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徹身爲天子夜間忽然現身雁北大營自然不可暴露身份,畢竟是漢兇對戰的前線,一旦暴露身份會帶來諸多麻煩,況且劉徹也不想讓更多人知道他是爲了陳嬌而來。有些感情在特殊情況下未必見得了光,但卻深深的藏在他的心底,一刻也不能忘懷。
劉徹看一眼身旁的羽林郎衛隊長,他立刻走出大帳到門外守衛。
劉徹並不讓衛青起身,一撩鬥篷在主位上座,冷冷的看着跪地的衛青道:“朕現在沒有心情處理你,朕讓你立即發兵去右谷蠡王王庭!立刻。”
衛青仍舊低頭單膝跪地卻沒有動。
劉徹的眉心蹙起來,一雙凜寒的瑞鳳眸凝視着衛青,低聲怒道:“衛青,當着朕的面你還敢抗旨嗎?”
“陛下,臣不是不願發兵,是不能發兵。”衛青擡起頭,堅定的眼神迎上劉徹沉黑深邃的眼眸,“雁北大營僅有一萬守軍,就夠牽制右谷蠡王五萬部隊實乃兵法虛實令敵迷惑,倘或主動出擊,破綻立刻顯現,對於右谷蠡王這等常年帶病的將領,莫說五千騎兵,就是全軍出擊也是以卵擊石,請陛下三思。”
劉徹道:“朕並非讓你主動正面迎擊,朕早知右谷蠡王糧草在西營後側,倘或五千騎兵出擊,晚間先襲糧草,火光一起便從側翼充入王庭,亦可大有斬獲,這一點你比朕更清楚。”
“可是陛下知道此舉有幾成勝算?”衛青既然已經頂撞了劉徹索性把話說得清楚,“右谷蠡王用兵謹慎詭詐,倘若所有破綻都如此明顯,陛下不覺得其中有詐嗎?再說右谷蠡王兵力雄厚,部下久經戰陣,陛下以爲僅憑區區五千騎兵就能殺入其中全身而退?豈非羊入虎口。”
劉徹道:“兵者詭道,虛實相生,衛青,你什麼時候變得如此膽小!”
“臣的膽子一直都不大,讓臣白白斷送上前漢軍的性命,衛青做不到。” 衛青毫不退讓,直白的稟報,“臣知道陛下擔心天后安危,可是臣不能眼睜睜的看着陛下拿着勝率如此之低的夜襲當做兒戲。臣身爲大漢將軍,不能打不值得犧牲的仗,臣絕不領命。”
“衛青!”劉徹猛然站起身怒道,“常言富貴險中求,朕若不冒險,霍去病如何能去的王庭大勝。”
“陛下奇謀,王庭一戰險雖險卻勝率極大,即使遭遇,去病八萬騎兵也足夠與伊稚邪正面對抗,可是眼下情景,如何能與王庭之戰同日而語。再者,此地乃是雁門關的一道軍事屏障,萬一抽調騎兵,匈奴其他軍隊來犯,雁門關豈不危及,陛下安危豈不危矣。”
衛青所慮非常縝密,幾乎考慮了所有的可能性,雖然匈奴進犯雁門關的可能性幾乎沒有,可是萬一右谷蠡王突襲,那又當如何,難道真的讓他從雁門關長驅直入在漢家伏地與他作戰嗎。
衛青所言句句在理,劉徹竟一時無法辯駁,可是他已經沒有太多時間做好充分的準備,因爲他收到陳嬌寫給他的書信時就已經明白了陳嬌的想法,她既然不想讓他在江山與感情之間兩難,她就會自盡!而崔巍帶去給她診脈的御醫那裡,明明就少了一瓶驅寒利身卻多服立死的百舌草丸,這種東西陳嬌早就知道藥性。
劉徹現在唯願南宮發現她的企圖,哪怕把她綁起來也比她自盡好一百倍!
劉徹薄脣緊抿,不想再與衛青爭辯,如今眼前再無一人,他索性直白道:“衛青,如果你不快一點,朕就救不了阿嬌了,她會自盡的你明白嗎?朕不管你與她之前有什麼糾葛,朕現在就希望你看在她當初幫過你,救過你的份上,調兵去救她!你們的過去朕既往不咎,你要什麼賞賜朕都可以給你。”
衛青聽說陳嬌會自盡,心中亦是震動極大。他怔怔的看着劉徹,眼中有複雜的光芒閃動,可是他最終還是避開了劉徹殷切的目光,再看向劉徹時他一字一頓,說的乃是肺腑之言:“陛下,衛青臣忠君爲國,調兵行令絕無半點私情,不敢玷污天后聲譽,請陛下明鑑。”
“衛青!你一定要這樣冥頑不靈嗎?!”劉徹大怒,“好!你不出兵,朕自去調兵!”
