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妃說了如何罰,但到底也沒提說那婢子“出言頂撞”孫美人的事兒,或也沒說那婢子“替主挨掌捆”的事兒——罰的模棱兩可,這結局成了這樣,也就差不多了。
雖看似樑美人這會兒是受了委屈,但這事兒若不在自己宮裡頭關起門來解決了,說出去少不得又要挨一頓排頭。到了皇后的鳳鳴宮,六宮不睦,並不是什麼輕飄飄的罰寫《女戒》與《女則》就能過去的事兒了。
樑美人沒說什麼,抽抽啼啼的應下了,孫美人對這結果也並無不滿——她還想如何啊?欺負了人,還得讓人跟着挨罰,這已經足夠仁至義盡的了——於是兩人都規規矩矩的行了禮謝了恩。
嘉嬪見狀,也不留了,就帶着人起身告辭,“這事兒總歸還是管教不力,倒叫宜妃娘娘費心了……”這“管教不力”四個字,也沒說是誰——若說有責任,一人一半罷了。嘉嬪可不肯吃這言語上的虧。
宜妃也不同她爭那個,含着笑點點頭,說了句,“各宮有各宮的難事。”就過去了。
嘉嬪帶人出了抱夏殿的門兒,臉就掛了下來。她斜着眼睛瞧一瞧孫美人,孫碧雲見嘉嬪瞧她,還頗爲討好的湊過去,笑道,“今個多謝娘娘……”
嘉嬪冷笑一聲,擡起手就止住了孫碧雲的話,“別,別謝我。今個這事兒就算這麼完了,你回去抄上一百遍的《女則》交予我。沒第二回了,第二次,我絕不包庇你。”嘉嬪說這話的時候眼神很冷,縱是在這暖洋洋的午後,也讓人感到一陣一陣的膽寒。
這樣的神色告訴孫碧雲,嘉嬪,並不是在說玩笑話的。
孫碧雲瑟縮了一下,喏喏的應了。
嘉嬪拂袖就走了出去。
這事兒因是發生在鳳鳴宮不遠的宮道上,又涉及了兩宮之事,故此幾乎是闔宮都知道了。第二日定省的時候,宜妃就同嘉嬪跪在了符長寧的面前,請求恕罪。
“……都是妾們管教不力,倒叫皇后娘娘憂心了,妾真是罪當萬死。”宜妃和嘉嬪的話兒說得很是好聽的。
本也不是什麼大事,本也沒決定要管。符長寧擺了擺手,笑道,“這些事,既你們也已查明白了,就不必再同我解釋了。不是什麼大事,起來吧。”
一番話,說的宜妃和嘉嬪心驚膽戰的。
兩人沒敢起來,尤其是宜妃,這時候更是叩了一首,顫顫回答說,“回娘娘,昨日事發突然,是想着此時若叨擾娘娘,必耽誤娘娘休息用膳,想着也並非什麼十惡不赦的大事,這才耽誤到了今日,一同報與娘娘聽的。妾實在非是有意隱瞞不報,還望娘娘明鑑!”
符長寧聽她說這話的時候,輕抿了一口茶水,這時候人說完了,她慢悠悠的將茶蓋蓋上,將手中茶盞放到桌上,這才笑吟吟道,“宜妃何至於此呢?起來吧,我本並沒有說怪罪於你們隱瞞不報的。我亦知道,若是你二人並不想報,今日便也不會與我分說了,足可見你們還是十分有心的。起來吧。”
符長寧又說了一遍叫兩人起來。
符長寧這個態度,倒是叫宜妃和嘉嬪頗有一些摸不到頭腦——這皇后,到底是“真無意”,還是“假有心”啊?看皇后,並不像是那種很好糊弄的人,她們兩個今兒個這麼說,心中確實也是存了皇后不會拿她們怎麼樣的心思。但其實另一方面,她們心中還是帶了些忐忑的,因爲這事兒,她們自己都覺得做的十分不厚道——就在鳳鳴宮不遠的地方發生的事兒,你都不去報給皇后,等處置完了,塵埃落定了,再知會人家一聲,說這事兒我們處決好了,不用您費心了,這樣做,合適嗎?
兩人都覺得不合適。但做已經做下了,她們並不能相信皇后會這麼輕易就放過這事兒。沒想到,這下一聽,還真就是了……真讓人,不敢相信啊。
兩人起來了,也謝過了,這才落了座,也沒敢鬆氣,只覺得自己並不能摸到皇后思量,更加心驚。
這事兒就這麼過去了,到底也沒再後宮掀起什麼風浪。就在當夜,沈從景就宣了嘉嬪侍寢。
第二日清晨,仍舊是賞賜如雲的去了嘉嬪的品賢殿。只與
旁人不同的是,嘉嬪又多了一道兒,獨個兒去了鳳藻宮謝恩。
李皇太后正對着窗戶修剪一枝花兒,正是今年新栽培出來的異色芍藥,叫“美人臉”。嘉嬪侍寢的事兒,她也聽說了。
其實李皇太后是並不爲自己族裡的孩子擔心的。到了李家這份兒上,君心上意對他們來說都不是很難揣測了,更何談其他的小風小浪?李皇太后也知道嘉嬪自小兒就聰明,知道嘉嬪十分拿捏得度,又是李家的女兒,在這後宮裡頭,並不至於生存不下去的。故此李皇太后也並不擔心什麼。
這時候嘉嬪來謝恩了,她也就是叫人通傳進來,手上的活計都沒停下來的,就問,“來啦?”
嘉嬪行了禮,起身便笑道,“來瞧瞧姑母呢。”
李皇太后側過身子,將那盆“美人臉”讓出來給她看,笑道,“你瞧瞧,生的可好看嗎?這是內務府今年新栽培的芍藥花兒。”
嘉嬪也沒見過這樣顏色的芍藥,於是仔細看了看,拍手笑道,“真個好看,這花兒叫什麼名字?”
“‘美人臉’。”左右看看,見修剪的差不多了,李皇太后扔下剪子,在一旁婢子準備好的清水銅盆裡面洗了洗手。
“這名字起得也妙極。美人臉,可不就是時晴時雨,陰一半兒,陽一半兒的嗎。”嘉嬪咯咯笑道。
“內務府擬的,近來那內務府總管,是皇帝新提拔上來的,很是有趣兒的一個人。”皇太后將手擦乾淨了,才笑說,“怎麼想起來看你姑母了?近兒該是很忙的吧?”
“忙……”嘉嬪過去抱住皇太后的一邊胳膊,撒嬌道,“可忙呢,忙得想來看看姑母,都得趁着睡覺用膳的時候呀。”
皇太后笑道,“你這促狹鬼。”
嘉嬪笑道,“這不是怕好久沒來瞧姑母,姑母怪罪嗎?”
皇太后佯作生氣的虎了臉,“是該怪罪的。”
嘉嬪也不怕,笑嘻嘻的。
皇太后嚴肅說道,“前些時候我還聽人說,你宮裡頭的人又惹事了……”
(本章完)