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說天子富有四海坐擁天下,少年雄才一代明主,但凡種種金銀珠玉在陛下眼中不過以俗物可論,是以父王兢兢業業爲陛下治理淮南,令此地物阜民豐百姓安居樂業,父王說這就是獻給陛下最好的禮物。除此之外父王令命人鑄造了這所鎏金的金屋燈盞,恭祝陛下與皇后娘娘新婚之喜。”
劉徹負手在“金屋”旁邊徘徊,聽了劉陵的話脣角一動,露出一個略含深意的笑容,語氣悠然道:“妹妹說得好,王叔做得更好,不錯,大漢風調雨順百姓安居樂業就是朕最想看到的。”
劉陵微笑,順從的低下頭。
劉徹微微眯眼,細長明眸射出的目光在她光潔白皙的額上一掃而過,昂首道:“妹妹人長的漂亮,口才也好,罷了,回去遣人跟王叔說,就說朕和皇后很喜歡他的禮物。”
“陛下的讚譽是淮南之幸,父王之幸,也是阿陵之幸。”
劉徹點點頭對身後的宦官道:“帶人把東西送去椒房殿。”
劉徹話音才落迴廊上又出現一道曼妙的身影,正是劉寶如。
“恭喜天子哥哥。”劉寶如身邊沒帶侍女,身穿粉色曲裾長裙迤迤小步來到劉徹身前福身行了一禮,擡頭故作差異的看了劉陵故一眼,用甜美猶如蜜糖般的聲音道,“原來陵姐姐也在這裡。”
劉寶如每次出現不是劉徹心情不好就是能她硬生生把劉徹的心情搞差,所以劉徹看見她就先蹙了眉心。
“寶如沒在裡面多玩一會嗎,怎麼也離席出來了?”劉陵淺淺的笑着說。
劉寶如輕撫一下自己的側臉道:“想是裡面的夫人們都喝得多了,閒話間聽說了一件要緊事,妹妹覺得非同小可特來尋天子哥哥呢。”
劉寶如也有事?恐怕是向挑事吧。
劉徹在心裡冷冷的哼了一聲,前次他與陳嬌誤會就是劉寶如在造謠,劉徹早就想尋個機會收拾她了,不過景帝忽然駕崩之後一連發生很多大事他脫不開身也顧不上劉寶如這個小角色,沒想到今日他天子大婚這個壞心眼的小丫頭竟然不怕死的又來找麻煩。
自找的,怪不得別人。
劉徹在微醺面色的掩飾下做出三分醉態,面上有點驚訝道:“恩?妹妹聽說了什麼要跟朕說?”
劉寶如左右看看,小眼神很神秘,劉徹會意讓曹小北帶着宮人迴避下去。
劉寶如見再沒有他人才鬆了口氣,但她並未急着說事而是看着劉陵和劉徹婉然一笑道:“我剛纔過來大老遠一看陵姐姐和天子哥哥站一起,不知道是哪位美人和公子,還以爲一對璧人呢。”
劉陵聞言並不反駁只是微笑,與此同時她的眼角餘光正瞄向劉徹,小心觀察着他的表情。沒想到劉徹竟也笑了,而且笑得玩世不恭全然不見了剛纔的天子威儀,倒真有些像長安城中倜儻逍遙的列侯公子。
“若是在宮外朕與阿陵妹妹站在一起,十成的百姓都要像寶如一般想法。啊,朕喝的有點多,說笑的話阿陵妹妹別介意。”劉徹看向劉陵的目光中有幾分曖昧和輕浮,在醉意的掩飾下令人玩味。
且陪着劉寶如這個丫頭玩玩,看她還有什麼花招。
劉寶如見劉徹非但不反感她的話還順着這話題說笑,心想後面的事果然有門。她心中竊喜嘴上卻嘆了口氣道:“哎,陵姐姐畢竟不是阿嬌姐姐,陵姐姐但凡有了天子哥哥這樣的人中龍鳳在側誰還能看得上別人呢,阿嬌姐姐也真是。”
劉徹聽出了玄機,這一次他可沒那麼衝動好騙,瑞鳳眸一轉做出狐疑之態問道:“寶如什麼意思?”
劉寶如裝出一副左右爲難的樣子,劉陵見她不肯說催促道:“妹妹既然是來找陛下的怎麼見了陛下又不肯說事,阿嬌姐姐已經貴爲皇后,妹妹可不得武斷生事。”
劉寶如委屈極了,眼看着眼眶就紅了一圈,回話都帶上了鼻音:“姐姐還要催我,我也是怕天子哥哥矇在鼓裡思來想去還是要來稟告,可是,可是這話說了天子哥哥恐怕要惱呢。”
劉徹被人吊胃口的時候向來沒什麼耐性,冷着臉道:“跟阿嬌有什麼關係,快說!”
劉陵溫言軟語的勸道:“寶如,你莫怕,既然是大事說出來陛下一定不會惱你。”
劉徹對劉寶如的演技真有點噁心,她既然要找他告密說話的時候還吞吞吐吐靠他來逼,這種前言不搭後語的“戲”難道真把這個千伶百俐的劉陵都騙過去了?竟然還對她還好言相勸。
“是……”劉寶如擡起眼幾分畏懼的看着劉徹,“哎,其實是去年景皇帝還在時有段時間天子哥哥不是受了傷在太子宮養傷麼,那時候,那時候阿嬌姐姐竟然在家裡私會男子,還,還上了她的南樓!”
