回到帳中一言不發就悶頭躺下,任由香媚怎麼問也不肯說話。
蘇菲本打算捱到天黑,等徐遷放牧回來了再去向他傾訴。她最放不下的就是他,她懷疑居然不是從未離開過身邊的母后,可見這男歡女愛的力量有多大!她猛一翻身起,把一直守在一旁的徐香媚下個不輕,怕她是犯了失心病。
“不行,我要去找他。香媚,你去吩咐人給我備馬,我要去牧場找哥哥。”蘇菲說着,取下臥榻前掛着的驚狼鞭。
徐香媚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卻聽公主說要去找哥哥,要她備馬,她原地沒動,勸道:“公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忽然想起要去找哥哥?牧場甚遠且常有狼羣出沒,以公主尊軀,出遠門必須由護衛相隨,可又不能讓人知道公主是去找哥哥的。這可怎麼去?依香媚看,不管多急的事,也不差那會兒了,還是等晚上哥哥回來再說吧!”
蘇菲一刻也等不了啦!她話語中帶着豪氣,“我坐下有快馬,手握驚狼鞭,何懼土狼!別再絮叨了,快去備馬吧!”只因心中哥哥是目標,哪管路途多險峻,她以前可從沒這個膽,在臥榻上聽到遠處狼嚎聲,都會往被窩裡縮一縮。
蘇菲騎上快馬,一路狂奔,雖有坎坷,倒也沒遇到狼羣。跑了幾十里路,終於在翻過一座嶺時,見到了馬羣。老遠看那龐大的馬羣,就知道是漢忠的馬羣,他的馬羣頂別人家幾倍。她催馬過去,只看見了漢忠和大黑。
漢忠迎上前來施禮道,“老奴有禮了。公主尊駕怎敢單騎獨行,好不危險!不知因何而來?”
蘇菲也不多言,直接問道,“徐遷在哪?”他看這馬羣散開的足有幾千步,一眼望不到頭了,怎麼也瞅不見他。
漢中見公主語氣不順,也不敢再多問,就直回答,“過去前面那土包就能看見他。”
蘇菲不等漢忠話音落,就又催馬而去。漢忠看着公主的背影,嘆着氣搖了搖頭,一絲憂慮涌上心頭,但願徐遷這孩子不會因她改變志向。
蘇菲跑過馬羣中段時,被在馬羣中間的鐵錘看見,他心領神會直接告訴她,徐遷還在前邊。蘇菲也沒理會他,徑直朝前面的一個土包跑去。上土包就看見徐遷在練捕馬索,只見他雙手握繩的中間,把它舞成風雨不透的圓圈,忽又拋向前,再催馬上前接住,而手中的捕馬索還繼續轉着。
蘇菲滿肚子的怨氣,本是想來向他傾訴的,卻見他玩的這般歡搔。不由恨起他來,恨他沒能與她息息相通。妹妹心中爲誰苦,哥哥渾然竟不知。待他再次把捕馬索拋向空中時,她從後面催馬上前一鞭給打落在地。
驚的徐遷猛勒馬回頭查看,見是蘇菲不知什麼時候已到身後。看她粉面因氣更豔,小嘴噘的甚高,白嫩小手收回鞭又叉在細腰。
徐遷看蘇菲這架勢好笑,就笑道,“看公主氣勢洶洶的樣,這回可可不像是來送肉的,倒像是來吃我肉的。”
徐遷這玩笑開大了,蘇菲正在氣頭上,他卻調侃起來。
“恨死人了,一肚子的苦水本來想向你倒,卻不知你竟這般的癡憨。就一事算你猜對了,就是來吃你肉的。”蘇菲說着在自己的馬背上縱身跳到徐遷的馬背上,從後面抱住他就是一口。
蘇菲這一口下去着實不清,雪白牙齒嵌入他的脖梗。徐遷見她來真的了,覺查出不對勁,也不敢掙扎,任由她緊抱緊咬的。
許久,蘇菲終於冷靜下來,鬆開了許遷,“這算是給你留個印記,讓你今後莫忘了我。”爾後,她又緊緊抱住他,“不,你還是最好帶我逃走吧!我願隨哥哥去中原,過那種男耕女織的生活。”
徐遷憂心忡忡的問,“到底出什麼事了,難道在紅盧部竟還敢有人欺負公主?”
