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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冰雲甦醒過來,才確認陳尋並沒有殺她之意,但她此時被陳尋又用那種羞人的方式捆得結實,睜眼看着頭頂雲錦織成的帳帷。
她努力將帳維頂開一角,才發現身處一間花團錦簇的臥房之中,雕花檀木窗高高吊起,露出一角青空,白雲悠悠橫臥遠山之巔。
雖然看不到更多的情形,但這臥房裡的雕花大牀、檀木窗、雲錦所織的大帳,姜冰雲看了是那樣的熟悉。
那惡賊將她帶到滄月樓了!
她滄瀾諸城所建的滄月樓,幾乎所有的房間佈置都是這種式樣。
而看窗外的遠山形狀,姜冰雲知道她就在北山城中。
陳尋帶她離開地下洞穴,悄然回到北山城了。
雖然窗戶洞開,若是大聲呼叫的話,必能叫人聽見,但姜冰雲此時也不知道滄瀾形勢到底如何。
要是師尊沒能誅蘇氏而代之,或者北山城此時由樓離主事,姜冰雲知道她若是大聲呼叫,暴露行蹤,很可能叫她自己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姜冰雲姿勢彆扭的在牀上躺了一天,都未見陳尋回來,心裡又琢磨起來:
陳尋觀悟夔龍天圖,又得進入第二層大殿,不繼續躲在地下洞穴裡修煉,突然又跑回北山城來做什麼?
難道這裡有他牽掛放不下的人跟事?
陳尋並未遠離,一整天都坐在隔壁悄悄觀察姜冰雲的動靜。
目前滄瀾衆人都知道他與姜冰雲在孤崖石柱之下同歸於盡,他與姜冰雲公開露面,稍微有些腦子的人都會產生豐富的聯想。
虛元秘殿的秘密一時半會還不會泄漏出去,但老夔釋出的電蛇雷光能將滄瀾學宮的太上長老重挫,可想而知,一旦他與姜冰雲公開露面,玄寒宗與蘇家都極可能蜂擁而至,從他與姜冰雲的身上挖出孤崖石柱這下所藏的真正秘密。
怎麼保住虛元秘殿的秘密?
陳尋曾想過將姜冰雲一殺了之,或者將她囚禁在虛元秘殿,任她氣血枯竭而亡,心想她曾試圖加害於他,殺了她也於心無虧。
陳尋轉念想姜冰雲心地實算不是多壞,明知青陽子牽着學宮衆人的鼻子實是一個大陷阱,但她還千方百計的讓青璇脫離學宮衆人,分散突圍。
而他此前與鬼奚部針鋒相對,她也暗中幫他良多;而他所學的雲遁術實是千幻門的絕學。
陳尋又怕將姜冰雲帶出寒潭,姜冰雲會在外人面前叫破他的身份,所以纔在她甦醒後,不動聲色的藏在暗處觀察她一天。
整整一天時間過去,姜冰雲都安靜的躺在牀上,陳尋才悄悄的撤去禁制,推門走進臥房。
見陳尋推門進來,姜冰雲別過臉看向窗外,問道:“你爲什麼不殺了我?”
“我與你遠日無仇、近日無怨,我殺了你做什麼?”陳尋哂然一笑,又繞到牀後,拖了一把椅子坐到姜冰雲的面前。
“你就怕我將秘密的事情說出去?”姜冰雲寒着臉問。
“你能將秘密說給誰聽?”陳尋伸直腿,翹到牀沿上,神態憊懶的問道,“你或許還不知道,玉柱峰一戰已經過去三年,而青陽子等人在玉柱峰一戰過後,就離開滄瀾不知所蹤……”
“怎麼可能?”姜冰雲難以置信,師尊當年謀劃如此稠密,怎麼可能功虧一匱?
“你我墜入地穴,玉柱峰就整個的垮塌了,如今還剩半截殘峰留在原處。當年青陽子與玄寒宗勾結,在玉柱峰佈下陣勢,以學宮衆人爲餌,欲引蘇家老祖入彀。然而陣勢在玉柱峰的垮塌中意外崩毀,甚至還搭上玄寒宗一名太上長老的性命。後在夷山宗的說和下,玄寒宗與滄瀾學宮兩家不得不‘握手言和’,雙方勢力各自退到蟒牙嶺、奚嶺,”
進入虛元秘殿,姜冰雲有相當長的時間被老夔封住五識,故而不知玉柱峰垮塌之事,陳尋此時都一一給她道來,
“其實就算玉柱峰不意外垮塌,青陽子與玄寒宗也沒有可能誘蘇家那頭老狐狸入彀……”
“既然玉柱峰垮塌,導致全局意外翻覆,那師尊爲何又辭別滄瀾學宮雲遊尋藥?”姜冰雲問道。
“現在外所傳的消息說樓爻被玄寒宗的弟子襲殺身亡,樓適夷隨學宮衆人突圍時,被玉柱峰垮塌的巨石傷及神魂,形如死人,”陳尋冷冷一笑,鄙夷的說道,“事情不成,就算事後殺樓爻、樓適夷兩人滅口,也很難將所有的蛛絲馬跡都遮掩住,特別是蘇家的那頭老狐狸要比想象中更聰明。其實我們都知道,青陽子借雲遊尋藥離開滄瀾,實是怕蘇家事後看出蹊蹺。而玉柱峰一戰之後,鬼奚部、千幻門等也很快衰落下來,樓離等人都不知所蹤,若所料不差,這些人應該都是被青陽子暗中調走,以免被蘇家斬草除根……”
