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老人而已她怎麼可能緊張?
沈南辰微微一愣,一臉狐疑地瞅了一眼蘇涼,蘇涼也表示什麼都不知道。
“那你說說看,是什麼交易?”
小圓子眯着眼睛微笑,就像是兩枚彎彎的月牙兒,既可愛,又透着些許狡黠,“爸爸,如果你現在可以讓我跟你媳婦睡在一起的話,等我以後長大了有媳婦的時候,我也就讓她跟你睡……旆”
呃,蘇涼愣住了,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皮笑肉不笑地瞪了一眼沈南辰,那眼神分明就是在告訴他,沈大律師,您可真是養了一個孝順的好兒子窠!
沈南辰頓時笑了起來,揉了揉小圓子的短髮,笑眯眯地說道:“小圓子,你還真是孝順,不枉老爸對你這麼好,不過……”
話鋒一轉,在小圓子充滿了期待的目光下,沈南辰眉梢一挑,一本正經地說道:“我只喜歡我自己的媳婦兒。”然後,又朝着蘇涼拋了一個曖昧的眼神。
眼看着自己的交易失敗,小圓子只能退而求其次,轉而可憐兮兮地向蘇涼求助,“媽媽,你跟我睡一起好不好?”
“好啊!”蘇涼立刻爽快地答應了,她怎麼忍心拒絕小圓子這麼小的要求。
“媽媽,你真好!”小圓子立刻黏了上去,在她的懷裡蹭了蹭,然後又偷偷地瞅了一眼老爸,貼在蘇涼的耳邊小聲地說道,“爸爸好小氣哦!”
“撲哧——”蘇涼忍不住地笑出聲來,附和着點點頭,“嗯,好像是有那麼一點。”
沈南辰扭過頭,看着眼前這一幕融洽的畫面,薄脣不由得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笑着說道:“小圓子,趕緊坐好,我們現在要開車去爺爺家了。”
說着,一腳踩下油門,很快遠離了喧鬧的人羣。
道路兩旁,那些高大的法國梧桐落光了樹葉,滿地的斑駁,就像是躺在地上失去了生命的枯蝶。
有風,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
集團,董事長辦公室。
夕陽西墜,緋色的餘暉暈染了半邊天,蘇浩遠安靜地站在落在窗前,眉心微微擰在一起,一雙深邃的眼眸晦暗不明,讓人無法探究他心裡的真實想法。
良久,他微微嘆了一口氣,想起秦小野跟他說過的話,她似乎並不希望他去跟蘇涼見面。二十七年了,他遠遠地看着她從最初的懵懂,到現在的成熟,一路跌跌撞撞地走過來,很多時候,他都想跑過去扶她一把,可是他又擔心,她根本就不會承認他,更不稀罕有這麼一個親生父親……
——蘇蘇,爸爸真的很想見你一面!
在國外闖蕩的這麼多年,蘇浩遠從來都沒有怕過什麼,在困難和磨難面前,更是從來沒有退縮過。可是這一次,他卻真的很害怕,害怕有那麼一天,他會將自己的孩子忘記了,一覺醒過來之後,什麼都不記得。
最近一段時間,在工作上他已經感覺到力不從心了。這一輩子,蘇浩遠只有蘇涼這麼一個孩子,他欠她太多了,他想要彌補怎麼多年以來的空白。
“叩叩叩……”一陣有規律的敲門聲響起,蘇浩遠轉過身,眸色微微亮了起來,“進來吧!”
路曉走進來的時候,一眼就看出了蘇浩遠的異樣,她跟在他身邊的時間太長了,這個世上沒有人比她更瞭解這個男人,他睿智,果斷,堅強,有魄力……於是,她再也捨不得離開他,即使毫無名分地待在他的身邊,她也心甘情願。
“蘇總,您讓我查的人已經有消息了。”路曉的手裡拿着一份資料。
“辛苦了!”蘇浩遠淡淡地說了一聲。
從路曉手裡接過資料夾,他立刻仔細地翻開了幾頁,微擰的眉心緩緩地舒展,這個沈南辰竟然是沈老爺子的孫子,看來他得儘快去沈老爺子那裡拜訪一趟!
路曉看着他微變的臉色,不由得擔心,“蘇總,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
蘇浩遠笑了笑,把資料夾合起來,一臉認真地問道:“路曉,這份資料你應該先看過了吧?”
