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盤古開天闢地以來,六道衆生循環不息。盤古神“死後”,爲保六道恆定,於是佈下天劫。天地間,無恆長,無恆強,無恆寧,無恆鬥,無恆存。六道衆生若有逾越者,必將衰竭泯滅,之後重生,一切從頭開始。神佛人鬼妖皆不可逃脫。
所謂的天人五衰,意指六道之中生靈壽命將盡時,所出現的種種異象。五衰又有大五衰、小五衰兩種。
小五衰乃“平表之衰”,小五衰的出現暫時不會危及性命。但是是大五衰到來的徵兆。
大五衰,就是真正的天人五衰。天劫所降,衆生不免。大五衰指“內法之衰、靈骨之衰、函氣之衰、元神之衰、壽命之衰”。
————————1989年,香港,WaitingBar。
流淌的薩克斯河,溫柔的旋律風。五顏六色的霓虹燈,糾纏曖昧的紅男綠女。這裡是人性沉淪的港灣,體驗紅塵百味的場所。這裡有使人意醉情迷的佳釀,更有讓人流連忘返的絕色老闆娘。
酒吧的老闆娘姓白,具體名字誰都不清楚。只是知道,她的容顏似乎不屬於人世間,好像那廣寒宮的仙子。有人說白姑娘是仙女下凡,她呼出的氣能夠讓魚兒陶醉,鳥兒駐足。一顰一笑都能夠讓空間停滯,時間倒流。當然,這些都是誇張之辭,但足以說明白姑娘的傾城之姿。
老闆娘還有個妹妹,同樣屬於人間絕色。只是,美麗的容顏中少了白姑娘的出塵仙氣,多了股顛倒衆生的狐媚之力。老闆娘的妹妹叫作小青。
酒吧通常營業到深夜才關門,這裡從開門到打烊始終都很安靜,再狂暴的惡徒一旦進來也會變得紳士。
又到了關門的時間,客人們滿意而歸,姐妹倆不急不躁地收拾一下略微凌亂的酒吧。
“姐,杭州那邊有消息了,是個女孩兒。”小青把客人喝完的酒杯小心翼翼地放入洗水池,低頭看着池裡鋪滿泡沫的池水淡淡道。
正在用乾布擦拭洗好酒杯的白素貞聞言停止了手上的動作,看着手中反射着光亮的玻璃杯道:“哦?是嗎?這麼久了,終於有消息了。”
小青戴上橡膠手套,伸入池水中,撥弄着泡沫道:“那姐什麼時候去看望一下她,我們也很久沒離開香港了。”
白素貞對着杯子表面輕哈了一口熱氣,接着輕輕擦拭道:“再說吧,我不想破壞她本來的生活。”
“她現在是個孤兒。”小青慢慢清洗着酒杯道。
白素貞聞言一愣,看了正在洗杯子的小青一眼,又繼續擦拭手中的酒杯道:“她的親生父母呢?”
“根據她在孤兒院的入住資料顯示,她的親生母親因爲生她,難產死了。而父親,也因爲承受不起她的命格,不久後也因病去世了。姐你也知道,她是文曲星轉世,天賦異稟,與世格格不入,普通人是無法長久與她共處的。”小青雙手輕靈地洗刷着酒杯,語氣隱隱擔憂道。
“找人照顧她了嗎?”白素貞悲痛的目光一閃而過,語氣平靜地問道。
“嗯,紅拂在那邊暗中照顧她。”小青點頭回道。
“那就好。”白素貞放下心道,說完把手中擦得鋥亮的酒杯放到吧檯後的櫥櫃上。
“噗通!”一抹池水被小青用手拍出,好像一朵盛開的向日葵,迎着燈光打着轉兒旋出。正好濺到了她青色的上衣上,液體很快滲透其中,好似那點點梅花開放在青色的布料上。
“姐,她可是你和那個負心漢的骨肉轉世,你就不去看看她媽?”小青盯着白素貞貌美而無神的臉龐似笑非笑道。
“看了又怎麼樣?我該對她說什麼?做什麼?沒有許仙,一切都沒有意義。”白素貞目光幽幽道。
“不需要你說什麼,也不需要你做什麼,只需要你去看看。就當出去旅遊透透氣也好,過段時間再回來不就是了!”小青有些負氣地說道,雙手用力搓洗酒杯,液體碰撞之間發出了嘩啦啦的脆響聲。
白素貞見狀,笑着輕輕搖了搖頭道:“我沒時間了。”
“哐當!”酒杯被聞言震驚的小青捏破。脫掉沾滿泡沫與玻璃碎屑的橡膠手套,小青急步走到白素貞面前道:“你說什麼,姐!沒時間了!是不是?”