“那照你這麼說,那蘇家此時更應該看到疑點,而爲何鬼奚部、千幻門僅是衰敗,而沒有被蘇家斬草除根?”姜冰雲對陳尋始終都將信將疑。
“滄瀾學宮碩果僅的四位天元境,還有兩人是外姓太上長老,蘇家沒有抓到真憑實據,僅憑猜疑就要對鬼奚部、千幻門斬草除根,可不就是逼着這兩個外姓太上長老脫離學宮嗎?”陳尋哧然一笑,說道,“所以只要青陽子云遊不歸,蘇家不會主動將這事揭破——這事還得有意思的……”
“誰知道這不是你滿口胡言?”姜冰雲別過臉去,依舊不信陳尋會對她說什麼實話。
“你只要不逼我殺你,我也總不能將你永遠綁在房間裡。”陳尋說道。
“那你還是殺了我。”姜冰雲不願意再在這惡賊前露出怯弱的心態,硬梆梆的說道。
陳尋解開繩索,將一套帶帽兜的罩袍放在桌上,說道:“你要是想跟我出去轉轉,最好換上這身衣裳……”
玉柱峰一戰雖然已經過去三年時間,但北山城裡的散修提起這事,猶津津樂道。
玄寒宗那邊涌入荒原的散修不計,僅從北山城進入玉柱峰範圍的散修就超過三千人,最終剩不到三百人逃出來。
樓離在玉柱峰一戰過後不知所蹤,而樓適夷神魂受創,被青陽子帶走尋醫找藥。雖說鬼奚部還有族主樓鈞等數名還胎境蠻武,但樓爻等近百真陽境後期的子弟殞落荒原,受創嚴重。
再加上陸陸續續的一些子弟遠遊未歸,鬼奚部佔據蟒牙嶺以前的白狼河已露疲態,就不得不放棄對東岸天馬城的經營。
然而在事情沒有定論之前,天馬城依舊是鬼奚部的產業,沒人經營,也沒有公然據爲己有。兩年前有湖怪出天馬湖,將天馬城北面的城牆撞塌,天馬城就徹底破落不堪了。
相比較之下,玉柱峰一戰前夕,北山九族進入荒原的弟子極少,事後大多數人都安然返回;而鐵心桐一干散修與北山九族交結,玉柱峰一戰過後就在北山定居下來。
在滄瀾學宮的勢力從北山城撤出之後,北山九族則真正成爲北山城的主導勢力。
姜冰雲低下頭,讓帽兜遮住臉。
雖說對她與陳尋來說,用刀疤遮住原貌,過後想要叫刀疤消去也極容易,但姜冰雲是愛美之人,換上厚沉如氈的罩袍之中,挺多願意拿丹墨將臉塗黑一些,然後用帽兜儘可能的遮住臉。
這三天來,姜冰雲隨陳尋在北山城裡四處走動,確知陳尋跟她所言不差,心裡卻有着說不出的迷惘,就算陳尋此時解開對她的禁制,她也不知道有何處可去。
陳尋暗中打量姜冰雲眼神迷惘之餘,從趙屠手裡接過一塊赤精銅錠,依着老榆木櫃臺惦量銅錠的重量跟成色,說道:“尋仙齋拿這枚銅錠,就想換我這株烏玉芷,是不是太心黑了一些?”
“前輩,小店經營素來是誠信爲本,無論你拿煉器材料過來換靈藥,還是拿靈藥過來換煉器材料,小店都是明碼標價,除了從中截留兩成的利潤,絕不多賺。小店實不敢有半點欺瞞前輩。”趙屠滿臉堆笑的說道。
“好吧,吃虧也就這趟。”陳尋故作爲難的將烏玉芷交出去,將重逾兩百斤的赤精銅錠收入小乾坤袋中,未想三年多沒見,趙屠鬃發已經霜白,但奸商的本性倒沒有更改。
事情沒有考慮完備之前,陳尋也不想急着跟趙屠等人相認,收起赤精銅錠就想與姜冰雲離開尋仙齋,卻不料一陣微風拂來,有一人帶着帽笠掀開獸皮簾子走進來。
姜冰雲臉露疑色,以她的修爲都沒有覺察到此人接近,心想這人的修爲怕是還在她與陳尋之上。
玉柱峰大戰過後,北山城竟然還有還胎境後期的修士滯留不去,北山城可真是罕見了。
然而看到此人進來,趙屠眼珠子裡都透漏笑意迎過去:“蘇姑娘,你今日回北山城啊!”
陳尋一時都沒有覺察到穿着厚厚罩袍、帶着帽笠之人,實是蘇棠女扮男裝。
就見蘇棠解下帽笠露出清豔明麗的真容來,陳尋心裡蕩起一股暖流,心想難怪北山城一片靜謐詳細的景象,散修之間也都不見有什麼紛爭,原來是蘇棠一直都留在北山城修煉啊。
“店掌櫃,我還有一物,不要尋仙齋有沒有人能識得?”陳尋心裡起了一念,從小乾坤袋裡取出青梧實遞給趙屠看。
趙屠哪裡識得青梧實,接過去看了半天不知何物,抱歉的說道:“恕小的眼拙,前輩要不拿到別家店看有沒有識得此物?”
見蘇棠滿臉驚諤,陳尋微微一笑,收起青梧實,就與姜冰雲出了尋仙齋,往城北的天馬湖疾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