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城裡頭,除了周家的子弟能有那樣大的派頭?還能有誰呢?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一輩的周家嫡子女,行三的哥兒就叫‘阿祺’,行四的姐兒就叫‘阿瑞’的吧?”
宋小英撇嘴問道。
她不知道周祺然和周織瑞的全名,倒也正常,畢竟一般有頭臉的人,是不會輕易將名字外泄的——除非是自己有能耐。
符長寧倒是訝異於宋小英的觀察力,她還真就以爲宋小英就是個無憂無慮的傻大姐兒呢。
這會兒,倒是忍不住對她有些刮目相看,“你猜對了……”又是笑着解釋,“說是遠房親戚也是高攀了呢。我是周叔家的遠房親戚,唔,你也知道,周叔在周家伺候了幾代人,也算是有些頭臉的人了。故而這一代的姑娘哥兒們,倒是肯對我叫一聲‘表姑娘’了。實在是我高攀了……”
睜着眼睛說瞎話,都不帶停頓一下兒的。
宋小英眨眨眼,顯然是信了,“原是這樣。”有些失望的樣子。
符長寧笑眯眯的瞧着宋小英。
被符長寧這洞察人心的目光這麼一瞧,送小英死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於是掩飾般的解釋說道,“但是我瞧着阿寧姐你的氣派,竟也不比他們要差呢!要我說,你若換上了錦衣華服,定然要比他們更有氣度!”
符長寧哈哈大笑,“我可不想去穿那累贅的衣裳。”
宋小英無不羨慕的說道,“爲什麼呢?方纔我瞧那位周姑娘穿的那衣裳,料子我見都沒見過,定然是很貴的吧?樣式也好看,他們城中之人的花樣很多,不像是咱們……”
宋小英這說的也對。
這個時候,時人愛效仿名士,男子皆以寬袍大袖爲俊逸瀟灑,女子亦然。世家子女更是愛美,無一不都是翩翩廣袖,像是就要臨風而去一般。方纔周祺然和周織瑞的穿衣式樣,也正是如此的。
而像是宋小英這等農種人家的姑娘,一是平日裡下地幹活兒什麼的,廣袖並不方便。二也是因爲,他們所穿的那種能夠出現“翩翩如仙”的衣裳的效果,都是內外三重衣的,講究一些的,就是內
裡素白縐紗,第二層是草木染的繡花隔裳,第三層是輕如蟬翼的罩袍,這樣一疊加起來,才能起到“行動臨風,如雲端駕臨”的效果。然而這樣的效果,卻並不是普通人家能夠負擔得起的了。
符長寧笑着問她,“你喜歡他們的衣裳嗎?”
“怎麼不喜歡。”宋小英倒也沒什麼失落,只是嘆了一口氣,笑道,“但我恐怕這輩子也穿不上那樣的衣衫了吧?”
符長寧笑而不語。
兩人就這麼說着話兒,很快就到了鎮子口集合的地方。
這會兒已經距離他們來的時候有小三個時辰了,也就是正好日上中天了,簡直是要曬得人流油的那種。哪怕是符長寧呢,這會兒一邊走一邊和宋小英說這話,周遭還有那麼多的人,也忍不住的從額頭上面往下滴汗了。
宋小英就更別提了,別看她瘦瘦小小的呢,但是卻不比胖子不愛出汗,這會兒,也是汗流浹背的,別提有多狼狽了。
但是兩人心情倒是都不賴。
他們來的時候,看到停在一邊悠閒吃草的牛車上面,已經有人了,宋大嬸兒和宋叔大虎小虎他們就在上頭,腳下守着兩個麻布袋子。
“爹!娘!”宋小英脆生生的喚了一句,就抱着東西爬到了車上,挨着兩個人坐了,“你們猜我買了什麼?”
宋大嬸兒笑道,“你還能買什麼?不是那邊兒的脂粉,就是另一邊兒的頭花兒了吧?”
宋小英撅嘴說道,“是啦是啦。猜對了啦!”
這會兒符長寧也跟着上來了,宋大嬸兒倒是一眼就看到了符長寧鬢髮後頭的胖山雀,忍不住捂着嘴笑道,“這可真好玩兒,適合你。”
符長寧笑眯眯的。
宋小英在一旁偷偷笑道,“是我給阿寧姐挑的。”
宋大嬸兒斜了她一眼,“還算你沒光顧着自己玩鬧呢。”
宋小英得意洋洋的。
沒說兩句話呢,宋招娣和陳若來兩個也回來了。她們上了車,陳若來就挑了一個背靠着木欄的帶了些陰涼的地方坐了下來,一副累得要死不像說話的樣子。
倒是宋招娣,笑眯眯的打招呼,“宋叔,宋嬸兒,大虎小虎,阿寧姐,小英。”
大家依次笑着同宋招娣打招呼,宋小英湊了過去,“買了啥?”
宋招娣大大方方的讓她看,還抱怨,“我去的時候,好看的式樣都讓人給挑走啦。”
兩個人就坐在那裡嘻嘻哈哈的,連帶着的看起來有些被太陽曬蔫兒了的陳若來都起了一些興致,幾個人一起說起來了這些小東西。
幾個人笑鬧了一會兒,宋招娣又擠到了符長寧的身邊兒,特意避開了宋大嬸兒他們,朝她擠眉弄眼的悄聲問道,“今兒個,來的那兩個人是誰啊?”
符長寧瞧她那個樣子,忍不住戳了戳她的額頭,笑說道,“什麼誰,說了不過是遠得不能再遠的親戚,你想聽什麼?”
宋招娣笑嘻嘻的,“看起來倒都是人中龍鳳!”
符長寧搖搖頭笑道,“這我不清楚。”
一旁的陳若來突然帶了半溫不涼的笑意,細聲細氣兒的說道,“阿寧那山雀的簪花,也是出自了那位公子之手吧?”
誰都沒想到,陳若來能突然說了這麼一句話。
宋小英還在那兒摸不到頭腦呢,“出自什麼公子之手?”知道陳若來說的山雀就是符長寧頭上那一支,宋小英只是沒反應過來陳若來的意思。
那邊兒宋招娣也不明就裡,但是瞧着陳若來這話兒就不對,於是拿手肘去碰陳若來。陳若來卻是坦坦蕩蕩的樣子,沒動。
符長寧八風不動的笑道,“就是,阿來說那出自誰的手?”
陳若來定然瞧着符長寧,眼裡似有不屑。
符長寧這就知道了,這陳若來定是看見了最後走的時候,周祺然將錢袋塞給她,進而誤會了些什麼了。但是符長寧倒也不去解釋——不是解釋不清,是她懶得解釋這些沒用的,也懶得對沒用的人,解釋這些。於是她徑自就是裝傻充愣到了底,對陳若來你鄙薄的眼神,似是沒有看見似的。
“阿寧不明白我說什麼嗎?”陳若來見她裝傻充愣,於是愈發的覺得這兩人之間肯定有問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