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過可敦大妃的時候,可敦大妃擡了擡下巴,剛要開口對着嬋衣說什麼,嬋衣卻連看也不看她,徑直就走了過去。可敦大妃臉色一下子變得不好起來。她身邊的可兒又要叫嚷什麼,但是卻被可敦大妃擡手止住了。她面色不善的看向了符長寧。
然而“正中靶心”的符長寧卻好似對此一無所覺,她正自顧自的斟倒着成德特意爲她準備的煎茶——雖說味道濃了一些,但是比起馬奶一類的腥羶物,倒也尚可以入口。
嬋衣就這麼一路毫無阻擋鎮定自若的走過了顏色各異的女人,走到符長寧面前,規規矩矩的行了一個福禮,語聲清脆透亮,半分遲疑都不帶的,“奴婢恭請主子大安——”
一句“主子”,這個陌生又不陌生的稱呼,可給臺子上能聽懂漢話的貴人們聽蒙了。
主子?那是相當於他們對於奴隸中,主人的意思嗎?但是怎麼好似不一樣的啊?——在大重國,伺候的奴婢們喚主子們,都是直呼品階的,比如某某夫人,她的奴婢會直喊“夫人”,某某公主,奴婢回直喊“公主”。因爲這些使用的奴婢或是看守宮門的侍衛,其實都是部落裡自願來伺候貴人的人們,又或者是沒錢養活自己無可奈何纔去伺候人的,他們與主子只見沒有賣身契,只有自願與薪酬。故而其實他們的主子其實也並沒有什麼權利任意打殺他們,除非是奴婢們真有錯處,不然,就像是建蒙國或是榮國後宮裡頭那樣的,宮妃們隨意尋個什麼由頭就給人吊打的半死,在大重國中是萬萬不被允許的。若出現此事,“奴婢”們是有權去將“主子”告上官衙,這並不算是“奴告主”——畢竟,他們的“奴”,也並不能算得上是真正的“奴”。
真正的奴,是被人叫做“阿瓦昂”的——“阿瓦昂”在胡族人的話裡,意思就是“低微的”、“不值一提的”、“卑賤的”。
是的,只有對於最下等的、宮人驅使玩樂的奴隸阿瓦昂,纔會對他的主子叫一句“主人”。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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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能夠蓄養得起這樣的奴隸的,都是樹大根深的家族,世代傳下來的奴僕,這些奴僕與主人之間是生生不離的死契。就彷彿是在建蒙國,世家之中的家生子。但是與建蒙國相反的是,家生子在奴僕之中算得上是有頭有臉的,而阿瓦昂,則是最下等、最卑微不被人待見的。
現在大重國的“阿瓦昂”已經不是很多了,一般人家是根本沒有的,只有成德家中傳承下來的數支,也就是現在伺候成德的、宮中半數的宮人——伺候符長寧的塔紗就是其中之一——其餘的,科克加爾勒部落、橋日坦巴依部落和沙爾卓瑪特部落的族長,也就各自僅有一支,人數還並不很多,除了寶和因爲嫁給了皇帝而分到一人,也就是很得她信任的給她看守宮殿的一個老嫗以外,其他女兒們是都不會被分到的——阿瓦昂,是隻傳給男嗣的。
在大重國,“阿瓦昂”的存在叫人鄙視,但同時,這種人卻又是彰顯身份地位的象徵。現在衆人看這個來自中原的女子居然也被人叫做是“主子”——很類似“主人”的稱呼,也禁不住詫異和驚異起來。
然而還沒等他們回味過來,中原人的這句“主子”到底意味着什麼的時候,符長寧卻已經擡起了頭,對着嬋衣不鹹不淡的點了點頭,然後目光看向了子衿,皺了皺眉,輕聲問道,“不回行禮嗎?”
子衿子佩這幾日也被嬋衣教導着學了一點兒禮儀,然而運用的並不是很熟悉,她們也不習慣見到主子先行一個這麼個古怪的禮——她們見到主子,從來都是有話先說話,沒話沉默着退到一邊兒就是了。哪有那麼多規矩呢?這會兒被符長寧一說,也是連忙就行了一個不甚標準的福禮,磕磕絆絆的說道,“奴婢請主、姑娘大安——”
——子衿也沒鬧明白這個“殿下”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呢。子衿和子佩她們兩個可不是阿瓦昂,不能隨意叫人“主人”的。
符長寧看着子衿那模樣,嘆了一口氣,也沒說什麼,就轉頭對好像一直注意
着場上之人的成德,嘆了一句,“這就是你送給我的丫頭嗎?”
那語氣,在臺子上的衆人眼裡,就是沒有半分卑微,反倒是還帶了一絲絲該死的責問,給大家聽的都既生氣,又奇怪。
成德一聽這話,裝傻不成,反倒是轉過頭看向了符長寧,也學着她的模樣嘆了一口氣,說道,“你別要求這麼多了,這裡可不比你們中原。”
符長寧涼涼笑了一聲,不再和他說話了。
這邊兒嬋衣帶着子衿站到了符長寧的身後,符長寧也沒再說什麼,倒是可敦大妃身旁坐着的一個少女,這會兒宛若鶯啼燕嚦的開口說話了,“姑姑,那位姑娘什麼來歷?怎麼好像很得成德哥哥喜歡一樣?”
她的語氣天真稚嫩,彷彿還帶着一絲絲不諳世事的嬌憨,這會兒她問的是身邊兒的可敦大妃,但是那嗓音,卻半分不像是隻讓可敦大妃一個人聽見似的。
可敦大妃皺了皺眉。
她眼睛看向了那邊兒的成德和符長寧,兩人都好似沒有注意這邊一般,可敦大妃對文襄公主甕兒柔聲說道,“那是陛下從中原帶回來的一個女子。”
“哦,就是這樣啊!——”文襄公主略略撇了撇脣,然後雙臂攀上了可敦大妃的手臂,撒嬌似的說道,“那她怎麼敢與成德哥哥坐的這麼近呢?”眼睛瞟了一瞟從剛纔一直沒說話的宜榮公主,笑嘻嘻問道,“今兒個瓦兒怎麼不去爭搶成德哥哥身邊的位置了呀?”
被點到名字的瓦兒頗有些氣惱的瞪了一眼文襄公主,大聲的“哼”了一聲,說她,“管好你自己就得了,管別人作什麼!”
文襄公主這會兒卻是絲毫不以爲忤,身子貼近了可敦大妃,笑容反倒是更加璀璨奪目,豔豔的紅脣彷彿是草原上猩紅的落日,簡直美得叫人不敢逼視,“瓦兒怎麼這麼說呢呀,我這可是掛心於你呀……”說着,那一雙眼梢上挑的眼睛就來回去睃視一旁的符長寧和瓦兒,笑的也是意味深長的樣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