蘇菲又傷心欲碎,“大單于已把我許配給了烏孫王,過幾日烏孫王便要來下聘禮。要我到一個不毛之地還嫁個小毛孩,我死的心都有,哥哥若心疼妹妹,就挑選兩匹快馬帶我逃走吧!”
徐遷面有難色道:“挑幾匹千里馬倒不是什麼難事,只是我這……”他沒敢說出和師父一起謀的大計,愛是甜蜜的東西,而秘密使命卻是神聖的,不容他泄密給任何人,包括最親的人。
蘇菲見徐遷爲難,她想,一個人承擔痛苦就行了,何必要白白拉上心愛的人做墊子。“算了吧!你連自己都還是奴隸,我卻還要難爲你。”
奴隸的身份是徐遷在蘇菲公主面前的硬傷,她的話確實刺痛了他。可也不能在她心裡顯的一無是處,一定要想辦法爲他分憂解難。
徐遷撓了撓頭皮想了一個辦法,“公主既不想嫁那烏孫王,又不能違抗單于命令,那就想辦法讓他自己不願娶公主你。”
蘇菲不屑的說,“說的倒容易,本公主是窈窕淑女,連君子都好逑,更何況那小兒烏孫王,他見了我肯定會一百個願意。你倒是給我想出一個好主意唄!”她所學的中原詩詞,已能很恰當的運用了。她在告訴他,本公主可不是沒人要才硬塞給你的。
徐遷沉思良久,終於開口了,“苦思冥想沒有什麼好主意!”蘇菲聽了使性子推開了他,跳下他的馬背。他見了不慌不忙又接着說,“人若遇難事真沒辦法了,那就用不是辦法的辦法。公主就先放下身段,來個裝瘋賣傻吧!”
是人都會對貶低自己的行爲很牴觸,更何況她還是高傲的公主,她責怪的說:“這是什麼餿主意!世人都知公主模樣俏心靈巧,這能糊弄過去?”
徐遷已胸有成竹,“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老不忘自美?就算世人都知你聰明好了,而唯有烏孫王卻不知。你只做給他看,爲防他同病相憐不嫌棄你,再加上一狠招,保管萬無一失。”
過了幾天,烏孫王乃隨從一行來到紅盧部,紅盧王爺攜同家眷及衆巨,在議事大帳中擺酒肉款待他們。王爺和王妃在上面坐,兩邊衆人一字排開,蘇菲的位職被特意安排緊靠烏孫王。席間,烏孫王時不時瞟一眼身邊這位小美女。他每次看她的時候,她都會大膽地迎接他的眼神,而她同時會用哥哥教的方法――面無表情直愣愣的翻着白眼,半天都不眨一下。
也不知是演砸了,還是真如擔心的他就是傻子。烏孫王看到蘇菲瞪着眼,直覺的好笑,還更愛之有加的悄聲誇她,“公主你真好,才相見就逗本王開心。比我那幫臣子強多了,整天一本正經的訓導我,說什麼王就該有個王樣!”
這可把蘇菲氣的不輕,幸好哥哥還給留有一招,她也不做聲繼續翻她的白眼在等機會。
大帳中樂器響起,舞女們翩翩起舞。蘇菲早爲香媚徵的一個添酒的差事,專管爲席間五位閨中公主添酒。蘇菲喝乾了一碗馬奶酒,徐香媚起身到酒罈裡盛了一壺酒,端來給公主往杯裡倒酒。她倒酒時,卻愣愣地看向烏孫王,引的他暗笑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下人。
徐香媚一分神,竟把酒倒在蘇菲公主的衣袖上了。這可把公主給惹惱了,罵了聲“該死”,卻還不解氣。烏孫王也看向了蘇菲公主,要看她怎樣發做?
蘇菲繼續發飆,“這點活都幹不好,要這手有何用,不如剁了算了。”蘇菲說着從腰間拔出小配刀,做式要扎。
緊挨着蘇菲而坐的是菲亞公主,她知道蘇菲和徐香媚平時關係要好的不分主僕,聽了這話只當是她們主僕鬧着玩。菲亞看蘇菲裝出的表情,笑了笑又去和另一邊的姐姐繼續聊哪個舞女跳的好。
烏孫王也沒當真,但卻見蘇菲抓住徐香媚的手給按在案上,一刀紮下來,刀刃嵌在她手背裡了。
只聽徐香媚壓着聲沉沉地“啊”了聲,頓時紅血流在手背上。她忙捂着手咬着牙,退出了大帳。這一切緊挨着的烏孫王全都看的清清楚楚,這可不是鬧着玩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