白素貞笑着點了點頭,雙手搭上小青的肩膀道:“是的,我的大限快到了。我必須在香港過完我人生的最後一段時光,許仙的轉世應該就在這裡,我必須要在灰飛煙滅之前見到他!”
小青聞言緊張得反抓白素貞的肩膀道:“怎麼會呢姐!你的修爲那麼高!我都沒事,你怎麼會有事呢!”
“傻丫頭,天人五衰是不分修爲強弱的!就是神通強如大羅金仙、佛陀菩薩都會遭此劫難!三界六道,無人能夠避免!”白素貞搖着頭,意味深長地笑道,“我這一生也活得夠久了,我只希望能在臨終前見上許仙一面!”
“又是他!好吧,既然姐你一心想見,那我們就不回杭州了,就待在這裡,直到見到他爲止吧!”小青冷着臉色回道。
“嗯!謝謝你,小青!”白素貞握住小青雙手道,“姐知道,你會留下來陪姐的!”
“你說什麼啦姐!我們倆可是幾千年的好姐妹!我永遠也不會離開你的!”小青目光堅定地盯着白素貞雙眼道。
“嗯!永遠不分開!”白素貞微笑道。
————————1990年2月14日,香港。
今年的情人節大雪紛飛,天地間好像一隻巨大的冰工廠,把香港這個小島冰雕玉琢成童話般的王國。雪花兒簌簌落下,地上好像撲上了一層白砂糖,被街上零散的情侶一踩,頓時變成一行行水晶形成的腳印。
外面寒冷刺骨,WaitingBar裡確是溫暖宜人。今晚酒吧的生意不錯,每一桌、每個角落,幾乎都坐滿了一對對耳鬢廝磨的情侶。吧檯上,白素貞還是有條不紊地在給客人們調着酒,只是眼神中的落寞空虛又多了一層。嘴角上,那職業性的微笑更像是一種無奈性的舉動。
忙完事情的小青來到吧檯邊,把托盤歸總放到吧檯上,踮起腳尖,懶散地坐在吧檯前。看着眼前出雙入對的客人,小青托起下巴,有些無精打采道:“這幾天的雪好大,本來還以爲今天會沒什麼生意,想不到差點讓我忙不過來!情人節,就有那麼大的吸引力麼?”
白素貞聞言繼續着手中的活兒,半晌,才淡淡道:“這沒什麼好奇怪的。”
小青似乎沒有聽到,趁着這會兒閒着的空當,整個人好像鬆軟的麪條般,雙手枕在吧檯上,把頭一埋,竟打起盹來。
白素貞調好了酒,發現癱軟在吧檯邊的小青,伸手推了推,笑道:“起來啊懶蟲,還要做生意哩,哪有做服務員的在客人滿座的時刻自己卻在睡覺的啊!”
“呵呵,天一犯冷,我就犯困!”小青睡眼朦朧道,“姐你不是不知道,以往這個時刻,我們蛇類都要多睡點覺的!”
“我當然知道,我還知道,你是條懶蛇呢!不過現在我們可是在做人!”白素貞露齒而笑道。這一笑,頓時給人春暖花開的感覺,好像外面颳着的不是寒風,飄零的不是冷雪。而是,而是西湖上,薰醉人心的暖風和沁入心扉的花瓣。
小青看得一癡,似乎又回到了姐妹倆剛得道時的天真爛漫,看到那時候對人間一心向往的白素貞。
小青抖擻了一下精神,淑女般地站起身來。動作幽雅,眼神誘惑地拿起托盤,把白素貞調好的酒放在上面,聲音好像掉入了糖罐道:“姐!——你看我,像人麼?”
“呵呵,像!像個十足的大家閨秀!”白素貞抿嘴而笑道,“還記得人應該如何走路麼?”
“當然記得!”小青笑容燦爛道。挺胸擡頭,單手托盤,另一隻手隱背於身後,嘴中如孩童般天真無邪道:“扭啊扭!扭啊扭啊扭!”說着不着邊際的話,身子骨竟真的柔若無骨般跟着扭動起來,似乎波Lang一樣,一Lang接過一Lang,邊上的情侶們無論男女都看呆了眼。
“呵呵!這個小青!”白素貞一邊搖頭,一邊開心地笑着。
這個時候,酒吧的門又被推開,一陣寒風趁虛颼颼地竄入,本來墜進溫柔塚的衆人被冷風一激,紛紛打了寒顫,或是不滿、或是憤怒地盯着門口的方向,似乎想用目光來質問這個不速之客。
“噓!——好大的雪!”門關,出現了一個穿着黑色皮大衣披風的女子。
“呼!——”一團白色氣流從女子口裡吐了出來,好像一道氣箭,直直地射出半米多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