“嗯,已經看過了。”路曉微微點頭,眼角閃過疑惑之色。
“還記得我之前跟你提過的沈老爺子嗎?他的本名叫做沈敖祥,也就是沈南辰的爺爺,多年前他曾經幫助過我,當初要是沒有他的提攜,或許就不會有今天的。”
“竟然這麼巧?”
“是啊!我也覺得挺巧的,原本打算過幾天再去拜訪,現在看來,應該是越快越好!路曉,你幫我去準備一份貴重的禮物,明天下午去拜訪沈老爺子。”
“行!我馬上就去準備。”
……
路曉離開之後,蘇浩遠又把那份資料從頭到尾看了一遍,越看越是覺得滿意。可是,當他知道沈南辰的前女友和小圓子的存在的時候,蘇浩遠的臉色倏然沉了下來,看來,他有必要跟這小子好好談一談,別到時候前女友一回來,就欺負蘇涼沒人給她撐腰。
在國外闖蕩的這些年,蘇浩遠沒少遭受白眼,那些捧高踩低的事情更是常見,這些事情他都可以忍受,可是,他卻絕對不能讓蘇涼跟他承受一樣的遭遇。
放下手中的資料夾,蘇浩遠拿起手機,在聯繫人裡找到沈家祖宅的座機號碼。
很快,那端就有人接了起來。
“您好,請問找哪位?”接電話的是陳伯,也是沈宅的管家,跟在沈老爺子身邊多年。
“是陳伯吧!我是蘇浩遠,不知道您還記得嗎?”蘇浩遠很客氣地說道。
“記得!記得!你找老爺子是吧!稍等一下,我現在就去請他過來接電話。”
“那麻煩您了。”
“不客氣。”
……
閒來無事的時候,沈老爺子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下圍棋,可是,通常都沒有人願意陪他下,爲什麼呢?因爲沈老爺子下棋的時候有個毛病——喜歡悔棋,沈南辰是沒有耐心陪他的,至於陳伯,他嫌棄人家水平太低了。
於是,他只好自己一個人下,一手執黑子,一手執白子,儘管這樣,沈老爺子依舊能玩得不亦樂乎。
“老爺子,您的電話。”陳伯站在門口,輕聲說了一句。
沈敖祥沒好氣地白他一眼,氣呼呼地說道:“沒見我忙着嗎?不接!”
陳伯尷尬地笑了笑,無奈地嘆氣,這老頭兒,倔脾氣又犯了!
“老爺子,電話是蘇浩遠打來的,好像是有什麼急事找您!”
“蘇浩遠?哪個蘇浩遠?”似是想起什麼,沈敖祥的眼前頓時一亮,連忙放下手裡握着的黑子,急切地問道:“等等!你剛纔說他叫蘇浩遠?”
“是啊!老爺子,您該不會是忘記了吧!”
“怎麼可能會忘記!那小子八成是已經回國了,我現在去接他的電話。”
“是,老爺子。”
……
蘇浩遠正等得着急,手機那端立刻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
“浩遠,你這是回國了?”沈敖祥笑眯眯地問道,總算是找到願意陪他下棋的人了。
“是啊!老爺子,我昨天下午到的,原本打算今天下午去拜訪您,給您一個驚喜,可是,公司這邊臨時有事走不開,只好把時間改到明天了。”
對於沈老爺子,蘇浩遠一直視他爲恩人,沈敖祥也挺欣賞他的爲人處世,兩個人在一起很談得來,算得上是莫逆之交。
“這次怎麼捨得回來了?”忽又想起什麼,沈敖祥一臉無奈地笑了笑,“浩遠,你該不會是把的總部也搬來杭城了?真的打算在這裡發展下去?”
“老爺子,您還真是未卜先知。沒錯,我的確把的總部搬來了,而且我還決定把的未來交給我唯一的女兒,這也是我唯一能給她的了。”
“我管你把交給誰,我只知道,我以後總算是不需要一個人下棋了。”
蘇浩遠不由得笑了起來,打趣地說道:“老爺子,是不是現在所有人都知道,您下棋的時候喜歡悔棋,而且速度超級慢?所以沒有人願意陪您一起下了?”