劉徹說着就要出帳,卻聽到衛青陳厚又無奈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陛下授臣虎符,全權總領雁北大營軍務,虎符不在陛下手中,陛下調不動雁北大營的一兵一卒。”
邊關將士有幾個見過天子,調兵遣將一直都是以虎符爲準,劉徹早將虎符交於了衛青,他如何還能調遣此地的軍隊。
“衛青,你想造反?”劉徹的瑞鳳眸憤怒的睜大,裡面是從未有過的憤怒和危險。
衛青低頭道:“臣不想,臣只想陛下收回成命,不要冒險而爲。陛下一世雄主,臣不能讓陛下的名節就此淪喪。”
衛青又何嘗不想救陳嬌呢,他在最初聽到那個消息的時候就恨不得單槍匹馬直奔右谷蠡王庭,可是,這又有什麼用,這又能改變什麼呢?!
他的命他願意爲陳嬌死一千次一萬次,可是那些大漢將士的命不可以!
“衛青,算朕,求你。”劉徹幾乎是放棄了他所有的帝王尊嚴,用用無可奈何的語氣和殷殷期待的眼神看着衛青。
“陛下,臣不敢。”衛青叩首三百,言語中已是淒涼懇切,“臣寧願戰事一過陛下賜臣滅族死罪,也絕不能讓這五千大漢將士白白送死。”
劉徹氣得火冒三丈,可他還是硬壓下了那股怒火,冰冷的看着衛青道:“朕再問你最後一次,你出不出兵。”
衛青再拜,語氣堅定異常:“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陛下恕罪。”
“好,衛青,好一個大將軍衛青,不過也是忘恩負義之徒!”劉徹憤怒已極,提起衛青的衣領就在他臉上狠狠的打了一拳,只把衛青的嘴角都打出了血跡。
“走!”劉徹一展斗篷,怒氣衝衝的走出了大營。
衛青跪在地上,握緊雙拳,他又何嘗不恨自己,天子說他忘恩負義,他確實忘恩,可是他決不能負義!就是因爲這樣的自己,衛青才更加自責,使出全身力氣一拳打在地上,鮮血染土。
劉徹帶着一隊護衛快馬回了雁門關,剛下馬就對前來迎接的東方朔下令道:“傳朕的旨意,調代郡兩萬兵馬前來雁門關,再命趙王帶三萬趙軍前來,立即動身,不得有誤!”
劉徹確實急也確實氣,可是作爲天子,他知道衛青的取捨沒有錯,他的話沒有錯,他的所作所爲也沒有錯,所以他不打算在這個時候發落衛青。可是在政事上冷靜了半輩子的劉徹這一次卻止不住要任性一回,早晚都要滅掉匈奴,正面一戰在所難免,無非是時機而已。既然南宮惹惱了他,害了他的摯愛,他索性就與右谷蠡王正面拼個痛快!
只是,調集兵馬絕非一朝一夕,劉徹心裡深處絲絲苦澀,他也只能爲她報仇了。
阿嬌,朕對不起你,朕沒有辦法用大漢的疆土換你回來……
其實如果那瓶百舌草丸真的有用,陳嬌在第一晚抵達右谷蠡王王庭的時候就該毒發身亡了,然而當她懷着無比複雜的心情閉上雙眼與世間訣別的第二天一早,她竟然毫無預兆的醒了,就像睡了一覺,□□完全沒有任何作用。
陳嬌很震驚,她只是不知道大寒去爲她偷藥的時候這輩子第一次違抗了她的命令,她偷拿的根本就不是御醫的百舌草,她對陳嬌的烈性太瞭解了,拿的只是顏色相似的參丸。
而陳嬌在匈奴侍女的仔細監視下,也很難再來一次自殺了。
事情的轉機往往也就出現在這個時候。
“陛下調兵可是要與右谷蠡王決戰?”東方朔聽了劉徹的命令捻了捻下頜稀疏的鬍鬚問道。
“正是。”劉徹一邊走向正殿一邊冷聲說,“你立刻按朕剛纔的意思下去傳旨。”
東方朔見劉徹冷着臉承認反而笑了:“陛下,或許用不着調代郡和趙王的兵馬了,昨晚剛收到驃騎將軍冠軍侯的戰報,伊稚邪大敗退入祁連復地,他的二王子信任左賢王也被冠軍侯所獲,連帶着千名匈奴王庭的貴族俘虜,已經一起送到了雁門關。”
作者有話要叨叨:
啊,明天要去長沙了,最後的□□部分估計要在機場碼了,今天太晚了,昨天前天沒回親親們的留言請原諒我,明天一起回,謝謝大家,我最喜歡看大家的留言了,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