提到“南樓”兩個字劉徹第一印象就是陳嬌軟軟的牀,還有似雪的春日柳絮,真是美得不可方物啊。
劉徹還在走神劉陵一聽卻掩嘴急道:“寶如你怎麼能胡說,怎麼會有這種事,不可能!”
“不由得姐姐不信,千真萬確。”劉寶如此刻倒是斬釘截鐵的回答,“那日在南樓有好些人都看到懷疑了,不信天子哥哥去查一查便知。”
劉徹此時也回了神,聽了劉寶如的描述心裡特別想笑,那個南樓私會的人不就是他劉徹嗎。可是這種事對他和陳嬌來說是香豔又刺激,但劉徹絕不想再別人口中聽到半個字。
劉徹的目光冷下來,面色猶如寒霜。不論劉寶如從哪裡聽到歪曲了事情他都決不能放任,敢在背後這樣詆譭他的阿嬌,若不將她徹底治改,劉徹就不做這個天子!
一個將計就計的妙計很快在劉徹腦海中完成。
“朕要去椒房殿親自問問她!”劉徹扣緊有力的手指剛要發怒,忽然靠上最近的廊柱扶額作眩暈狀。劉陵和劉寶如大驚之下都上前來攙扶劉徹,劉徹卻必備的靠在柱子上擺手道:“不必,朕,朕喝的有點多。”
這句話說完劉徹察覺到劉陵的紅脣邊竟然露出一個詭譎的笑意,但是這個笑容一閃即逝,隨即被關心的神色所代替。
“陛下,不如陛下先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吧。”劉陵扶着劉徹說。
劉寶如點頭媚眼如絲笑道:“是啊,天子哥哥喝多了酒再回大殿又要飲酒,如此傷身不如就在,就在這廊殿裡讓陵姐姐服侍您歇息片刻,妹妹在外面守着必定不讓閒雜人等打擾。”
劉徹不喜過量飲酒,酒量也算不上好,但他爲人自律心中有數,今日喝了那些酒確實感到微醺,所以剛纔裝起醉來毫無壓力,不過聽了劉寶如的這席話他心裡咯噔一聲真是比什麼時候都清醒,要是這種暗示他再不明白,別說做天子,連做男人都不配。
領劉徹震驚的事,劉寶如固然心懷鬼胎,沒想到劉陵竟然也順水推舟的扶起他,兩個二八年華的少女就這樣扶着他要進廊殿!
“喲,這是怎麼了呀,兩位妹妹這是要把陛下扶到哪裡去?”
劉徹心中大急,正盤算着要怎麼脫身才不會跟她們撕破臉破壞剛想出計劃,馬上他就如有神助,看到了自己的親二姐隆慮公主閒庭信步似的的帶着大批僕從侍女走了過來。
劉陵和劉寶如見到隆慮公主過來都有點愕然,對視一眼劉陵上前笑道:“長公主萬安,適才我父王命阿陵將陛下的喜禮送來,沒想到陛下醉了,看過禮有些腳步不穩,正巧寶如妹妹經過,阿陵就想和寶如妹妹扶陛下到廊殿裡歇息片刻。”
“歇息片刻啊,呵,妹妹們手下連個侍女嬤嬤都沒帶怎麼伺候陛下歇息啊?難不成”隆慮公主似笑非笑的看着劉陵和劉寶如,語氣半是玩笑半是冷冽,“妹妹們要放下身段親自伺候陛下,恩?”
“伺候”二字隆慮公主尤其重讀,似乎有意曲解其中的含義。
劉陵心中一顫,心說難道劉寶如的計策被隆慮公主發現了?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多心,莫說這個計劃只有她與劉寶如知道,就是剛纔劉寶如對劉徹說的話,隆慮公主剛過來又怎麼可能聽到。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於公阿陵是陛下的臣子,於私阿陵是陛下的堂妹,服侍陛下片刻都是應當的。”劉陵言語溫和眉目恭順,說話有理有據讓人很難挑出錯處。
隆慮公主也不與她們纏話,還是眼神不屑的笑着,揮手對侍女道:“還站着幹什麼,還不過去幫幫兩位翁主,把陛下扶到椒房殿去!”
“喏。”
隆慮公主的四名侍女小步上前扶起劉徹,劉寶如和劉陵都有些不甘但終究不便多言,垂首而立眼睜睜的看着侍女將劉徹扶走了。
隆慮公主輕鬆的舒了一口氣,在兩人面前走了幾步,高揚着下頜挑起眉梢冷笑道:“妹妹們還年輕,有什麼主意用在正道上,長安城大得很,還是少打別人的主意,免得惹了不該惹的人。妹妹們好好玩,姐姐我先走一步。”
如果沒有陳嬌的提醒隆慮公主當然聽不到劉寶如的那些話,可是要是答應了陳嬌好好盯着這兩個妖精卻不暗中派耳目跟緊的話,她這個天子的親姐姐也太失信於人了。
隆慮公主收拾了小妖精滿心志得意滿的帶這下人走了,留下劉寶如和劉陵站在硃紅廊柱下。劉陵抿緊了下脣,隆慮公主的話讓她面色蒼白,一股難言的不安縈繞在她的心頭,似乎還有更糟的事情在等着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