“瞎說什麼呢!我有那麼差勁嗎?”
“……”
“對了,你明天一早就過來吧!在我這裡吃早餐。”
“沒問題,那明天見。”
……
至於蘇涼的事情,蘇浩遠決定明天見到沈老爺子的時候,再跟他好好談一談。
那是他唯一的女兒,二十七前,他從來都沒有盡過當父親的責任,如今,也知道老天爺還能給他多少時間。他發現自己最近的記憶力越來越差了,有時候一覺起來,就忘記昨晚上吃了什麼,他唯一慶幸的是,他一直都沒有忘記秦小野和蘇涼。
陸斯年的工作室。
“斯年哥哥,你猜,我中午跟誰一起吃的飯?”楊樂汐半倚靠着辦公桌的一角,笑眯眯的樣子,一雙眼眸彎彎的,如同天際散發着光輝的一枚月牙兒。
陸斯年斂了斂眸色,往後一靠,雙手抱在胸前,沒好氣地撇撇嘴,說道:“楊樂汐,你還真是無聊!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怎麼可能猜到你跟誰一起吃的飯!”
楊樂汐抿着脣,撒嬌地央求他,“你就猜一猜嘛!”
“猜不着!”陸斯年的語氣很不好。
“那,好吧!就知道你這人很笨很笨,還是我主動告訴你吧!今天中午我在附近的步行街遇到蘇姐姐了,她邀請我跟她和曉曉姐一起吃的午餐,原本我想帶她和曉曉姐來你這玩的,可是,她們都說很忙,沒時間過來。”
楊樂汐微微笑了笑,又湊到他的面前,“斯年哥哥,你是不是覺得很煩?”
呃,陸斯年猛然一怔,眸色頓時暗了暗,沒好氣地白她一眼,“你問這種問題做什麼?”
“沒什麼,我就是問問。”楊樂汐微笑。
看着她一臉的笑意,陸斯年突然有些心虛,“沒事的話,你去一邊坐着去,我還有點工作要忙。”
“嗯,那我等你下班,但是,不要讓我等太久哦!”
“知道了,你別總跑過來打擾我就行。”
“是,斯年哥哥。”
……
陸斯年微不可見地皺眉,眼角的餘光瞥了一眼,安靜坐在沙發上的楊樂汐,眼眸深處飛快地閃過一抹異樣,很快,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幽深的平靜。
最近一段時間,楊樂汐一直都粘着他,一開始,他怎麼甩都甩不掉,漸漸的,他習慣了她在身邊,也習慣了她喊他斯年哥哥,唯一習慣不了的是,他自己心境的變化。
有人說,習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因爲一旦習慣,想要戒掉,很難。
楊樂汐想了想,擡起頭來,一臉認真地問道:“斯年哥哥,我再問你一個問題,好不好?”
陸斯年深吸一口氣,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說!這是最後一個問題。”
“你喜歡蘇姐姐,對不對?”楊樂汐輕咬着紅脣,一雙透徹的眼眸緊緊地盯着他,生怕錯過他臉上的一絲表情,“斯年哥哥,你不許騙我,一定要老實回答我的問題。”
陸斯年微微愣了一下,眸色微閃,也許,就連他自己都不清楚,他對蘇涼到底存在什麼樣的感情?是愛嗎?又或者只是一種年少時的美好回憶?又或者彌補那一段時光的遺憾?他喜歡跟她在一起的那種感覺,就好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
他沉默着,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你不回答,那就代表你默認了吧!斯年哥哥,我會很努力地打敗你心裡的那個蘇姐姐,而且我一定會勝利的,嘿嘿,你想知道我爲什麼這麼有信心嗎?”楊樂汐揚脣一笑,眉眼間掩飾不住的得意之色。
呃,陸斯年頓時愣住了,古靈精怪的楊樂汐,是他以往從來沒有接觸過的類型。
楊樂汐眨了眨眼睛,笑眯眯地說道:“蘇姐姐跟我說,她跟你只是同學,外加朋友。”
“嗯,確實是這樣。”
“蘇姐姐還說,你不是她和曉曉姐的菜,她們都喜歡成熟穩重的男人。”
“她還說什麼了?”
“蘇姐姐還說,我的眼光很不錯,因爲之前有很多女孩子喜歡過你。”
……
某高檔祖宅。
回到家裡,楊曼麗趁着易澤不在,立刻把在商場發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跟婆婆李梅說了一遍,又說,蘇涼現在心裡不平衡,就是見不到她跟阿澤過得幸福,想要害她肚子的孩子,還想裝柔弱破壞她跟阿澤的感情……
李梅信以爲真,立刻就拿起手機想給蘇涼打電話,一旁的楊曼麗連忙勸阻她,裝出一副溫柔賢淑的模樣。
“媽,您別生氣了,早知道我就不該跟您說些了。”
“你這孩子,我還不是爲你擔心嘛!蘇涼她也太過分了,竟然敢欺負你,下次要是讓我碰到她,非狠狠教訓她一頓不可!”李梅憤憤不平地說道。
見婆婆李梅氣得不輕,楊曼麗不由得微微揚脣,在心裡得意起來,連忙去幫她撫背,“媽,您別爲這種人氣壞了身子,不划算的!以後咱們見着她,大不了繞着走。”
“曼麗,你太善良了!像她那種狠毒的女人,就不應該讓着她,越是讓着她,她就越是得寸進尺。曼麗,這件事情你就別管了,一定要好好養胎,現在孩子纔是最重要,等你孩子生下來,那你就是我們家的大功臣。”
“媽,您就放心吧!我一定會好好保護孩子的。”
“你知道就好,免得我提心吊膽的。”李梅笑眯眯地瞅着她微凸的小腹,忽又想起什麼,連忙問道:“對了,阿澤呢?他沒跟你一起回來嗎?”
楊曼麗微微笑了笑,卻讓人覺得很勉強,儼然是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樣。
“曼麗,你老實跟我說,他又欺負你了?”李梅急切地問道。
“沒有的是,是我自己太笨的,跟他解釋了好多,他就是不相信我的話。”楊曼麗苦澀地笑了笑,就連她自己都沒有想到,易澤竟然還不信任她,僅憑蘇涼簡單的幾句話,就讓他對她產生了生疏感,她好不容易纔讓他歡喜。
李梅頓時氣急了,“這個不肖子,竟然還想着蘇涼那個女人!”
“媽,不能怪他的,都是我做的不夠好。”
“曼麗,你放心吧!只要有我在一天,我就絕對不會同意他跟蘇涼在一起。”
……
易澤站在陽臺上抽了一根菸,臉色總算是緩和了下來,可是,一想到蘇涼今天說的那些話,他的眉心又微微蹙了起來,在她的眼裡,他竟然什麼都不是了,甚至連正眼都不瞧他。
曾經,她的眼裡只有他一個人,那麼多男生追她,她從來都不多瞧他們一眼。她總喜歡窩在他的懷裡說,她有他就已經足夠了。
這個時候的易澤,對他的母親李梅,對他現在的妻子楊曼麗,竟都生出一絲察覺不到的恨意,在他的心底深處漸漸地紮下根,然後在不知不居中發芽……
生平第一次,蘇涼見識到了只有在電視劇或者電影裡纔會有的情節,通往沈家祖宅的一條林蔭大道,有專門配槍的武警在站崗,一路開往大門,道路兩旁都是高大的香樟樹,枝頭擁簇着的陽光悉數傾灑下來,一地斑駁的光影。
饒是她之前做好了足夠的心裡準備,依舊被眼前匠心獨具的景緻吸引住了。
白牆灰瓦,翠竹成蔭。
在決定帶蘇涼來沈家祖宅之前,沈南辰已經跟老爺子打過電話了,陳伯早就候在大門口了,只要這位少爺帶回來的人不是那位陸小姐,老爺子就很開心了,
至於其他的,那都是後話了。
“媽媽,您別緊張,爺爺他人很好的,而且很慈祥,他一定會很喜歡你的。”小圓子笑吟吟地說道,輕輕地握着蘇涼的手,一雙漆黑的眼眸眯起好看的弧度。
蘇涼努力地讓自己鎮定下來,擠出一抹笑意,不就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嗎?她怎麼可能會緊張!
一旁的沈南辰忍不住笑了,揉了揉小圓子的短髮,又刻意壓低了聲音對蘇涼說:“老爺子喜歡下圍棋,你要是能陪他下幾盤,他肯定會很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